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薇和老太太回國公府的時候,沈暉早已將沈伯韜中狀元的事情打發人回了國公府送信。一時間謝氏喜得紅光滿面,一邊打發人去安排發派給鄰居、親戚家的喜餅,一邊親自到門口迎了老太太和沈清薇進門。</br> 老太太這前腳才從馬車上下來,謝氏便喜的迎過去,朝著老太太重重的福了福身子道:“老太太大喜了,韜哥兒中了……”謝氏這會喜得話都說不齊全。老太太其實早就知道了,但瞧見謝氏這番模樣,也故意要逗逗她,便問她:“中了個什么?”</br> 謝氏方才對著下人還一口一個狀元爺的喚著,被老太太這么一問,倒是一下次沒反應過來,只憋了片刻,好容易才開口道:“中……中了個第一名!”</br> 老太太見謝氏這樣,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只開口道:“怕是狀元吧!看把你高興的!”</br> 謝氏一拍大腿,這才反應了過來道:“正是頭名的狀元呢!我怎么就一時沒想起來呢!”</br> 這時候沈清薇也從馬車上下來,見謝氏這般高興,便笑道:“母親,我們剛才宮里出來,早就知道了,還預備著給母親一個驚喜呢!沒想到母親也知道了!”</br> 謝氏聞言,頓時微微覺得有些窘迫,又想起方才那得意的樣子來,倒是在老太太跟前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便收斂了幾分,假裝嗔怪道:“你這丫頭,既然早知道,如何不跟我說一聲,白讓我在老太太跟前那般樣子,倒是讓人看笑話了!”</br> 老太太哪里會笑話謝氏,不過就是偶爾逗樂而已,便笑道:“你別怪她,我才下馬車你就拉著我報喜了,她哪有機會說去,不過這樣大喜的事情,你便是高興些也沒什么,咱們衛國公府還從來沒出過狀元爺呢!如今你是狀元爺的母親,該怎么高興就怎么高興!”</br> 老太太這幾句話實在說到了謝氏的心坎上,便是這幾日她稍微勞累了一些,也不覺得委屈了,只扶著老太太道:“老太太說得是,我是真高興,也為老太太高興,老太太有了一個當進士的兒子,如今又有了一個當狀元爺的孫子了?!?lt;/br> 老太太聞言,只笑著道:“你這話說的,那我豈不是更要恭喜你了,有一個當進士的相公,又有一個當狀元爺的兒子?!?lt;/br> 沈清薇難得見她們婆媳也這般調侃,一時也覺得好笑,只笑著道:“那老祖宗也恭喜恭喜我呀!”</br> 老太太便笑著問道:“恭喜你什么?”</br> 沈清薇只笑道:“有一個當進士的爹爹,又有一個當狀元爺的哥哥了!”</br> 老太太和謝氏聽了這話,只都哈哈笑了起來,老太太見她笑的高興,便又打趣道:“我還要恭喜你,將來做王妃呢!”</br> 沈清薇聞言,頓時臉頰羞得通紅了起來,那邊謝氏見老太太這么說,倒是有些疑惑,只開口問道:“老太太,三丫頭和豫王殿下的事情,難道定了下來?”</br> 老太太知道謝氏也為這事情心懸,便開口道:“雖未定下來,但聽皇后娘娘的意思,應該是八九不離十的,況且皇后娘娘已經答應了替二丫頭賜婚,只等今日稟明了圣上,大約這明旨也應下了。對了,還有一件事情,要讓你去預備一下?!?lt;/br> 謝氏聽老太太這么說,一顆心早已經放了下一般,聽老太太又吩咐了事情下來,只正色問道:“老太太有什么事情,盡管吩咐?!?lt;/br> 老太太便道:“方才我們從宮里出來,聽說鎮南王世子忽然犯了疾病,皇上命皇后預備恩賞,你也跟著預備一些,到時候派人送過去,只當是個禮數吧,過幾日賜婚的明旨下了,總也要有個往來?!?lt;/br> 謝氏雖然心中不愿,但一想到這些事情都是為了沈清薇能順利嫁給豫王,便也只點頭道:“老太太說得是,這是應當的,媳婦這就派人去預備去。”</br> 卻說劉錚在鎮南王府病了,卻也是個舊疾了。他自十六歲起,就經常會有一些夢魘入心,病來的時候,幾天幾夜不得安寢,全是一些流離失所、血濺沙場、又或者各種暗殺可怖之事。夢魘時候如同失魂了一樣,等夢醒后卻想不出一二,如此已是好些年了。只是這次有一兩年沒有犯病,原本以為不會再犯,誰知道這次進了京城,居然又犯了起來。</br> 可這次和之前幾次,卻大不相同,劉錚夢醒之后,卻還有一些殘留的記憶縈繞在頭腦之中。而他最驚訝的是,在這次他的夢中,竟然有沈清薇和沈清蓉……</br> 沈清薇穿著一襲嬌綠色緞裙,娉娉婷婷的坐在遠處的荷花亭中,朝著自己微微一笑,劉錚便笑著迎了過去,正想去牽沈清薇的手,卻見沈清蓉從一旁站了出來,臉上還帶著幾分肅然冷冽的神色,用尖銳的聲音對著他道:“夫君,我才是你的娘子,怎么你又看上了我三妹妹不成?”</br> 劉錚被這么一嚇,頓時就清醒了過來,才知自己又入了夢魘,早已經有宮里派了太醫過來診治。劉秀慧站在一旁,焦急的看著他,小聲道:“哥哥,你怎么樣了,好一些了沒有?”m.</br> 這時候杜太醫還在把脈,猛然間劉錚醒了過來,也稍稍一滯,只開口對他道:“請世子爺閉目養身片刻,老夫片刻就好。”</br> 劉錚閉上眼睛,使勁回想夢中的情節,只想的腦仁都疼了起來,卻也沒再想到什么,只是一想起沈清蓉那張冷著的臉,便稍稍有了一些寒意。怪不得他第一次見到沈清蓉,便對她莫名有幾分厭惡,可是在夢中,她還口口聲聲稱自己一聲夫君?</br> 劉錚一想到這里,惡心的就要吐了,只深深吸了一口氣,見杜太醫已經診治完畢,便開口道:“杜太醫不必擔憂,這不過就是本世子的也些舊疾,并不礙事,吃幾劑安神補腦的藥就好了。”</br> 杜太醫聞言,只開口道:“這病既是世子爺的舊疾,原還是要細細診治,按時服藥,能除了病根最好。老夫先開一貼藥世子爺吃兩天,若是覺得受用些了,就繼續服用下去,若是世子爺覺得并無好轉,老夫隔日再來替世子爺再斷一斷?!?lt;/br> 劉錚知道太醫的醫術必定是高明的,他不過就是做了幾個噩夢,只怕再他們看來也并非什么大病,因此便開口道:“那就勞煩杜太醫了?!?lt;/br> 送了杜太醫出門,小廝隨后便取了要回來,丫鬟煎好了藥送了進來,劉錚看著那漆黑的藥汁,卻側過了頭去。</br> 這些年他做過的夢雖然千奇百怪,但很多卻在他之后的生活中成了現實,而今日他所做的和沈清薇沈清蓉有關的夢,又會對現實有什么警示作用嗎?劉錚略略垂下眉宇,開口道:“把藥倒了,不許告訴郡主?!?lt;/br> 這一夜他又睡的異常痛苦,腦中翻來覆去凌亂不堪的都是沈清薇和沈清蓉的影子。他還做夢夢到了沈清薇被他壓在一棵粗大的樹干上,她怕的握緊了拳頭,抵在自己的胸口,小聲的告饒:“王爺,我是陛下的妃子……你……你不能這樣!”</br> 那時候他霸道又自負的低下頭去,想要去攫取她那一雙因害怕而咬得發白的唇瓣,可當他還沒親吻下去的時候,畫面一轉,沈清蓉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臉上帶著怪異的笑容,冷冷道:“她死了,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嗎?這世上……沒有人能給皇帝帶綠帽子,所以她死了……”</br> 劉錚驚呼一聲,從睡夢中驚醒,早已經冷汗連連。外頭丫鬟和劉秀慧聞訊趕來,瞧見一頭冷汗的劉錚,只數落道:“還是太醫院院判呢,連一副好藥都開不出來,以前哥哥在南邊犯病的時候,頂多也就是做一晚上噩夢而已,你們去前頭問問,原先哥哥常喝的那個方子帶了來沒有,若是帶了,還按著老房子抓藥吧!”</br> 劉錚這時候卻已經漸漸的清醒了過來,如果夢中的事情會變成真的,那么沈清薇將來會嫁給皇帝?只是……現如今皇帝正直盛年,怎么看也不像是馬上就會駕崩的樣子,難道沈清薇最后嫁得,竟會是當今圣上嗎?</br> 劉錚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太可能,搖頭散去自己心中不切實際的想法。只聽得平常一個常服侍在劉秀慧身邊的老媽媽開口道:“世子爺夜夜夢魘,莫不是撞到了些什么?老奴聽說這京城龍巖寺的弘善法師很是靈驗,不如世子爺去問問他,說不定他還能為世子爺指點迷津。”</br> 劉錚聞言,倒是略略有些心動,在南邊的時候,曾有棲霞寺的得道高僧說自己懷有宿世之慧,難道指的便是如今這些夢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