等到警察來的時候，陳寶華早就已經成了一個麻木的植物人，是被警察拖著帶走的，他不敢相信自己殺了舒曉冉。
    他從來也沒想過要殺舒曉冉，寧愿自己死，也不愿意舒曉冉死，但是他想殺掉李輝，一直想殺掉，李輝對于他的態(tài)度是那么輕蔑就是該死！
    沒想到舒曉冉竟然會為了那樣一個男人擋子彈，想不到，總覺得不可能，可是舒曉冉分明是痛吟一聲，就倒了下去。
    他的心，他的人，他的整個世界隨著舒曉冉中彈，開始死亡。
    如同一個植物人，被警察帶走，腿腳是癱瘓的，手是無力的，他癱瘓在舒曉冉面前，眼睛莫名冒出眼淚，他的整個世界從此幻滅。
    ……陳寶華被警察帶走之后，很快120的人接走了舒曉冉。
    李輝渾身是血本來抱著舒曉冉的他，被迫也被白衣護士抬上了另外一個床，他嘴巴顫抖著，眼睛不停地眨著，他對陳寶國大聲吼：“陳寶國！照顧我的孩子！”
    陳寶國早已抱住了果果，他輕撫孩子的頭，讓孩子不要哭泣……不要哭泣。
    這一切就這樣血淋淋發(fā)生在孩子的眼前，李輝的女兒，李妙歌，四歲半，念幼兒園，最喜歡的科目，美術，最喜歡的人，媽媽。“媽媽……媽媽……”她無力地哭喊著，要去抓住閉上眼睛的舒曉冉，陳寶國的眼眶也紅了，努力抱住孩子，努力壓抑著自己脆弱的神經。
    人類是如此的脆弱，還要在恩怨情仇里自相殘殺。
    ……快過年了，在那么吉利的時候，明悅居卻傳來槍聲，人們穿著羽絨服，圍著厚厚的圍巾，在這個漆黑的夜晚圍觀在樓棟之間的空地上指著A棟的房子，嘖嘖稱奇，圍觀的人就像在欣賞一部懸疑劇，一驚一乍的。
    寒冷的空氣，如同一種譏諷，刺入李輝的皮膚，他看到妻子中彈的部位已經流出了黑紅的血，恐懼，恐懼又恐懼……無眠的長夜?jié)u漸開始。
    妻子……妻子為什么那么傻？死的那個人分明該是自己，如果沒有陳寶華，李輝也看不清自己是愿意為保護妻女而死的，如果沒有陳寶華，李輝也不會明白，舒曉冉是他的命運。
    仔細想想，子彈好像沒有打中胸口，好像……又有點靠近胸口，子彈到底打在哪里？想不清楚，想不清楚，只有血一大塊……李輝心痛地五臟六腑都在翻騰，在啜泣，在后悔……
    他愛舒曉冉，從來沒有絲毫改變，是舒曉冉選了他做丈夫，是舒曉冉騙了他的真感情，是舒曉冉背叛了他又折回來懺悔愧疚，是舒曉冉認定了他。
    李輝才知道，自己這個自負驕矜的男人，不是妻子的命運，她注定和陳寶華盤根錯節(jié)，而舒曉冉卻成了他的命運，從這一刻子彈開始，他永遠也走不出舒曉冉了。
    其實在李輝和舒曉冉之間，他們犯的錯是一樣的，她的蘇哲就是李輝的俞修美，他們只不過都在家庭的蔭蔽之外，還幻想著另外一份浪漫的寄托罷了……明明自己也對不起妻子，為什么還耿耿于懷呢？
    如今妻子生死未卜，自己卻知道自己是死不了了，巨痛也死不了都是皮外傷，李輝躺在高速運轉的救護車上，看著身旁昏迷不醒的妻子，他伸出皮開肉綻的手，牽住了妻子冰涼如鐵的手，眼淚悄悄劃過面龐，濕濕的低落在鐵床的白枕上……。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人生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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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之后，李輝才從昏睡中醒過來，第一眼看到的是母親、李闖。
    “哎呀，醒了醒了！李輝醒了，謝天謝地，阿彌陀佛！”
    李輝拖著嘶啞的嗓子，想問妻子怎么樣，活還是死……可是他發(fā)現自己竟然喉嚨嘶啞到發(fā)不出聲音了，而且左肩膀上了甲板，是脫臼了？他也不知道。
    渾身都是白紗布，有點像木乃伊。
    他又挺挺嗓子，“曉冉呢？曉冉……怎么樣？告訴我……”
    母親紅著眼睛輕輕按壓著李輝的胸口，憂慮地說：“別著急！曉冉身上的子彈取出來了，但……現在還昏迷不醒，還有呼吸，你快躺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