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暉的書房外依舊冷清,這里平素沒有什么人回過來,不過只有兩個值守的小廝并一個端茶遞水的丫鬟,至于那些洗掃的婆子,都是趁著沈暉一早上朝的時候,就過來把一些洗掃的雜事都處理妥當(dāng),等沈暉回府的時候,是絕對瞧不見那些人的身影的。</br> 沈清薇走到書房門口,侯在茶房的丫鬟迎春早已經(jīng)迎了出來,沈清薇便問她道:“老爺在書房嗎?”</br> 迎春便笑著道:“姑娘來的可巧,老爺剛剛才回書房,正讓奴婢煮茶呢!”</br> 沈清薇點了點頭,吩咐迎春繼續(xù)去沏茶,順著抄手游廊走到沈暉的書房門口。簾子閃了一下,沈暉以為是迎春送了茶過來,并沒有抬頭,等到沈清薇走到自己跟前的時候,沈暉才抬起頭,看見沈清薇正站在自己的書桌跟前。</br> 這個女兒聰明絕頂,可沈暉一直覺得,她的這份聰明未必能給她帶來好運,而如今她終究是幸運的,能遇上李煦這樣的男子。</br> “三丫頭怎么過來了,身子都好了嗎?”因為那一次的事情,沈暉和沈清薇兩人之前都有隔閡,沈暉甚至有些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這個兒女,直到今天早上,他才想明白了這些,想要找沈清薇好好的聊一聊。</br> 迎春送了茶進來,沈清薇親自給沈暉奉了茶,兩人端坐下來。</br> “父親今兒去過我的流霜閣了?怎么沒有進去?”沈清薇低眉看著沈暉,其實她心里還是有幾分拿不準(zhǔn)的,對于沈暉來說,如今的沈清薇絕對是不討喜的,這個女兒知道了自己太多的秘密,反倒讓人覺得親近不起來了。</br> “看見姐妹們都在你房里,所以就沒進去了,進去了你們反倒又要拘謹(jǐn)了起來。”</br> 沈清薇低下頭,過了片刻才開口道:“以前姐妹們也是經(jīng)常去我的房里玩的,只是如今少了些,幸好大姐姐回來了,老太太又高興了起來。”她沒有再提沈清萱的事情,也不想去提林氏,正如沈暉說的,這些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好像除了接受也沒有別的辦法了。</br> 沈暉看著沈清薇這個樣子,心里倒是心疼了幾分,抬起頭道:“再過幾日你就要出閣了,姐妹們能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多了,好好跟著她們玩幾天吧。”</br> 沈清薇便抬著頭睨著沈暉道:“那父親今兒過去,就是想跟我說這些的嗎?”</br> 沈暉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滯,抬起頭來對沈清薇道:“三丫頭,我知道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好,如今我也告訴你一聲,這些事情我自有分寸,你母親是我明媒正娶的國公夫人,我對她絕無二心,至于四丫頭,不管如何,她只能是你三叔的女兒,而我也只是她的伯父,你只像跟以前一樣對她,那便足夠。”</br> 沈清薇站起來,久久的凝著沈暉,最后才開口道:“有父親這句話,女兒就可以放心出閣了,父親是這國公府的頂梁柱,衛(wèi)國公府能不能長長久久的興旺,還要靠父親。”</br> 沈清薇從沈暉的書房出來,心情頓時好了不少,不管怎么說,沈暉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沈清薇還是信他的。</br> 她順著抄手游廊一路出來,看見謝氏還在外院的議事廳,離自己出閣的日子已經(jīng)沒有幾天了,謝氏忙的腳不沾地的,每日里在老太太跟前也只能是應(yīng)景了。</br> 沈清薇走到議事廳門口,幾個婆子正好抬著東西從里面出來,沈清薇便走了過去,聽見謝氏跟劉媽媽兩人正在說話。</br> “這些東西總算都弄回來了,明兒就跟老太太那邊說一聲,只說三丫頭的嫁妝已經(jīng)備齊了,可以好好的清點一番了。”</br> 劉媽媽瞧見謝氏鬢角都忙出了白發(fā)來,自然也是心疼幾分,開口道:“太太明年還是把那些東西贖回來吧,老奴總覺得三太太這個人不靠譜。”</br> 沈清薇聽到這里只嚇了一跳,上回她就跟謝氏提起過,要她趕緊把這些東西弄回來,沒想到謝氏壓根就沒聽進去!</br> “我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只是又覺得除了三太太這邊,外頭那些放賬的更不靠譜,國公府這樣大的開銷,若沒個營生,總有一天要做吃山空的。”</br> 沈清薇正打算進去說幾句,從影壁后頭卻又閃出來幾個婆子,她便急忙就裝作往里頭去,笑著喊了謝氏一句。</br> 謝氏聽見沈清薇的聲音,便急忙壓住了話頭,站起來問她道:“你怎么到這兒來了?可用過午膳了?要是沒用過,就讓廚房送了過來,我們娘倆一起在這邊吃一些。”</br> 這時候方才從外頭過來的婆子已經(jīng)進來,朝謝氏福了福身子道:“回太太,紅繡坊已經(jīng)派人把三姑娘的嫁衣送過來了,人就在外頭呢!奴婢過來問問太太,是直接送到你這兒呢,還是送到三姑娘的流霜閣去?”</br> 那人回過了話,恰好就瞧見沈清薇也坐在廳里,便笑著道:“原來三姑娘也在!”</br> 謝氏想了想只吩咐道:“把嫁衣直接送去流霜閣吧,一會兒我和三姑娘用過了午膳,再過去好好瞧一瞧,先讓紅繡坊的人回去,若是有不合適的,一會兒我再派人送過去。”</br> 那婆子應(yīng)了一聲,下去回話,謝氏便問了沈清薇道:“你怎么跑到這兒來了?也不在流霜閣好好休息休息。”</br> 沈清薇便道:“今兒父親沐休在家,我剛?cè)チ怂臅恳惶恕!?lt;/br> 謝氏聽了這話眉梢挑了挑,笑著問沈清薇道:“怎么了?你們父女倆又說了什么體己話,也不告訴我?”</br> 這時候劉媽媽已經(jīng)下去傳午膳,沈清薇便開口道:“母親又說笑了,我和父親有什么體己話說,不過就那么幾句話而已,我倒是有幾句話,非要和母親好好說一說,我方才在門口聽見母親和劉媽媽說起,難道母親還沒有把那些東西從三嬸娘那邊拿回來嗎?”</br> 謝氏聽了這話便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又是來勸我的,如今我也聽勸了,等今年拿了利錢,我保證一定把這些東西都拿出來,我原本一早就跟你三嬸提過這事情的,只是她說如今還沒到年底,銀子尚且沒收回來,我能有什么法子呢?”</br> 沈清薇見謝氏這么說,也實在沒了辦法,便有督促了幾句道:“母親記得這些話便好,難道我們家里竟這樣難了,連著幾千兩的利錢銀子也都這般舍不得了?”</br> 謝氏只一個勁的點頭,沒過多久,午膳就上來了。謝氏只略略吃了兩口就沒了胃口,放下了筷子不動了,沈清薇瞧著謝氏的臉色不好,便問她道:“母親這是怎么了?是這幾道菜不和胃口嗎?”</br> 謝氏搖了搖頭,從椅子上站起來,做到一旁的軟榻上靠著,懶懶道:“也不知道為什么,最近就是沒有什么精氣神,大約是為你張羅婚事操勞了一些,果然是歲月不饒人啊,再不像以前一樣了。”</br> 沈清薇瞧著謝氏這兩日也確實憔悴,便磚頭問劉媽媽道:“媽媽,這幾日母親睡得可好?”</br> “太太睡的倒是很好,只還說這幾日不夠睡,每日早上起來,還覺得困倦呢!”</br> 沈清薇在心里過了過,她前世雖然沒有過身孕,但卻看過幾本有關(guān)女人生子的醫(yī)術(shù),上頭說女子有了身孕,大多數(shù)會有懶怠、嗜睡的情況,倒是和謝氏這會子的光景像得很,沈清薇只忍不住又追問了一句:“母親如今的月信還準(zhǔn)嗎?老是這樣也不是個法子,不如請個太醫(yī)過來瞧瞧?”</br> 沈清薇這話一說,倒是果然提醒了謝氏,擰著眉頭想了好半天,忽然直起了身子道:“我……我好像有些日子沒來月信了,我只當(dāng)自己是年紀(jì)大了……”</br> 謝氏說到這里便嚇了一跳,這幾日她確實也覺得有些胃口不佳,可她只當(dāng)是自己累狠了,再沒有往那房面去想,只想著等沈清薇出閣了,她便可以好好休息一陣了,就一直這么拖著。</br> 這時候連劉媽媽都反應(yīng)了過來,只忍不住開口道:“太太,你這該不會是有喜了吧?”</br> 謝氏自從生下了沈伯然之后,便沒有什么喜訊傳出了,倒不是她不想生,只是她和沈暉年紀(jì)也大了,平日里敦倫的次數(shù)也少了一些,每個月就那么機會,自然幾率就少了很多。再加上謝氏掌管家務(wù)又時常辛苦,沈暉對著事情也算不得熱衷,因此兩人現(xiàn)在對那件事情也就越來越不熱衷了。</br> 謝氏這時候暗暗想了想,這段日子以來,她和沈暉沒羞沒臊的來了一次的,也不過就那日在書房里頭的那一回。那一次沈暉也不知怎么就那樣熱情了起來,足足要了她好幾回,可事情過了,謝氏也就忘了,哪里還會把這樣的事情時時記在心上的,如今算了算,若真的有了,那必定是那一次懷上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