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br> 揉肚子。</br> 這個活計柳安安之前的人生中,也算是做過一次。</br> 那是她還小的時候,府里的一只大白貓不知道怎么躥到她院子里來,在太陽下睡得翻開肚皮,懶洋洋地。</br> 她那會兒好奇,就去摸了摸貓貓小肚子。貓貓懶洋洋看了她一眼,沒動,任由小小的她隨便揉。</br> 那個手感很舒服。</br> 柳安安在想,揉貓貓肚子,和人的肚子,可能區別不大吧。</br> 唯一的問題就是人沒有那層軟軟的絨毛,摸上去不軟。</br> 秉著這個想法,柳安安慎重地點了點頭,同意了褚余的話。</br> 男人側臥著美人榻,若是坐在一旁上,似乎夠不到他。--</br> 柳安安站在那兒伸手比劃了一番,然后盯著美人榻的榻邊。</br> 難道,她要坐過去?</br> 那不就是和暴君同塌?</br> 同塌兩個字的后面,還有一個……而眠。</br> 柳安安壯著膽子:“陛下可不可以往外面挪一點?”</br> 褚余靠得舒舒服服,不曾動。</br> “不可以。”</br> 柳安安悄悄鼓起腮幫子。</br> 好嘛,她請不動這位暴君,只能自己想辦法了。</br> 半響,她終于動了。</br> 她提裙,小心翼翼坐在了美人榻的腳踏上。</br> 腳踏只有一尺寬,高度略低,柳安安坐下后姿勢有些別扭,調整了下,面對褚余,伸出了她柔軟的小手。</br> 她就盯著褚余看,眨巴眼,等褚余給她一個反應。</br> 揉肚子可以,她的手已經伸出來了,但是他到底哪里疼,她還不知道呀。</br> 若是揉錯了,就不好了。</br> 柳安安謹慎著呢。</br> 她已經因為不小心,還得褚余腹疼,若是再揉錯了什么地方,讓他旁的位置也疼了,該怎么辦。</br> 吃一塹長一智,她現在要聰明。</br> 小姑娘的心情太好懂,褚余只消一眼,就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帶著小姑娘的手,按在了他的胃上。</br> 夏日里,縱然是常服,褚余的衣服布料也比之前輕薄一些,一層中衣,一層外衣。薄薄兩層布料,也沒有多少阻礙,手按在上面,感覺十分清楚。</br> 柳安安手剛放過去,略微詫異。</br> 咦?</br> 好像和貓貓肚子完全不同!</br> 根本沒有那份柔軟,反而是硌手的硬。</br> 這怎么揉?</br> 柳安安為難地皺起了眉頭,干巴巴著沒動,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br> 若是她當初的那只大白貓,勾勾手指頭,呼啦呼啦揉一通,大白貓就能咕嚕咕嚕。</br> 可這位陛下,又不是能這么看出來他。</br> 犯難。</br> 褚余嘆了口氣,依舊握著小姑娘的手腕,帶著她順著自己的胃,輕輕繞了個圈,然后松開手。</br> 手把手帶著她,總能會了吧。</br> 柳安安手腕一空,瞬間僵硬著不動。然后,硬著頭皮順著剛剛褚余帶她的路線,有輕飄飄劃了一圈。</br> 手掌下,似乎輕微在跳動。</br> 柳安安惶恐地問:“陛下,是我手勁大了嗎?弄疼陛下了?”</br> 褚余吐出一口氣。</br> 就她那奶貓兒的力氣,也不知道怎么自信才能覺著自己手勁大。</br> “太輕了。”</br> 柳安安了然,手上稍微再使了點勁。</br> 她始終記得,褚余的這份疼都是她給的,愧疚將她淹沒,她一絲不茍完成褚余交代給她的賠罪任務。</br> 柳安安認真地給褚余揉胃。</br> 她身子坐著坐著,側了過去一些。沒一會兒,另一只手撐著榻邊緣,上半身前傾,以此來減少手臂的酸漲。</br> 胳膊好酸哦。</br> 柳安安揉著揉著,悄悄中間停了那么小會兒。用眼角余光上揚打量褚余。</br> 他閉著眼,靠在背墊上舒服地閉眼,像是沒有感覺到她停了。</br> 柳安安換了一只手。</br> 揉到手臂酸了,再停頓一個呼吸,換另一只手。</br> 時間一點一點,柳安安的雙手都酸的疼。</br> 揉不動了。</br> 胳膊抬不起來了。</br> 柳安安皺著臉,索性雙手都按在了褚余的胃上。</br> 只是按著,不動。</br> 男人從鼻子里發出一聲輕哼。</br> “嗯?”</br> 像是在質疑她為什么偷懶。</br> 柳安安慚愧地低下頭。</br> “對不起,陛下,我手上……沒勁兒了。”</br> “……罷了。”</br> 褚余輕易的放過了她。</br> 柳安安如釋重負,趕緊起身。</br> 起身時,她手肘按到了褚余的衣擺,身子一晃,一頭直接砸了過去。</br> 被迫接到懷中人的褚余胸腔被砸,悶哼了聲。</br> 柳安安手忙腳亂往起來爬。</br> 褚余卻單手摟緊了她的后背。</br> “別動。”</br> 他臉色不太好。</br> 小姑娘不只是一頭砸到了他胸腔,一手肘,又按到了他胃。</br> 就算是他,也要緩一緩。</br> 柳安安羞愧難忍,這一刻什么也顧不上,保持著靠在男人鎖骨處的位置,悶聲道歉:“對不起,陛下……”</br> 道歉的話一出口,她就發現自己這兩天好</br> 像一直在給暴君道歉。再把時間線拉長一點,好像是從之前起,她就一直在道歉中。</br> 難道她就這么差勁嗎,一直在做錯事?</br> 被自己的連番道歉給打擊到的柳安安失去了信心,甚至懷疑自己在干嘛。</br> 她一動不動,仿佛自己已經是一個失去了靈魂的小木偶。</br> 連自己這一刻還在褚余的懷中都顧不上了,陷入了自我懷疑中。</br> 懷里的小姑娘,一下子失去了動力。褚余扶著她</br> 的肩,想把她推開。</br> 剛推了一點點,低頭時,看見了她眼角的一絲光。</br> 他松開手,單手摟著小姑娘的腰,懶洋洋往后一靠。</br> 過了一會兒,懷里的人才吸了吸鼻子,手撐著兩側坐直了身體。</br> 柳安安垂眸站好,甕聲甕氣道:“我去請教御醫,該怎么照顧陛下。”</br> 褚余沒攔著她。</br> 小姑娘現在像是一下子難過了起來,不知道是為了他生病,還是為了什么。</br> 柳安安出去殿外透透氣。</br> 依舊是烈日當頭。</br> 中庭里處處都被陽光籠罩,有些耀眼,不可直視。</br> 可這些熱度現在對柳安安來說,已經沒有什么殺傷力了。</br> 她垂頭喪氣地站在回廊靠著柱子發了會兒呆。</br> 還是想到陛下還在殿內等她,才強打起精神,捏了自己胳膊一把。</br> 疼得她齜牙咧嘴。</br> 疼。</br> 柳安安揉了揉胳膊,疼就對了。</br> 她犯了錯,固然是她的千般不對,但是現在她要打起精神來,絕對不能再出錯。</br> 陛下何其無辜。</br> 茶室里,御醫并未走。柳安安纏著他寫了足足三大頁需要注意的地方。</br> 御醫都急了,怎么也湊不出來那么多忌諱,只放大了字,一個字寫的斗大,看上去滿滿當當,這才敷衍住柳安安。</br> 柳安安將這些奉若神旨,認認真真看完,一絲不茍牢記于心。</br> 再次回到殿中,柳安安挺起胸脯,看起來對照顧人一事,成竹在胸。</br> 褚余身體不適,只需要好好休息,按時將藥用上,就沒有什么其他需要注意的。</br> 柳安安在勤政殿陪了一天,從正午艷陽天,到入夜后月掛星空。</br> 殿中沒有旁的什么事需要她做。不過是褚余睡一會兒起身,她在旁邊扶著他的手臂,給他借力。</br> 再比如,讓她去長案取來一些奏章,翻給他看。</br> 一卷奏章的字跡大小相似,每一折字數基本相同,柳安安使了個繡凳,坐在美人榻的一側,雙手捏著奏章,背對著自己朝褚余展開。</br> 她的視線一直集中在褚余的眼睛。</br> 他看得快時,視線會上下掃動,柳安安在心中默默數著數,每次都能恰到好處翻開下一折。</br> 殿內的沙漏轉了一圈。</br> 褚余漫不經心打量過小姑娘。</br> 夜深了,她明顯在犯困。</br> 素來都是有著良好早睡習慣的她,這會兒眼睛時不時就閉上,反應過來后,立即睜開,清醒那么一會兒,然后又合上。</br> 難為她,困得腦袋一點一點地,手中還能精準無誤翻奏章。</br> ‘啪嗒’。</br> 奏章跌落在榻上。</br> 褚余抬眸。</br> 小姑娘雙手還保持著等間距離的舉起,大拇指與其他手指微微蜷成捏著的形狀。只雙手指尖的奏章掉了。</br> 她沒有發現。</p她睡著了。</br> 坐在美人榻邊的小姑娘,熬到深夜還是沒有熬過她一直早睡的習慣,腦袋歪著,閉著眼睡得深了。</br> 服侍在殿的大侍悄悄上前一步,然后看見褚余翻身下榻,悄悄收回腳,又退了出去。</br> 褚余半天時間,一直是躺一會兒,起身動一動,再躺一會兒。</br> 小姑娘就坐在他身邊,時而給他打扇子,時而去關窗怕陽光刺他的眼。有時候他都閉上眼瞇一會兒。這會兒反倒沒有倦意,睡不著。</br> 她臉上卻是疲倦。</br> 從巳時起,到現在一口飯都沒吃,一直圍著他團團轉。</br> 像是贖罪一樣,認真的懲罰自己。</br> 褚余彎腰輕手輕腳將睡著了的小姑娘抱起來。</br> 然后放到他身后的美人榻上。</br> 殿外的女官被叫進來,吩咐她伺候柳安安。</br> 而他只是伸了個懶腰,回自己的寢殿去。</br> 柳安安一夜沒睡好。</br> 她在做噩夢,卻不知道夢見了什么,猛地一睜眼,眼前一片漆黑。</br> “玲瓏?”</br> 她坐起身什么也看不見,輕輕喚著身邊丫鬟的名字。</br> 無人應答。</br> “郡青?”</br> 她又喚了聲身邊的女官。</br> 這次,殿外傳來腳步聲,并一盞燭光。</br> 女官身著中衣,身上披著青色外衣,腳步匆匆而來,點亮了兩盞落地雕花燈。</br> “美人醒了?”</br> 柳安安借著幾盞燈光,發覺這是勤政殿的小暖閣,詫異問:“我怎么睡在這里,陛下呢?”</br> “回稟美人,美人兩個多時辰前睡著了,陛下吩咐奴婢在此伺候美人。至于陛下,回安晨殿了。”</br> 安晨殿才是褚余的寢殿,距離勤政殿不遠。</br> 但是大晚上的,褚余讓出了勤政殿的一張美人榻,頂著病痛離開,這讓柳安安愧疚極了。</br> “陛下可還好?”</br> “這個……回稟美人,奴婢并不知。”女官猶豫了下,“只是看陛下的神色,倒看不出什么。”</br> “哦對了,陛下走的時候,捂著胃。”</br> 柳安安坐不住了,起身穿衣。</br> “美人,距離天亮還有些時候……”</br> 柳安安飛速系上系帶,將長長的發松散挽起。</br> “等不得了,我要去看看陛下。”</br> 說好她照顧陛下,結果她照顧著照顧著,自己卻睡著了。</br> 若是陛下夜里無人……倒也不至于,他的身邊侍人眾多,各個伺候起來都比她。</br> 想到這里,柳安安的動作慢了慢。</br> 好像有她在,不但不能好好服侍他,反而拖累他。</br> 那她到底去不去?</br> 柳安安糾結半天,還是讓女官提著燈,兩個人讓勤政殿守夜的小侍人指路,前往安晨殿。</br> 好在陛下的寢殿距離勤政殿不遠,步行沒一會兒就到了。</br> 殿門</br> 緊逼。</br> 大門外左右兩盞落地雕花燈亮著光,并未吹熄。</br> 殿外守著個小侍人,一見到柳安安,揉了揉眼后,弓腰行禮:“柳美人安。”</br> 這會兒不過剛寅時,夜深人靜,柳安安打擾了小侍人的打盹兒,略有歉意。</br> “陛下幾時回來的,可入睡了……”問了兩句,柳安安反應過來眼前迷茫的小侍人不過是殿外服侍的,不曾有近身伺候。猶豫了下,不知道到底是她該進去呢,還是讓殿內的侍人出來。</br> 這會兒天未亮。陛下身邊服侍的人,該睡得睡了,該服侍的,都在殿內守著夜。若是叫人出來,難免驚動他。</br> 柳安安只猶豫了下,就讓小侍人問大侍可在值夜,若是不在,請他來接。</br> 小侍人只搖頭:“柳美人,此處不是后宮屬地,美人不該來此。美人叫不出去任何人,這扇門也不能給美人開。”</br> 女官這才找著機會,上前一步與柳安安耳語。</br> “美人,陛下的寢殿有別于宮中任何一處。不是后宮妃嬪可以輕易無召擅入的。且安晨殿有帶刀侍衛守著,一旦發現不屬于安晨殿的人,輕則抓住,重則當場擊殺。”</br> “美人,這里不是別的地方,是陛下起居的寢殿,戒備森嚴,進不去的也不能進去。”</br> 柳安安傻眼了。</br> 夜風吹過,她顫抖著聲音:“剛剛怎么沒說?”</br> 女官語塞:“美人也要給奴婢說話的機會啊。”</br> 無奈,柳安安只能吹著夜風和女官回去。</br> 輪著走的時候,她又不知道是該去勤政殿,還是直接叫來肩輿回元晨殿。</br> “從這兒走回去要多久?”</br> 女官生怕她一時興起:“回美人,需要一刻鐘。”</br> 一刻鐘,走起來也不近。</br> 許是這兩天憋得狠了點,柳安安直接吩咐:“那我走回去。”</br> 月明星稀,夏日的夜晚風格外的溫柔,柳安安自己提了一盞翹角燈,穿過長長的高墻紅巷。</br> 夜間一切都是那么安靜,各處宮殿的外面熄了燈,幾乎看不見人影。偌大的宮城,仿佛就只有她。</br> 柳安安走到一處海棠花林前,揚起下巴,深深吸了口氣。</br> 舒服。</br> 這是自由的味道。</br> 從離開王府到通州府,再從通州府一路到京城,她一直都是戰戰兢兢,好像沒有一刻屬于她自己。</br> 還好,還有這安靜的夜,只有她一人的時候,心里的負擔都</br> 放松了。</br> 她舒舒服服伸開臂膀。</br> 如果不是深夜,她真想直接躺在花瓣堆積的地上,不顧形象地打個滾。</br> 可惜不行。</br> 柳安安伸了個懶腰后,重新提起燈。</br> “走吧。”</br> 一刻鐘的夜行,也是她少有的自由時間,回到元晨殿,哪怕腳都走疼了,柳安安還是笑瞇瞇泡了腳,趴在床榻上打滾。</br> 睡不著。</br> 寅時三刻。</br> 這已經是通州府時,每日暴君起身的時間。也是她起初每天還心驚膽戰地,早早起身去服侍暴君的時候。</br> 天不亮起身,守在門外不敢打盹兒,等暴君起身,進去端茶送水。</br> “玲瓏,替我梳妝。”</br> 還是沒有睡下,天不亮柳安安重新梳洗上妝,用過了早膳,也不過剛卯時。</br> “玲瓏,給我拿一個繡凳。”</br> 柳安安吩咐。</br> 丫鬟稍微一愣,從殿中取了一個圓鼓凳抱在懷中。</br> 等肩輿慢悠悠一路晃過去,柳安安讓停在安晨殿外。</br> “柳美人,怎么這么早就來了?”</br> 侍人還是夜里的那個侍人,看見柳安安嘴角都僵硬了。</br> “陛下還未起身吧?”</br> 柳安安問。</br> “已經起身了,正在用早膳。”小侍人老老實實回答。</br> 柳安安頷首:“行,我不進去,我就在這里等。”</br> 然后讓丫鬟把繡凳放了過來。</br> --</br> 她這次準備的齊全,繡凳往殿門外一放,自己坐在上面,整理了裙擺衣袖,懷里還抱著一盤水果,手托腮老老實實等的同時,嘴也沒閑著。</br> 那模樣,知道的是在等陛下,不知道的,只當她是出來踏青了。</br> 女官和宮女們簡直不敢抬頭,一個個羞羞答答低著頭。</br> 等殿門拉開,褚余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他家那個不走尋常路的小姑娘,從繡凳上彈了起來,笑吟吟對他行禮。</br> “陛下。”</br> 她懷里甚至還抱著一個吃光了的玉盤。</br> 褚余抬眸。</br> 不過剛卯時,天剛亮,東面的宮殿瓦宇上才被微粉色的云霞染上,她就候在他殿門外。</br> 這模樣,倒是有幾分像通州府楊府時。</br> 御醫交代了,這幾日褚余許是會連續胃疼,希望他暫時不要處理政務。</br> 柳安安嚴格執行,緊緊跟在褚余的身后,像是個小話癆反復重復:“陛下,你要好好休息,不要勞累。”</br> 褚余聽得耳朵起繭,一到勤政殿,直接招來御醫,給柳安安問脈。</br> 一路上的小話簍子立馬緊緊皺起了眉,伸出手搭在小幾上,別開臉不愿看。</br> 這是和昨日那個不一樣的御醫,原是給后宮妃嬪帝姬準備的,自從新帝登基后,在御醫所里無所事事大半年了。</br> 柳安安坐在那兒,任由他觀聞問切</br> ,細細檢查了一番。</br> “你出去。”</br> 等御醫收回手,褚余直接對柳安安揚了揚下巴,“外面去煮茶,煮好了再進來。”</br> 柳安安知道這是要支開她,磨磨蹭蹭了半天,御醫一個字也沒說,只能出去茶室。</br> 等柳安安一走,御醫跪在褚余面前。</br> “回稟陛下,柳美人的身體,虧損甚多。”</br> 褚余臉上的一絲輕松消失了。</br> 早在通州府,他知道</br> 了小姑娘來自鎮南王府時就知道,她身體絕對不會好,但是也不知道御醫會用出,‘虧損甚多’這種字。</br> 這么嚴重的用詞,御醫輕易根本不敢開口,大多是含糊其詞。</br> “你說。”</br> 御醫拱了拱手:“回稟陛下,柳美人脈象以及種種表現,臣推斷,柳美人似乎是不足月出生,小時候身體該是受過寒,常年患病,用藥極多。又有些舊毒沉積。且柳美人體內沉疾頗多,身子骨比起一般女子來,要弱上幾分。這些表現在柳美人會比旁人更容易累,也更容易心悸心慌,身子嬌氣些,且在子嗣上,過于艱難。”</br> “若是不早早調理醫治,恐怕……”</br> 褚余眼神一暗。</br> “恐怕什么?”</br> 御醫叩首后面露難色:“恐怕柳美人芳齡難長。”</br> ‘咔擦’。</br> 褚余手中的玉瓷杯碎成片,掉落一地。</br> 他面無表情,盯著御醫:“朕以為,你該知道如何做。”</br> “是!”御醫嚇得立即跪直了,賭咒發誓,“臣一定竭盡全力,醫治好柳美人!”</br> “去開藥,以后你天天去元晨殿請脈,她什么時候好,你什么時候不去。”</br> “還有……”</br> 褚余一字一頓:“不要告訴她。”</br> 御醫誠惶誠恐應了,又馬上開了藥,令小童去抓藥回來,自己去了茶室。</br> 柳安安還在照顧褚余的茶。</br> 大早上的,還胃疼呢,偏要煮茶吃。</br> 柳安安一邊煮一邊添水,時間差不多了,煮出來的卻比之前的茶水淡了許多。</br> 這樣不至于刺激到他腸胃。</br> 御醫來時,立即給柳安安行禮。</br> “柳美人。”</br> 柳安安見了他就問:“御醫,你剛剛與我看診,我可有什么不妥?”</br> 御醫僵硬著拱手:“回稟柳美人,美人身子骨只是略弱了些,稍微調理調理就好。”</br> 柳安安點了點頭。</br> 之前那個大夫也是這么說的。</br> 她端了茶去與褚余。</br> 小半個時辰后,茶室端來兩份藥。</br> 一份是褚余的,一份是柳安安的。</br> “昨日你答應的。”</br> 褚余端起玉碗,一飲而盡,然后盯著柳安安。</br> 柳安安撇了撇嘴。她真的很不喜歡喝藥。小的時候,聞到這個藥味都快反胃,可惜她還得喝,一喝喝了多年。</br> 可是沒辦法</br> ,這是昨日她親口答應的。</br> 柳安安端起盛著藥的小玉碗。</br> 她看了眼褚余。</br> 褚余正在等她喝藥。</br> 暴君好像,真的對她是特別的。</br> 她一夜的時間想明白了。必死的情況,陛下沒有殺她,只輕描淡寫罰她喝藥。</br> 或許,陛下真的……不會兇她呢。</br> 柳安安想到這里,眨了眨眼:“苦……”</br> 這種類似撒嬌的話一出口,她就</br> 羞紅了臉,不等褚余有所反應,急匆匆抱起碗,小口小口喝。</br> 苦澀從舌尖一直蔓延開,她閉上眼,心一橫,大口吞咽。</br> 一口氣喝完,柳安安覺著自己半條命都沒了。</br> 一睜眼,褚余居然用略帶笑意的眼神看著她。</br> 柳安安豪氣地翻了翻碗:“喏,陪陛下喝完了。”</br> 褚余隨手一指:“你與我撒嬌,我卻沒有糖果給你吃,自己去選個玩意兒,賞你了。”</br> 柳安安聽得赧然,捂著臉假裝沒聽見前半句。她才不是撒嬌呢。</br> 就是想知道,想知道陛下對她到底有幾分縱容。</br> 試出來了,她卻更不知所措了,只好假裝沒聽見前半句。</br> 至于后半句,她都多大的人了,因為乖乖喝藥被獎賞……</br> 但是她還是去那一柜,選了一顆指頭大的小玉珠子。</br> 被夸獎了,選個禮物,柳安安興沖沖地,好高興。</br> 小姑娘一本滿足,因為一個小的獎勵就一直笑瞇瞇,褚余瞥了眼,收回視線。</br> 果然還是小丫頭,孩子氣。</br> 因為一時吃得不對而導致的胃疼,用藥調理三天就好。</br> 褚余喝了三天的藥,從第四天起,讓御醫換成一碗酸梅湯。</br> 柳安安坐在褚余的下首,乖乖等著喝藥。</br> 這幾天,她已經很好適應了自己每日陪藥的身份。</br> 托盤一送過來,褚余率先就趁著柳安安不注意,拿起玉碗一飲而盡。</br> 柳安安只匆匆一看,覺著藥湯顏色不對。</br> 她喝了自己的藥,忍不住問:“陛下今日的藥,怎么色澤和氣味都不同?”</br> 褚余面不改色放下玉碗:“換了一味藥。”</br> 這湯色可比之前喝的藥濃郁些,柳安安愁了:“可是陛下疼得厲害?加重了?藥苦不苦?”</br> 褚余自然忽視了前面兩個問題,只回答最后一個,猶豫了下,他直接說:“苦。”</br> “比之前的還苦?”柳安安倒吸一口氣。</br> 之前的那副藥,她只問一問就覺著奇苦。這一份居然比上一份還要苦。</br> 柳安安同情地看著褚余,然后又耷拉下了小腦袋。</br> 都是她的錯。</br> 晚膳前,茶室里煮好了藥與酸梅湯,侍人端著托盤,剛跨過門檻,讓攔了下來。</br> “等等。”</br> 柳安安直接把那小侍人手中的托盤拿了過來。</br> “我與陛下送,</br> 你回去。”</br> 小侍人一看是柳安安,這位可是圣寵極眷,自是賠著笑同意了。</br> 柳安安端著兩份藥入了殿。</br> 褚余還在長案后坐著,批閱奏章。</br> 他漫不經心一抬頭,看見端著托盤而來的柳安安,眼神凝滯了。</br> 柳安安走來,嘴里還說著:“我知道陛下的藥苦,剛剛特意去找了些甘糖來。”</br> 她把托盤放在長案上,取了一小罐從膳房拿來的甘糖,然后掀開了</br> 褚余的藥碗蓋。</br> 褚余伸手阻止不及,只好眼睜睜看著柳安安往碗中傾斜,倒了一點甘糖。</br> 然后她取出湯匙盛了一點,入口。</br> “我替陛下嘗嘗還苦不苦,若是還苦我就……”</br> 藥入口,柳安安未盡之言戛然消失。</br> 褚余無奈推開手中奏章,往椅背一靠。</br> 柳安安眨眨眼。</br> 咦?</br> 這個……這個藥的味道,怎么完全沒有藥味!不但不苦,還甜滋滋的!有些酸,有些像極了梅子湯?</br> 柳安安再仔細盯著那玉碗里的湯色,盯一眼,看一眼湯匙,吧唧吧唧嘴,回味剛剛的那股味。</br> 然后,她怒了。</br> 滿心憤怒地抬起頭:“陛下!這根本不是藥,這是酸梅湯!”</br> --</br> 他為什么要喝酸梅湯來騙她!還說是藥!</br> 可是在對上褚余冷靜的視線后,柳安安憤怒也消失了。</br> 只是小聲指責了句:“陛下騙人。”</br> 褚余一攤手,大大方方接受了這個說法。</br> “嗯,就騙你了,有意見?”</br> 柳安安敢怒不敢言。</br> “陛下真無趣,怎么能拿這種事來騙人,一點意思都沒有。”</br> “怎么沒有意思。”</br> 褚余好心提示:“你的反應,就有意思。”</br> 柳安安結結巴巴指責他:“可是,可是陛下怎么能因為這個就騙我?”</br> “唔,可能是因為……”</br> 褚余說著,伸出手,他的手指捏上了柳安安的臉頰。</br> 小姑娘眼睛里亮晶晶地,很明亮。</br> 想到前幾天侍人來報,當夜里她生怕他不舒服,夜里找到安晨殿,想來探望他。被堵了回去,還十分失望。然后這個小姑娘,就第二天天不亮來堵他了。</br> 褚余滿意地在小姑娘臉頰上捏了個紅印子,看著她氣鼓鼓嘟著腮幫子揉臉,慢悠悠地。</br> “誰讓你在乎我。”</br> </>作者有話要說:安安: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br> 今天更粗長了有沒有!</br> 寶寶們還請多愛歲,留言給我呀~</br> 專欄收藏一下嘛,說不定有意外驚喜呢</br> 感謝在2020-03-0205:45:03~2020-03-0303:55:3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小泥豬5瓶;94瓶;愛喝奶茶、稻米y1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