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沈清芷在，一頓飯還算吃的熱鬧，沈清萱卻是比以前的話少了許多，只專心致志的吃自己碗里的東西。老太太見了反倒又心疼她幾分，兩個孫女兒都是自己的心頭肉，誰受了委屈她都心疼。</br> “四丫頭今兒怎么一句話都不說，難道是我這福雅居的早膳特別合你的胃口，只顧著吃了嗎？”老太太往沈清萱那邊看了一眼，玩笑道。</br> 沈清萱聽見老太太提起自己，這才抬起頭來，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開口道：“老祖宗這邊的早膳確實比我聽雪閣里的好吃些。”</br> 沈清薇瞧見沈清萱這個樣子，忽然又對她恨不起來了，畢竟是自己喜歡了這么多年的妹妹，說起來沈清萱又何嘗不是無辜的呢！</br> “既然四妹妹覺得好吃，那就多吃些吧，如今上了學，每個月也就三天休沐的時間，平常也沒有空陪著老太太用早膳了。”</br> 沈清薇不過就是隨便說了一句，誰知道沈清萱卻放下了筷子，帶著幾分委屈看著自己，眼眶里連淚花都有了，咬了咬唇瓣道：“三姐姐，之前你生病了，我的手臂又受傷了，所以一直沒去看你，如今你的病好了嗎？”</br> 沈清薇便低下頭道：“我的身子好了。”她又抬起頭，看著沈清萱可憐兮兮樣子，最重忍不住開口道：“今兒休沐，一會兒去我的流霜閣坐坐吧，大姐姐也過來一起坐坐，在過幾日我就要出閣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姐妹們還能重新聚在一起。”</br> 沈清芷向來懂得察言觀色，聽了這話早已經(jīng)明白了幾分，昨兒是謝氏和林氏較勁，今兒沈清薇和沈清萱卻來了這么一處冰釋前嫌，看來這家里頭的矛盾并不少。</br> 昨天晚上她服侍老太太睡了之后，又喊了之前服侍過自己的一個老媽媽過來，把這兩年她不在公府時候發(fā)生的事情多多少少的說了幾句，雖然只講了一些要緊的，但沈清芷也知道了七七八八的。以前是謝氏和小謝氏斗，如今雖然林氏沒有正式和謝氏擺開了陣勢，但多半二房和三房之間也是有隔閡的。</br> 況且今兒沈清薇同沈清萱說的那些話，很明顯就是重新求和，她們之前又有過什么過節(jié)，沈清芷更是不得而知了。</br> “既然三妹妹有這個意思，那我是一定去的，我那時候住在幽芳閣的時候，就一直羨慕三妹妹的流霜閣，雖然房子不大，里面的布置卻是別人比不上的，可惜后來我出閣了，倒是沒什么機會多去幾次。”</br> 沈清萱以前也是最愛去流霜閣的，但后來自從有了自己的聽雪閣之后，去的也少了。</br> 老太太疼愛自己，聽雪閣的規(guī)制比流霜閣還大一些，但沈清萱也知道，自己聽雪閣里的東西，自然是比不上沈清薇的，就算她也擺上了那些價值連城的古董，可她這個主人家的才學也是不如沈清薇的。</br> “我已經(jīng)很久不收拾房間了，里頭亂糟糟的，再加上最近忙著那些事情，更是亂七八糟，大姐姐若是瞧見了，可千萬別笑話我就成了。”沈清薇一邊說，一邊又吩咐了丫鬟道：“你先回去，告訴良辰讓她把房里收拾收拾，一會兒我?guī)е忝脗冞^去。”</br> 這邊吃過了早膳，老太太歇了下來，沈清薇一行人便去了流霜閣。院里的梧桐樹已經(jīng)掉光了樹葉，沈清芷站在門口看著那株梧桐，開口道：“我記得當年建這個聽雪閣的時候，老太太說要在院子里移一棵梧桐樹來，有望女成鳳的兆頭，如今三妹妹果然成了王妃，可見這樹也是有靈性的。”</br> 沈清薇便笑著道：“要真這么說，不管誰家院子里都種上一棵梧桐樹，豈不是滿大街的王妃了，不過就是一棵樹而已。”沈清薇抬起頭看了一眼這棵梧桐樹，她前世在宮里的時候也時常會想起這棵樹，想著到底是不是因為她，所以她才會進宮，成為皇帝的妃子。</br> 眾人進了中廳，良辰已經(jīng)沏好了熱茶，沈清芷抿了一口，只覺得茶色清碧，口感清雅，正是最上好的茶，雖然這個時節(jié)入了冬，茶葉很少有保存的這般新鮮的，但這口感卻跟喝新茶沒有什么區(qū)別，而且還有一種說不清的淡淡的馨香。她嫁給了伯爵府，當著世子夫人，可在這個國公府嫡出堂妹跟前，卻也是自嘆弗如的。</br> 沈清萱也端著茶盞喝了兩口，眸子忍不住就亮了起來，抬起頭問沈清薇道：“三姐姐，這茶倒是奇怪了，怎么喝起來味道很輕，卻這樣香，我倒是一時說出是個什么緣故了。”</br> 沈清薇便笑著道，其實也沒什么新奇的，我舊年看到一本雜記上寫著，夏天的時候，趁著荷花尚未開放的時候，把茶葉放在花蕊中，然后一并摘下來曬干了，等要喝的時候取出來，就會有這種淡淡的蓮花香氣了。</br> 沈清萱頓時瞪大了眼睛道：“原來喝一杯茶，還有這么多講究的……”</br> 沈清薇接著又帶了沈清芷去了自己的書房，她這兩天正在抄般若菠蘿蜜心經(jīng)，磨過的墨還放在邊上，有著淡淡的馨香。沈清芷走上去看了一眼，一比簪花小楷，美到每個字就如鐫刻出來的一樣。也難怪她這位隔堂的堂妹，會有京城第一才女的稱號，比起她以前認識的那些才女，沈清薇果真是更甚一籌的。</br> 沈清萱和沈清蕊也各自玩樂了起來，在臨床的大炕上擺下了棋局，兩人各執(zhí)一只，開始廝殺了起來。沈清薇已經(jīng)很久沒下棋了，便坐在一旁看著兩人擺陣，沈清芷瞧見了，也坐在沈清蕊的身后看了起來。</br> 沈清芷以前對沈清蕊這個庶妹也沒有什么感情，可如今大房沒什么人了，她也覺得沈清蕊越發(fā)聰明伶俐，將來沒準還是能走動的親戚，倒是跟她熱絡了幾分。</br> “你這一只再放上去，你四姐姐可就贏了。”她以前也是上過瑯嬛書院的，棋藝也不差，如今看到起興的時候，難免就說了一句。那邊沈清蕊經(jīng)她這么一指點，果然恍然大悟，急忙就改了戰(zhàn)術，去圍沈清萱的另一處。</br> 沈清薇便抿著唇瓣笑了起來，偷偷的湊在沈清萱的耳邊道：“你不要管這一處，你還去圍她那一處，她一會兒失的子多了，自然就舍不得，還是要回去的。”</br> 沈清萱果然就不顧那幾顆被圍住的棋子，采取棄車保帥的辦法，兩個人有這樣落了幾字，沈清蕊終究是露了敗相了。</br> 沈清芷便坐在后頭搖著頭道：“不行了不行了，你三姐姐的棋藝可是贏過狀元爺?shù)模慌挛覀內齻€人對她一個尚且不敵，更別說她還幫你四姐姐。”</br> 沈清薇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也好久沒下棋了，每次想得頭疼，如今就不愛了，今兒也不知道誰拿了這棋盤出來，倒是讓我又費了好些神了。”</br> 沈清萱一聽這話只急忙道：“三姐姐你頭疼了嗎？是我拿出來的，今年我選了棋藝課，所以想讓五妹妹陪著我練幾盤呢！”</br> 沈清薇便笑著道：“你想提高棋藝，要找比自己厲害的對手才行，五妹妹的棋路一看就是新手，你找她對弈，只怕不能精進，只可惜我過幾日就要出閣了，不然到時可以指導你一番的，不過方才見大姐姐教五妹妹那幾招，可見大姐姐就是個高手，你以后只管求教她去便好了。”</br> 沈清芷聽了連連擺手道：“你說你很久沒下棋，你可知道我……我是自從出閣之后，就沒摸過棋子的。”</br> “大姐姐這么多年沒摸過棋子，還能這樣思路敏捷，看來當真是高手中的高手了。”</br> 沈清芷被沈清薇夸得都不好意思了起來，沈清薇見大家都有興致，便出門喊了丫鬟去廚房傳寫茶點來，她剛從書房出來，就瞧見一抹鴉青色的身影從院門口轉身離去。</br> 外面的丫鬟走了進來，沈清薇喊住她問道：“剛才是誰在外面。”</br> 那丫鬟向沈清薇福了福身子，開口道：“是二老爺過來了，聽說姑娘們都在流霜閣里頭，就又走了。”</br> 沈清薇看著那身影愣愣的出神，沈暉來找自己？他到底為什么會來找自己呢……他會不會又來訓斥自己，告訴自己不要再一意孤行？</br> 沈清薇冷冷的笑了笑，大約在沈暉的眼中，自己這個女兒已經(jīng)遠遠沒有沈清萱重要了。</br> 姑娘們玩到了巳時末刻就走了，沈清芷剛回來，她還要到處走走，把這邊的事情安頓好以后，還得帶著軒哥兒回承恩伯家，雖然這次承恩伯世子沒有跟著一起回來，沈清芷也是住在了娘家，但婆家也是要回去的。</br> 沈清薇送走了眾人，她在房里看了一會兒書，腦子里卻來來回回是方才沈暉的那個背影，他已經(jīng)四十開外了，這樣的年紀不允許他出任何的意外，沈清薇能給他的提點，也就只有這么多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