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媽媽聽了這話,也笑了起來,想著平日里林氏確實總落了謝氏的下風,便開口道:“太太想出出氣,稍微整治整治二太太,那也未嘗不可,只是二老爺那邊,太太切不可輕舉妄動了,老奴說一句太太不愛聽的話,太太如今生是三爺的人,死是三爺的鬼,跟二老爺必定是沒有這緣分了?!?lt;/br> 林氏聽了這話,又覺得有幾分喪氣,淡淡的出了一回神,才開口道:“我早年想了這個法子把二太太拉上船,便是有這個想法的,只是三丫頭太聰明,她如今沒出閣,我實在沒把握能扳倒謝氏。”</br> 田媽媽知道林氏的顧慮,便又勸說道:“太太十幾年都忍了,難道偏還忍不住這幾個月嗎?等過了幾個月,三姑娘出閣了,到時候太太在把這個事情神不知鬼不覺的透露出來,老奴就不信,二老爺這樣一個好面子的人,能不對二太太置氣?到時候就算二老爺再來質問太太,太太也大可以不認帳,二太太拿了太太的錢是真的,二老爺也不能不講理???”</br> 林氏聞言,果然覺得這主意不錯,心下又暗暗思量了起來,她在這衛國公府熬了十幾年,最后這幾個月,總也要熬過了這一關才好。</br> 這日在福雅居請安的時候,老太太忽然就想起了那日沈清薇房里找東西的事情,只又開口問沈清薇道:“你那日房里少的東西,后來查清楚了沒有,到底是丫鬟們不小心摔壞了,還是有人偷了出去?”</br> 沈清薇早已經把這件事情給忘了,冷不丁聽老太太說起來,心下只略略納悶,抬起頭的時候卻見謝氏朝著自己微微搖頭。</br> 林氏聞言,亦是眼珠子一亮,想著沈清薇房里丟的東西,說不準就是謝氏偷運東西出去典當的時候,有丫鬟從中夾帶私藏的帶出去的,這事情若是捅了出去,謝氏可有的好看了。</br> 林氏剛想開口,便聽沈清薇開口道:“查清楚了,是摔壞了,只是當時丫鬟不細心,沒有銷賬,后來總算是想了起來,是去年我生病的時候去別院住著,那時候摔的,之后便沒帶回來,所以一直弄不清去了哪兒?!?lt;/br> 衛國公府家大業大的,偶爾丟個一兩樣東西,壓根就不會有人察覺,老太太年輕時候也吃過這方面的虧,這才留心了這個事情,見沈清薇這么說,便也放下了心來道:“查清楚了就好,你們哪個人的房里,不是古董字畫一大堆的,若是隨便流出去一兩樣,都夠尋常人家過一輩子的,只是我們家從來都不是那種欺壓奴才的人家,若還有這樣坑害主子的奴才,必定是留不得的?!?lt;/br> 謝氏見沈清薇為自己說了謊,只淡淡的松了一口氣,林氏這時候也終于把自己方才一剎那的沖動給壓了下去,只開口道:“老太太說的是,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去年大房就打發了這樣一個丫鬟,這種人留不得。”</br> 沈清薇略略往林氏那邊掃了一眼,見她似乎完全沒把這事情放在心下,也漸漸松了一口氣。以前是她拿捏著林氏的把柄,如今沈清薇知道謝氏也有把柄在林氏手中,到底也掣肘了幾分。</br> 謝氏聞言,只跟著笑道:“老太太放心,門房上的人都盡心著呢,斷然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丫鬟們就算有個手腳不干凈的,只怕也弄不出去。”</br> 老太太對謝氏這話倒是有些嗤之以鼻,畢竟如今謝氏掌管中饋,府上若是出一點差錯,那都是謝氏的錯,她自然是希望平安無事的。</br> “能這樣最好,你事情多,難免有疏漏的,你自己心里有數便好了。”謝氏聽的心驚肉跳的。連連陪笑了起來,想著那日沈清薇和自己說起的話來,萬一哪天林氏翻臉,把這事情告訴了老太太,那她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br> 沈清薇陪著老太太用早膳,林氏和謝氏從福雅居出來。兩人走到了門口,謝氏這才將丫鬟們都遣開了,喊住了林氏道:“小嬸子,有些話我想問問你。”</br> 林氏停下腳步,轉頭看了一眼,見謝氏身邊的丫鬟都不在,心下也有幾分了然,她還當謝氏多的是體己,并不用到外頭的那些,如今看來,只怕平寧侯府給她的嫁妝,也不過爾爾。</br> 話又說回來,謝氏雖然是平寧侯府的嫡女,可老侯爺寵愛的一直都是小謝氏的生母,謝氏出閣時候的嫁妝,只怕也多半是侯夫人的體己,侯夫人又有親兒子,能分給謝氏的也就有限了。</br> “二嫂子有什么話就直說吧,跟我有什么好客氣的?”林氏瞧見謝氏這幅表情,心下也有些好笑,她一個國公夫人,有時候小家子氣的時候,真是比那些小門小戶的貧婆子都不如。</br> “那我就直說了,三丫頭十一月份就要出閣了,我就想問一問,今年的利錢是不是能早一些送過來?”謝氏想讓沈清薇體體面面的出閣,錢是少不了的,只是光有銀子,若沒有幾樣壓箱底的東西,也說不過去。但若是直接把本金要了回來,將東西贖回來,這一年的利錢,豈不是就白白沒了。謝氏想了想,也覺得肉疼不已,故而才這樣問林氏。</br> 林氏聽了暗暗發笑,謝氏這好算計,天底下的好事都讓她一個人占盡了。</br> “這事情倒是為難了,利錢都是一年一結的,眼下還沒有到他們收賬的時候了,如何能給的出利錢來?”林氏一邊說,一邊淡淡的笑了笑,見謝氏有臉色有些尷尬,故意問道:“二嫂子若是有什么不湊手的地方,我那里倒是還有幾個閑錢,若是二嫂子不嫌棄,先借了去,以后等收了利錢再還也是一樣的?!?lt;/br> 謝氏是舍不得這些利錢,可眼下她最想的還是把那些東西贖幾樣回來,聽林氏這么說,便笑著道:“當真的?其實我是想贖兩樣東西回來,好讓留給三丫頭壓箱底用?!?lt;/br> 謝氏這些年運出去的東西,林氏心里都清楚得很,因為怕人知道,林氏特意只在自家的當鋪里頭周轉,這些年本金一年年的增多,越來越多的東西都在林家的當鋪放著呢,其中有幾樣東西,確實不錯。</br> “二嫂子想贖什么東西回來,先同我說一聲,我看看當時當了多少銀子,再把銀子還給二嫂子?!绷质舷肓讼耄婚_口道。</br> 謝氏聽林氏這么說,越發就信了她幾分,想了想只開口道:“我回去列個單子,你看一下,要多少銀子,你也告訴我一聲?!?lt;/br> 原來當日謝氏因知道東西去了林家的當鋪,竟是沒私下問每一件的價錢,只兌換了一個總價,這些年陸續有東西送出去,也都是按著總價來的,如今要這樣零碎的贖回來,倒還真不知道要多少銀子了。</br> 林氏聞言,便點了點頭道:“那就等著二嫂子把單子送來吧?!?lt;/br> 謝氏回到房中,便把劉媽媽喊到了身邊來,這些年她在林氏那邊放賬,底下的事情是劉媽媽幫她一手操辦的。</br> “太太,那事情三太太可曾答應了?”</br> “雖是沒答應下來,不過她說可以借我一些銀子,先贖幾樣東西出來,讓我先列個單子給她?!绷旨矣绣X,謝氏是深知的,因此想著林氏拿出幾個錢借自己,不過就是小事一樁,便也沒怎么把這事情放在心上。</br> 劉媽媽聽了卻覺得心下有些擔憂,當初謝氏想放賬的時候,劉媽媽也是反對的,可想著謝氏當這個家不容易,她又是正房的太太,要是手中不活絡些,終究讓人笑話,因此也就答應了下來。這一年兩年下來,劉媽媽看著謝氏每年收的禮錢越來越多,因此也就由著她了。</br> “三太太肯借錢固然是好,只是這事情說出去,于太太的名聲終究不好,若是太太聽老奴的勸,早些把那些東西贖回來,也就沒有這回事了。”劉媽媽忍不住道。</br> “那些東西一年有三千兩銀子的利錢,若沒有那些銀子,二房哪里有今日的體面?老爺雖是朝廷的二品大員,卻清廉的很,光靠家里的這些田莊鋪子,能有幾個進項的?還不是要我從中添補嗎?”謝氏想著這些錢她并沒有私藏,而是都貼補了家用,便也覺得沒什么好自責的。</br> 劉媽媽聽了這話,也只能作罷,嘆了一口氣道:“那太太還是先理一理單子,看看先把哪些東西贖回來才是?!?lt;/br> 謝氏想起這個也頭疼,若是沈清薇嫁給謝玉,嫁妝上就用不著這樣費心思的了,可如今嫁得是豫王殿下,整個京城都看著衛國公府呢,在這事情上頭,謝氏當真是不能出一點兒的紕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