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薇未料到家中的這些事情連青樓酒肆都傳言遍了,只忍不住蹙眉道:“這些事情說來話長,我二姐姐如今已送去了別院靜養,我的大伯母也去了。”</br> 張婉玉心下疑惑,只聽沈清薇一一把這幾個月的事情給說了一通,這才悠悠道:“原來竟是這樣,我在那樓里受苦,你在外頭卻也沒有清靜,難為你還記的我。”</br> 沈清薇抿了抿唇瓣,想著這樣傷心終究不利于張婉玉養病,便笑著道:“我們不說這些,只可惜崔姐姐如今身上有熱孝出不來,不然的話,我們三個還能好好的聚一聚,就像以前在書院里頭一樣。”</br> 張婉玉低下頭去,略垂眸笑道:“以前書院里的日子,我是想也不敢想了,好像那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我如今雖然出來了,可心已經死了,只是受了你們這么大的恩情,無以回報!”</br> 沈清薇伸手擦了擦張婉玉臉上的淚水,瞧著她著嬌花一樣的年紀,竟落到了這部天地,比起她來,自己又是何其幸運,得遇李煦這樣的良人。</br> “你現在什么都不要想,只想著把身子養好了便是,將來的事情自然將來再做打算。”沈清薇又安慰了張婉玉幾句,見她精氣神也不是很好,便起身道:“我也該走了,你好好歇著,過幾日我再來看你。”</br> 張婉玉雖想留著沈清薇再說幾句,可自己也確實沒什么精神,況且白日里話說太多了,晚上又要睡不著,便點頭道:“那你去吧,過幾日我等著你。”</br> 沈清薇從房里出來,拭干了眼角的淚痕,正瞧見李煦端著茶盞喝茶,便擠出一絲笑來,坐到他邊上的位置上去。</br> 李煦便放下茶盞道:“你也不用太擔心,胡太醫的醫術還是很高明的。”</br> 沈清薇知道他故意安慰自己,又想著如今張婉玉又出來了,必定是能養好的,便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br> 沈清薇見李煦的神色漸漸輕松了起來,只開口道:“我們走吧,難道這邊的茶好喝不成?”</br> 李煦聞言,這才笑著起身道:“這邊的茶,自然沒有你親手煮的好。”</br> 從小院出來,已是午時三刻,沈清薇一早只吃了一碗小米粥,早已經饑腸轆轆的。李煦早上也沒有吃什么東西,這時候也稍稍有些餓了,李煦便吩咐了引泉,往城西一處地方緩行而去。</br> 那小館子并沒有開在熱鬧的街上,小巷子還有一處小門通入。李煦熟門熟路的帶著沈清薇進去,繞過一個天井,倒是別有洞天了起來。</br> 沈清薇心下便有些好奇,只忍不住問道:“這店好奇怪,看門頭不過三間而已,怎么這后面還有一個花園呢?”</br> 李煦只笑著道:“這里原是我母親陪嫁的一處小院,和那三間店面并不在一起,后來瞧著那店生意好,便買了下來,打通了,只是外頭人仍不知道這兩處是一家的。”</br> 沈清薇點了點頭,總算有些明白了,這大約也是之前她在那些異志小說上瞧見的所謂的暗樁。別人只當客人是進來吃飯的,并不知道這里頭還有別處地方。</br> “看來這店雖小,應該招待過不少人了?”</br> 李煦素知道沈清薇聰明,便淡淡笑道:“那倒也未必,你是頭一個從那道門進來的,別人都只能規規矩矩的走正門而已。”</br> 沈清薇聞言,臉上立時多了幾分笑意,只略略抿唇道:“那我就當你這邊,頭一個走后門的好了。”</br> 這小院頗大,幾處亭臺樓榭也規置的雅致,李煦便選了一個三面環水的水榭坐了下來,命引泉去外頭傳午膳。</br> 不過就是片刻功夫,便見一個二十出頭的媳婦模樣的人拎著兩個食盒進來,將五菜一湯放在了桌上,也不說話,就退了出去。</br> 沈清薇一看,見都是時新的炒素菜,便也想起兩人今日本該是在龍巖寺吃齋的。</br> “這邊廚子的素菜做的一般,你講究著吃一點,等以后我再帶你來吃一些別的拿手菜。”李煦掃了一眼菜色,怕沈清薇不和胃口,只淡淡的開口,他手里托起了白瓷碗,樣子看上去儒雅清俊。</br> “我平素就愛吃清淡的,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愛吃這些呢!”沈清薇說著,又想起將來兩人必定是舉案齊眉,朝夕相處的,便也顧不得避嫌,端起了飯碗來,撥了一口飯到口中,細嚼慢咽起來。</br> 李煦見她吃的香甜,也漸漸放下自己的擔憂,低下頭去吃起了碗中的飯來。</br> 沈清薇吃了一口飯,抬起頭的時候,才發現李煦的碗里竟然沒有菜,只條件反射的就夾了一筷子的清炒茼蒿,正打算送到李煦的碗中,又想起兩人尚未成親,頓時就紅了臉頰,送上去也不是,放到自己碗里也不是。</br> 誰知李煦竟看見了沈清薇這窘迫模樣,便順勢把碗送了出去,笑著道:“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歡吃茼蒿?”</br> 沈清薇才不信他,真的喜歡吃,就不會一筷子也不動了,不過……也有可能是李煦自己也怕羞了不成?沈清薇見菜放到了李煦的碗中,低著頭小聲道:“你既然喜歡吃,那就自己多吃一點嗎,這么多菜,我們兩個人如何能吃得完?”</br> 李煦聞言,只點頭道:“好,我知道了。”</br> 兩人用過了午膳,李煦命人又送了火爐過來,央著沈清薇泡了一壺消食的普洱,兩人喝過之后,李煦這才開口道:“回去吧,不然你家老太太該擔心了,怕我拐了你。”</br> 沈清薇聽了這話,臉頰微微泛紅,卻又俏皮問道:“難道不是老王妃覺得,是我拐了你嗎?”</br> 李煦便迷醉于沈清薇的話中,從善如流的點頭道:“我不是一早就被你給拐上了嗎?”</br> 沈清薇聞言,臉頰只越發就燙了起來,又沒有什么話去堵李煦,只漲得面紅耳赤的,起身道:“我不同你說了,你如今越發壞了!”</br> 李煦便笑著站起來,伸手將她的手納入掌心,細細的品看了一番,忍不住道:“便是我將來做盡了壞事,你也只能認了。”</br> 沈清薇知道李煦指得是哪件事情,便點了點頭道:“你若是真的壞了,我也甘愿在你身邊助紂為虐。”</br> 兩人從京城回龍巖寺的時候,已是未時末刻,老太太果然絮叨了起來,一個勁的問沈清薇道:“你們雖說已定了下來,可這樣出去玩一天,那太過放肆了。”老太太嘴上雖然這么說,但是心里卻也沒有什么責怪沈清薇的意思,便又問道:“這一整天的,都去哪兒了?”</br> 沈清薇便把今日去瞧張婉玉的事情同老太太說了說,老太太很是同情張婉玉,只一個勁的吩咐沈清薇道:“那你以后多去瞧瞧她,不然就從家里帶兩個可靠丫鬟去服侍她,她從小嬌生慣養的,只怕如今還不習慣呢!可憐這孩子,現如今出來了,也是孤身一人,孤苦伶仃的。”</br> 沈清薇只點頭道:“老太太說的這些都使得,等我們回了京城一一備上,如今只盼著她的病好起來,這樣我也就安心了。”</br> 在龍巖寺呆了好幾日,到四月十二的時候,便是老國公爺的的忌日。謝氏一早就把家里的事情安置好了,帶上張媽媽并家里好幾個管事媳婦,領著大老爺、三老爺一并來了龍巖寺祭奠老國公爺。</br> 一行人聽了兩場法事,便已經有些累了,老太太體恤他們,便讓大老爺、三老爺先回去了,只留下謝氏用了午膳,將那日老王妃和自己的話告訴她,也好讓她吃下這一顆定心丸。</br> 謝氏聽了這話,果然心中松快了幾分,只一個勁道:“那我可就真的等著了,這日子也忒難熬了些。”</br> 沈清薇聽了這話,臉頰倒是又紅了起來,謝氏便拉著她得手道:“你就在這邊好好的陪著老太太,多籌神念佛的,保佑你在這婚事上,再不起波瀾。”</br> 沈清薇只乖乖的點頭稱是,又問謝氏沈暉的行程,謝氏只開口道:“已經在船上好幾日呢,順風順水的,又說等靠岸了,再差人回來送信,我也放心了。”</br> 送走了謝氏,清薇跟著老太太做了一整天的法事,回到禪房的時候早已經累的渾身無力的,那邊老王妃知道了,也送了幾場法事,第二天又轟轟烈烈的念了一天的佛。</br> 李煦這幾日倒是忙碌了起來,那日之后,尋常便沒有遇到,老王妃只說他有事情在身,不過是晚上的時候過來,陪著老王妃用了晚膳,在這兒夜宿一宿,第二日早上仍舊回城里去。</br> 不過倒是每日會送一些東西過來,都是以前沈清薇喜歡的東西,要么是上好的玉石料子、要么是幾本好看的異志傳奇。老太太又知道他們如今的關系,便也不管他們這樣私相授受的行徑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