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李煦的身影越來越遠了,沈清薇才回過神來,只氣得跺了跺腳,轉身也往自己的禪院去了。</br> 下午老太太聽完了大師講經,一家人便也往家里去了,崔家的馬車是和衛國公府的馬車一起走的。崔錦屏陪著沈清薇,兩人單獨坐了一輛馬車。崔錦屏見沈清薇還是有些不高興的樣子,便開口勸慰道:“依我看,你也不用這樣悶悶不樂了,你和豫王殿下,必定是有緣的。”</br> 沈清薇只疑惑問道:“姐姐這話是什么意思呢?這世上哪里來那么多有緣人?”</br> 崔錦屏便捏著帕子,想了片刻道:“都說佛渡有緣人,你和豫王殿下能屢次都在弘善大師這里碰面,就說明你們是有緣的,像我等無緣之人,便是想見大師一面尚且不能,你又為何偏偏不肯相信呢?如今連大師都給你指了明路,你還有什么好擔心的呢?”</br> 沈清薇聞言,只低下頭道:“話雖如此,只是你我都是女兒家,婚姻大事素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你和我大哥,若不是爹娘放出了準話,也不敢有絲毫逾矩的,這種事情,本就應該是男子主動的,可……”沈清薇這下也是有苦難言了,豫王殿下對自己有意思的時候,自己毫不留情的拒絕了。如今人家說了彼此不再見了,自己要是再貼上去,到底有些不合適。</br> 沈清薇只抿唇想了片刻,咬牙道:“罷了罷了,想這些有的沒的做什么,我既然知道夢里的事情,就權當做了好事,寫一封信提點他一下,他若是能躲過此劫,也算是他的造化,我積的陰德,他若是躲不過去……”沈清薇想到這里,究竟還是覺得有些難受,便也低著頭不再說話了。</br> 眾人回衛國公府的時候,謝氏和小謝氏親自迎了出來,兩人臉上都堆著笑,小謝氏只笑著開口道:“老太太,方才豫王殿下派人送了宮里特制的跌打損傷膏,說是給二丫頭和四丫頭用的呢!我前幾日聽說豫王殿下自己也病了,沒想到還能想起這事情來,可見豫王殿下細心呢!”</br> 謝氏見小謝氏那小人得意的樣子,恨不得扎小人戳死她,不過就是送了個藥膏過來,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瞧小謝氏那樣子,只恨不得就以為這藥膏是豫王獨獨要送給沈清蓉的,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配不配。</br> “竟有這樣的事情?”老太太只開口道:“今兒在龍巖寺遇上了豫王殿下,說起了二丫頭和四丫頭的事情,沒想到他這等有心,居然連藥都送了過來。前幾日他抱恙,二老爺還跟我商議著,說要去豫王府看看他呢!”</br> 小謝氏這會兒都快得意的上天了,誰叫豫王送東西,沈清蓉和沈清萱都有,唯獨沒有沈清薇的份兒呢!若不是大老爺官職低微,她恨不得讓大老爺這會兒就去豫王府謝恩去了。</br> 謝氏聽了這話,眉梢略略一抖,抬起頭看了沈清薇一眼,見她臉上神色淡淡的,一時也摸不清狀況,便隨口道:“既然豫王殿下都出門了,想來身體也好了,倒是沒有必要特意去一次了。”為了那幾盒跌打損傷膏,就要讓她男人跑一趟,想的美了。</br> 老太太便也點頭道:“不用特意去了,反正豫王殿下如今在京城常住,以后有的是機會。”</br> 等到眾人散去,沈清薇回了自己的流霜閣,謝氏這才跟了過去,問道:“豫王殿下倒是奇怪,好好的送什么跌打損傷膏,平白讓大房那個得意成這種樣子,又不是只給她一個的,倒是真臉大的可以呢!”</br> 沈清薇也不知道豫王葫蘆里賣得什么藥,便隨口道:“他愛送誰東西就送誰東西,和我也沒什么相干的,我又沒哪邊摔著疼著了,也不稀罕。”</br> “你怎么沒摔著疼著了?你這胳膊受傷也不過就是上個月的事情,為了這個你好些日子沒去書院,他也不是不知道。”只因謝氏如今還對豫王殿下有些念想,所以只把他當自己人看,如今見他送了別人東西唯獨漏了自己閨女,心里當然就有些不高興了。</br> 沈清薇聽謝氏這個口氣,當時把李煦當女婿一樣的,頓時有些惡寒,只郁悶道:“母親想這么多做什么?難道我們家缺這幾盒跌打損傷膏了?我上回傷著的時候,太妃娘娘賜的幾盒還沒用完呢。”</br> “話不能這么說,我只是為你不平而已。”謝氏說到這里,也覺得自己的態度有點過了,便只擺擺手道:“罷了罷了,反正你也鐵了心看不上他,我還閑操這份心思做什么?”</br> 沈清薇見謝氏這么說,倒是無言以對了,確實是自己三申五令、一再強調自己對李煦沒感覺的,如今大家都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了,按道理也算是解決了一個大問題,可為什么自己一點兒也不覺得高興呢?</br> 接下去好幾日,沈清薇在書院里都沒有瞧見李煦,看樣子柔佳縣主的傳言也應當屬實,李煦應該不會再到瑯嬛書院教書了。</br> 李煦一走,眾人的心思也從原來一心系在豫王殿下的身上,轉而到了開始猜測這豫王妃的人選了。因為這事情實在是顯而易見,李煦進瑯嬛書院,為得就是找一個自己心儀的姑娘做豫王妃,如今走了,想必這人選必定已是定下來了。</br> 見姑娘們三三兩兩的集合在一起討論這件事情,沈清薇也不知為何,倒是有些好奇了起來。</br> 聽說李煦抱恙的時候,好些朝中大臣都去了豫王府探視,可李煦唯獨就見了盧家大老爺,這件事情朝中大小官員都知道。況且之前李煦在瑯嬛書院任職的時候,也收到好幾次盧家大少爺盧逸晨的邀約,說是叫上幾個朋友,請他去郊外盧家的別院小聚。雖然當時李煦并沒有答應,卻也沒有完全回絕,只說等在京城多待一陣子,相互熟悉了一定賞臉。</br> 沈清薇聽著這些,心里到底有些微微不爽,又瞧見一堆人把盧倩雪給圍在了中間,便也和崔錦屏兩人靠過去,想聽一聽她們聊些什么。</br> “聽說那個劉秀慧前幾日才能拄著拐杖,將將下床走幾步呢!可見囂張的人,就沒幾個有好下場的。”盧倩雪看見沈清薇過來,只故意就拉高了聲線,深怕別人不知道她自己不夠“囂張”一樣。</br> 沈清薇聞言,只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柔聲道:“古語有云,有理不在聲高,說的就是人說話太大聲,就顯得‘囂張’了,怎么盧姑娘竟不懂這個道理?”</br> 崔錦屏見沈清薇這么說,也忍不住低頭笑了,別人想在口舌上勝過沈清薇,那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br> “你……”盧倩雪看見沈清薇就不順眼,上次在九安山,她特意派了丫鬟去攔路,都沒能留住李煦,當時就是因為沈清薇她們在前頭呢!后來聽所李煦丟開沈清薇自己先走了,她還高興了好一陣子,如今見沈清薇還敢來挑釁自己,只冷哼道:“我當是誰來了,原來是我們瑯嬛詩社的新社長呀!”</br> 這話一出,又給沈清薇拉了好大的仇恨值呢!上回在九安山詩會上面,大家誰不挖空了心思想些出幾句好句子來,好能得魁首,當上社長來著?可偏就沈清薇那一首離題的詩,居然還給拿了魁首,只是這魁首是李煦評的,大家自然不敢有什么微詞,可在內心深處,到底有不少人藏著不服的心思呢!</br> 沈清薇也明白盧倩雪這酸葡萄心思,壓根就沒把這些放在心上,只落落大方道:“今年是我最后一年在書院念書了,承蒙山長和豫王殿下看得起,得了這社長的位置,雖然名不副實,卻也想把這詩社辦好,也好讓外頭的人知道,我們瑯嬛書院的女學生,并不輸人家男子多少。”</br> 能登上九安山、參加詩社的姑娘,多半都是愛詩之人,沒當上社長雖然有些不服,可聽沈清薇說這么一席話,心里卻也是暗暗贊同的。況且沈清薇本來就是這書院里的佼佼者,信服她的人也大有人在,此時便有人在下面小聲道:“社長說的是,我們這一界詩社,也必定要留一些佳作下來,將來鐫刻到后花園的詩墻上,好讓后面的學生們看看。”</br> 眾人聞言,也都一一有了幾分期許,崔錦屏吟誦起了沈清薇那日寫的那首詩道:“我愛極了‘求大士瓶中露,只為山中一捧泉’這一句,雖說是有些離題,可得你社長這個位置,卻也是實至名歸的,大家說是不是?”</br> “正是呢!”</br> “我也覺得如此,知儒山長和豫王殿下也不會看走眼的。”</br> 眾人只紛紛開口稱贊起了沈清薇,反倒讓她又不好意思了起來,沈清薇扭頭看了崔錦屏一眼,暗謝崔錦屏這個好嫂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