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自從李煦給沈清蓉和沈清萱送了傷藥,小謝氏自以為很得臉,說話做事都比平常挺起腰桿子來,謝氏見她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就覺得心煩。偏生沈清薇卻一點兒不把這個事情放在心上,暗暗讓謝氏覺得沈清薇不給自己長臉。</br> 這日謝氏、小謝氏、林氏三人從福雅居請安出來,小謝氏便拉著林氏問道:“弟妹,你家四丫頭如今好些了沒有?我家二丫頭自從用了豫王殿下的送來的藥,就好了不少,如今已能下床走動了。”也就是對著林氏,小謝氏敢這樣厚著臉皮叫她弟妹,要是換了謝氏,她也只敢規規矩矩的喊一聲二太太罷了。</br> 林氏原本就從不把小謝氏放在心里,只是最近沈清萱被沈清蓉害得摔了一跤,小謝氏不上門道歉也就算了,還這拿著豫王賜藥這件事情,想聯合著自己給謝氏心里添堵,這也未免太可笑了些?</br> “四丫頭早就好的差不多了,竟沒用上豫王殿下送的藥,之前三丫頭扭傷了手腕,太妃娘娘賜的藥還沒用完呢,四丫頭用著也覺得不錯,想來都是宮里出來的,也沒什么不一樣的。”林氏只冷冷道。</br> 謝氏見林氏沒搭理小謝氏,心下只覺得舒坦的很,便接了話頭道:“小嬸子說的是,都是宮里的藥,應該沒什么兩樣,我這兩日有些忙,倒是沒過去瞧瞧四丫頭,她如今可真的好了?”</br> 林氏見謝氏搭了自己的話,只笑道:“好多了,走路已經沒什么大礙了,只是不能多走,你家三丫頭每日下了學都會過去跟她聊幾句,平常她就跟丫鬟們在房里打絡子玩,倒也不怎么無聊,我看過了黃歷,下個月十八是個好日子,宜搬遷、動土,我想著到時候索性就讓她搬到新院子里去住,也算是沖一沖。”</br> “這樣也好,四丫頭現在年紀也大了,你那邊地方也不大,讓她搬出來住,確實也是好事。”謝氏一邊點頭一邊又道:“她那邊要是缺什么東西,你只管派了人來跟我說,那些什么古董、屏風之類的,放在庫里也是招灰,不如就拿出來給她用用。”</br> 林氏知道謝氏在這些方面向來不小氣,便笑道:“小姑娘家住的地方,要這些做什么,放著也是白瞎了,她們也不懂欣賞,只要干干凈凈的就好了。”</br> 謝氏哪里肯依,只笑著道:“那怎么成,好歹也是國公府的嫡小姐,房里要是沒有幾樣拿得出手的東西,可不像樣,這樣吧,我平常也不愛研究這些,倒是三丫頭對這些古董、字畫略有研究,等過幾日讓三丫頭陪著四丫頭,到我這兒取了庫房的鑰匙,兩個人慢慢進去選去,看重了什么,盡管拿去!”</br> 國公府如今尚未分家,這些公中的東西說來也都是大家一起用的,平常老太太私下也賞一些東西,也都登記造冊,并不是說謝氏把這東西搬去了沈清萱的院子里,這東西就歸了三房,其實也還是公中的。可就算這樣,謝氏對三房的偏袒也在這件事情上表現的淋漓盡致的了。</br> 林氏知道謝氏平常自是不會這樣,如今也不過就是借著自己和小謝氏打擂臺,可這會子她就是看不得小謝氏好,便笑吟吟的就點頭應了。小謝氏瞧她們兩人有說有笑的樣子,一張臉都快氣歪了,只帶著丫鬟,就先走了。</br> 謝氏見小謝氏走了,只哼了一聲,冷笑道:“不要臉的下作東西,不過就是得了幾盒藥膏,也值得她這樣得意的?”</br> 謝氏的聲音雖小,可林氏就站在一旁,如何就沒聽見呢,林氏便也開口道:“二嫂子快別生氣了,為了這樣一對母女,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br> 謝氏見林氏這么說,倒像是和自己感同身受一樣,頓時就生出幾分心心相惜來,只和林氏攜著手,兩人一邊走一邊道:“若說那一對母女做的下作事兒,幾天幾夜也說不完,我也懶得跟你提了。”</br> 林氏這幾日都在想那個繡花針的事情,這時候聽謝氏這么說,便開口道:“二嫂子是在說那個繡花針的事情嗎?我也聽四丫頭提起過……”林氏是個聰明人,且她只是來探視的,自然不能把話說完,說到這兒的時候,便故意頓了頓,誰知謝氏聞言,頓時就驚了一跳,只捂著嘴巴,四處看了眼,見丫鬟們都遠遠的在身后跟著,也就不藏著掖著,只反問道:“你也知道這繡花針的事情?”</br> 林氏只坦然的點了點頭,謝氏心下大喜,她憋了這么久的秘密,終于可以跟人吐露吐露了。她本就是狗肚子里藏不住二兩油的性子,如今既然林氏也知道,如何能不圖個暢快,只口不能停的就把這事情原原本本的都說給了林氏聽。</br> 林氏一邊聽,一邊還附和謝氏,只說這沈清薇如何大膽,這事情如何惡劣,又說沈清萱也是這樣勸著自己,為了國公府的名聲,必定不能將這事情告訴老太太。</br> 謝氏聽了,只嘆息道:“我暗中也思量了許久,這事情要是鬧出去了,確實不太好,如今姑娘們都到了要嫁人的年紀,傳出去府上有這樣的姑娘,那三丫頭和四丫頭的名聲也不好,不能因為打了老鼠碰壞了玉瓶。”</br> 林氏如今知道了真相,也知道謝氏所說屬實,只是這一回沈清蓉害的沈清萱受傷的事情,她是在難以咽下這口氣。</br> “其實,這事兒倒也不難辦,如果單單這件事情鬧出去,確實有些不像樣,可若是為了別的事情,倒是也有一個別的說頭。”林氏淡淡的開口,挑了挑眉梢,轉頭對謝氏道:“或者偷偷的把這事情告訴老太太,在尋個別的由頭,整治她們一番,也不是不可能。”</br> 謝氏聞言,反倒覺得有些奇怪了,林氏以前可從不插手她和小謝氏之間的恩怨,整就一個看客,可如今反倒給自己出起了主意,到底覺得有些不對勁。林氏見謝氏看她的眼神中多了幾番探究,也索性開口道:“不瞞二嫂子,我家四丫頭這回在九安山摔的那一跤,就是二丫頭給害的,四丫頭又老實,平常對幾個姐姐都好,愣是沒把這事情給說出來,幸虧是沒摔出個好歹來,不然的話,看我饒了那對母女。”</br> 謝氏一聽,頓時就明白了,所謂為母則強,林氏一向寶貝沈清萱,瞧見女兒受苦,豈有不心疼的道理。</br> “這事兒果然是一點風聲也沒有,大房也真的做的出來,我看她那個樣子,竟像是沒事人一樣,難道四丫頭不是她的閨女,她一點兒也不懂心疼的嗎?我這個做伯娘的都心疼了呢!”謝氏只加油添醋道。</br> 林氏又嘆了一口氣,心里只暗暗計較了起來,如今這繡花針的事情算是水落石出了,只是謝氏在小謝氏跟前一再透露了好幾次,那小謝氏只不肯接招,還當沒事人一樣,大約就是料定了謝氏也不敢真的把這個事情說出去。</br> 林氏心中卻有了計較,反正她已經打定了主意,等林淵考上了武進士,就把沈清萱許配給他。林家是自己的娘家,還怕她們悔婚不成,這國公府的面子,也不是她一個三房的太太來擔憂的,她才不用顧那么多呢!</br> 只是這事情,要如何不動聲色的捅到老太太跟前,林氏倒是要好好想一想辦法了。</br> 下午沈清薇下了學之后,還如往常一樣,先去給老太太請了安,然后又去了沈清萱那里陪她說話。沈清萱如今已好了很多,只是走路還算不得利索,行動的時候也還要小心些,所以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里。聽沈清薇說起了書院里的趣事,她早有些坐不住了,只開口道:“三姐姐,這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我要是真的得一百天都不好,豈不是就要過年了,那我這半年的學業都荒廢了。”</br> 沈清薇知道她是個喜歡熱鬧的,在家必定是無聊了,便故意道:“這有什么要緊,從明天開始,我每天下了學,就過來給你補課,保證比你在書院里學的還強一些,沒準你半年不去上學,等開年小考,還能得優呢。”</br> 沈清萱聞言,頓時臉就綠了一半,只一個勁擺手道:“算了算了,我情愿閑著,也不想聽你教書了,你教起書來,比書院的先生還嚴格,我可不想再受一次這樣的罪了。”</br> 沈清薇聽了這話,只佯怒道:“你要呀,過河拆橋了不是?當初是誰求著我給你補課的?如今考上了,就把我這個先生拋去腦后了?看我不……看我不打你的屁股。”沈清薇說著,又假裝去捏沈清萱的屁股,嚇得她趕緊躲開了道:“好姐姐,你要打哪兒我都雖你了,只求你放我我的屁股吧……”</br> 沈清薇聞言,頓時笑得直不起腰來,只縮回了手,不去逗她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