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薇正覺得不得勁,忽然有人送了一盞茶上來,她便伸手接了茶過來,抬起頭的時候,卻見是老王妃身邊的一個丫鬟,頓時明白了幾分,視線往李煦那邊看了過去。只見李煦正彎著眸子看著自己,那眸光如水,自己就仿似沉醉在了其中一樣。</br> 那丫鬟見沈清薇看見了李煦,便低下頭小聲道:“姑娘,王爺讓姑娘在門口等著他。”</br> 沈清薇這時候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這里那么多人,打瞌睡的肯定不止她一個人,只是誰也沒有先走的,她若是走了,豈不是讓人指指點點了起來,沈清薇正想搖搖頭,誰知卻被一旁的老太妃聽見了,只笑著道:“你們年輕人不耐煩看這些熱鬧戲,你就隨處走走去吧。”</br> 連老太妃都這么說了,她若是不去,那就顯得太矯情了一些。再說,她也是真的看不下去了,若是一會兒當真打起了瞌睡,豈不是更丟人。</br> 沈清薇便點頭道:“那我去去就來。”</br> 沈清薇起身,朝著皇后娘娘和老王妃微微福了福身子,便往暢春園的門口去了。</br> 李煦的目光一直落在沈清薇的身上,見她起身了,這才側首跟老王妃說了幾句,也跟著往外頭來了。</br> 雖說沈清薇出來了,可心里終究還覺得游戲不好意思,有一種在眾目睽睽之下私會的感覺,見李煦朝他這邊過來,便開口道:“你不好好看戲,讓我出來做什么?”</br> 李煦只笑著道:“那你為什么不好好看戲,看得直打瞌睡,豈不是在皇后娘娘跟前失禮。”</br> 沈清薇被李煦說的沒話說了,只嗔怪道:“你若是好好看戲,怎么就能知道我打瞌睡了呢?可見你也沒好好看戲。”</br> 李煦忍不住就笑了起來,見沈清薇笑得這般陽光燦爛的樣子,忍不住伸手輕輕拂過了她的臉頰,柔聲道:“我帶你去東宮看一眼。”</br> 李煦雖然尚未冊封,但因為皇帝一直沒有子嗣,心中早已經將李煦定位了太子人選,因此這一段時日,正在派工匠修繕東宮,也就是當年先太子住過的地方。</br> 沈清薇聞言,便問道:“怎么,以后你會住到宮里嗎?”</br> 李煦只搖了搖頭道:“我不想住到宮里,只是皇叔說這是祖上的規矩,就算不住進來,也要修繕一下,冊封之日,入主東宮,方是個道理。”</br> 沈清薇也不想住在宮里,且不說出入不便,若是住在了宮里,她作為李煦的妻子,將來必定是日日要給皇后娘娘請安的,若是住在宮外,這一層就可以免了。</br> “既然皇上是這個意思,那就先這樣吧,只是你這時候帶我過去,又是為何呢?”沈清薇不想走得太遠,畢竟剛才那些人看著他們前后腳出來,若是一眨眼消失不見了,又成了那些人茶余飯后的談資了。</br> “你不想去,那就算了,我這幾日在宮里過夜的時候,也住在那邊,我是想你若是困了,也可以在那兒歇一歇。”</br> 沈清薇聽了這話,越發就臉紅了起來,只小聲道:“你陪我走走就不困了。”</br> 李煦便點了點頭,跟在沈清薇的身后,兩人一前一后的在御花園中隨意走走。</br> 戲唱完了一場,便到了用午膳的時辰,因是重陽佳節,所以宴席擺在了老太妃們住的永壽宮。各自帶著各家的家眷入席,看著倒像是家宴一般。</br> 蕭皇后身子弱,上午勉強看了一場戲,這會子已經回鳳儀宮去了。蕭氏便也沒有入席,只去鳳儀宮陪蕭皇后說話。</br> 蕭氏因為謝玉的婚事,這幾個月也是憂心忡忡。謝枚都已經定下了人家,謝玉如今已經十九了,卻還沒個指望。上回蕭氏聽謝氏說起了沈清萱來,因此今日特意留心打量了沈清萱一番。</br> 說起來也是奇怪,分明是堂姐妹,沈清萱如今倒是越長越有幾分沈清薇的氣度了。</br> 蕭氏心里雖然覺得沈清萱也不錯,可謝玉是平寧侯府的世子,將來是要繼承侯爺的位置的,沈清萱雖然如今也是國公府的嫡女,但畢竟不是正房嫡出,衛國公府一旦分了家,她實在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靠山。蕭氏打心眼里,想給謝玉找一個公侯府邸正房嫡出的姑娘,哪怕不是長女,至少有一個嫡親父親當靠山,將來便是父親死了,也有親兄弟撐腰。</br> 蕭氏一想到這里,便忍不住嘆了一口氣。</br> 蕭皇后見蕭氏這樣,也知道她正為這個事情犯愁,就想到了那日老太妃找她說的事情來了。</br> “聽說枚姐兒已經定下了親事,姐姐怎么還是這般唉聲嘆氣的?”蕭氏也知道一些謝枚的那婚事,黃家雖然沒有爵位在身,可卻是正兒八經的有錢,那黃少爺也整齊,謝枚嫁過去,絕對不會吃苦。</br> “枚姐兒的事情算是有了著落,只是你那侄兒……”蕭氏想到這里,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我原當他去了一趟南方,好歹把對他表妹的心思收一收了,可如今看著,他也不過就是表面上看著好些了,心里只怕還掛念著。讓他去相親他也不肯去,只一句話,隨我的安排便好,只要我看得上眼的,他便要了,這哪里是像正經要娶媳婦的模樣,竟是我娶媳婦了。”</br> 蕭皇后聽了這話,只是笑笑,又問:“既然他這么說,那姐姐你可曾看見有什么中意的人選了沒有?”</br> 蕭氏想了想,便開口道:“我原先倒是看上了周大人家的小女兒,只是聽枚姐兒說,似乎性格不是很好,還有廣安候家的嫡次女倒是不錯,就是年紀小了點,今年才十三,要定下了,還要過兩年才能過門呢。”</br> 蕭皇后便點了點頭,一副記在了心里的樣子,知道蕭氏都說完了,這才開口道:“我瞧著衛國公府三房的四姑娘不錯,你們兩家本就是姻親,難道沒想過要親上加親嗎?”</br> 蕭氏沒料到蕭皇后也會提起沈清萱來,倒是愣一下,隨即道:“沈家四姑娘也不錯,只是……”</br> 蕭氏還沒說,蕭皇后就知道了,世家夫人,這些門第觀念總是有的:“枚姐兒嫁入黃家,不也不是有侯爵的人家嗎?怎么到了玉哥兒這邊,你又想起這些來了。”</br> 蕭氏便道:“枚姐兒嫁入黃家,說白了那算是低嫁,黃家的人必定不會怠慢她,她就算過去了,也是過舒服日子的大少奶奶,可玉哥兒不一樣,他將來是要當侯爺的,若是妻室的身份配不上他,我心里終究覺得對不住他。”</br> 蕭皇后見蕭氏這么說,便笑著道:“你啊,想這么多做什么,我瞧著那四姑娘倒是很好,你的性子本就急,若是再來一個厲害的媳婦,將來和你對著干,我看你未必是她的對手,這沈家四姑娘卻不同,雖然瞧著天真無邪,卻也懂規矩的很,一看就是在老太太身邊細心調教出來的。”</br> 蕭氏聽著勸,心里倒是有些動搖,可到底還是擔憂道:“可她那身份,她的生母林氏不過是個商賈家的姑娘,終究次了一些。”</br> “至于她的身份,那你更無需擔憂了,沈家三房只有三姑娘一個閨女,她必定把她的這些堂姐妹當親妹子一樣待,四姑娘將來有一個當太子妃的姐姐,難道這身份還配不上玉哥兒嗎?”</br> 蕭皇后終究想得長遠,這樣一說,蕭氏心中最后的不甘也去了,只跟著點頭道:“你說的也是,倒是我沒看得這般長遠,畢竟我那親外甥女將來也是要和你一樣的。”</br> 蕭皇后見她想明白了這一層,只點了點頭道:“我瞧著這一門親事極好,他們四姑娘今年也十四了,到了定下親事的時候了,等過幾日,我便下一道懿旨,為你們兩家賜婚吧。”</br> 蕭氏聽皇后這樣說,終究是多了一份喜色,又笑著道:“也是,玉哥兒平素也是很喜歡沈家四姑娘的,若是定了下來,也好讓他那份在別人身上的心思徹底的收一收。到時候四姑娘和三姑娘又是姐妹,我看他還能不稍微回點魂。”</br> 蕭皇后見蕭氏一下子恢復了精氣神,也只跟著笑了起來,只是自己卻忍不住蹙了蹙眉宇。她最近身子不好,皇帝也染了風寒,可即便這樣,皇帝卻還不知保養,這幾日常去盧倩雪的宮中,她怕皇帝身子吃不消,委婉的勸了幾句,反倒被說成妒忌心重,蕭皇后想到這里,心下也慢慢寒涼了起來。不管是多么柔情蜜意的夫妻,一旦時間長了,仿佛隔閡就在不知不覺中產生了。</br> 蕭皇后揉了揉腦仁,見宮女送了藥過來,這才開口道:“你用過了午膳,再去永壽宮坐坐吧,正巧那四姑娘今日也在,你多看幾眼,也好心里有個底細。”</br> 蕭氏巴不得如此,見宮女服侍蕭皇后吃藥,便起身先告辭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