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太監(jiān)的報唱,蕭皇后從大門外進(jìn)來,眾人早已迎到了門口。</br> 蕭皇后比上次沈清薇見到她的時候更清瘦了幾分,雖然濃妝艷抹,卻還是難以掩蓋眸中的一絲疲憊之色。皇帝雖然和她有著結(jié)發(fā)之情,但后宮佳麗眾多,對于蕭皇后來說,那些人并不是可以幫著自己服侍夫君的姐妹,而是不折不扣的情敵。</br> 蕭皇后在沈清薇前世入宮不久就仙逝了,對于這個溫婉仁和的皇后,沈清薇其實很有好感,她對皇帝是真心實意的好。雖然在皇帝的心中,這位原配的皇后必定也是第一人,可他后宮有太多的美人,因此并沒有傷心多久,便也就忘記了。</br> 蕭皇后年輕時候是蕭家的幼女,自幼得長輩寵愛,因著蕭沈兩家?guī)纵叺年P(guān)系,蕭皇后對老太太也很是禮讓。兩方廝見過之后,便又各自落座。</br> 蕭皇后的視線就停留在了沈清薇的身上,“三姑娘果然出落的越發(fā)好了,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br> 沈清薇站起來,走到蕭皇后的跟前,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子,柔聲道:“臣女給皇后娘娘請安。”</br> 蕭皇后便柔和的看著她,緩緩道:“起來吧,這一段日子,也委屈你了。”</br> 昨日沈太妃派人去給蕭皇后傳了信,蕭皇后便早已經(jīng)把她們今天來意弄清楚了。既然她肯現(xiàn)身相見,那這件事情必定還有相談的機(jī)會,只聽蕭皇后笑著繼續(xù)道:“今兒一早豫王也進(jìn)宮了,在鳳儀宮稍稍坐了片刻,這會子見皇上下朝了,便去前頭御書房拜見了。”</br> 沈清薇聽見蕭皇后提起李煦,只覺得微微有些臉紅,低著頭不說話。那邊沈太妃便笑著道:“怎么沒讓他過來這邊也坐坐,我倒是也有些日子沒見到那孩子了,聽說前不久他病了一回,也不知道如今大安了沒有。”</br> 蕭皇后聽了,只幽幽嘆了一口氣,又道:“心病還需心藥醫(yī),大約離他病好的日子也近了。”</br> 沈清薇聽了這話,越發(fā)就松了一口氣,臉便低地更下了,沈太妃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笑道:“傻孩子,快過來我這邊坐著。”</br> 沈清薇走到沈太妃下首的位置上坐了下來,默默低頭不語,只見老太太忽然站了起來,身子一抖,堪堪就跪在了蕭皇后的跟前,沈清薇心中一驚,正想伸手去扶,隱約中卻瞧見老太太朝她這邊使了一個眼色過來,她的動作便停了下來。</br> “皇后娘娘明鑒,原本我們家出了這樣的事情,實在無顏面對圣上,也無顏讓皇后娘娘開恩,可憐我那二孫女,如今也不過十五歲,剛到了及笄的年紀(jì),老身實在不忍心,她的一輩子就這樣毀了!”</br> 老太太言畢,早已聲淚俱下,沈清薇以前見慣了老太太威嚴(yán)持重的樣子,心中多少有些心酸。為了自己,老太太居然向別人下跪,沈清薇想到這里,也忍不住落下淚來,顧不得去扶起老太太,只跟著跪在了她的身側(cè)。</br> “求皇后娘娘開恩,老祖母一把年紀(jì),為了我和二姐姐的事情,還要這般,臣女實在心中不忍,若是皇后娘娘實在為難,就把我嫁給鎮(zhèn)南王世子吧,我……我愿意去江南。”沈清薇說出這番話來,卻不是真的要去江南,只因為她也了解這蕭皇后的為人,是一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若是自己一味強(qiáng)求,沒準(zhǔn)還會觸怒了逆鱗,不如先行服軟,以博取她的同情罷了。</br> 果然,蕭皇后看著她們這一老一少跪在面前,心下也動容了幾分。</br> “你們先起來,事情還沒你們想的這般遭,皇上并沒有下旨準(zhǔn)了你和鎮(zhèn)南王世子的婚事。前幾日本宮已經(jīng)勸過他了,他甚至不敢跟衛(wèi)國公提起此事,只怕也是在考量之中。”蕭皇后一邊說,一邊起身親自將老太太扶了起來,只繼續(xù)道:“老太君這樣,真是折殺本宮了,想當(dāng)年我母親在世的時候,和老太君是最要好的,如今她老人家去了,我只把你當(dāng)母親一樣看待,如何受的起你這樣的重禮。”</br> 老太太低下頭去,就著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淚痕,也跟著道:“一眨眼你母親也去了好些年了,老身每次去上香的時候,都會想起她來,當(dāng)年的老姐妹死的死、去的去,居然就只剩下我們幾個孤魂野鬼的了。”</br> 這話說的一旁的沈太妃忍不住落下淚來,一個勁擦著眼淚,口中又道:“可不是,孩子們都這么大了,我們能不老嗎?如今我們年紀(jì)大了,本以為該享福了,卻還要為她們操心,哎……”</br> 沈清薇聽了這話,也覺得鼻腔一陣酸澀,忍不住就哭著道:“老祖宗、老太妃,是孫女不好,是孫女讓你們操心了。”</br> 老太太一把將沈清薇拉入了懷中,心肝寶貝的喊著,一旁的蕭皇后也跟著落了好幾滴的眼淚,握著帕子擦了擦眼角道:“罷了,本宮也不是那種棒打鴛鴦的人,既是豫王先中意的三姑娘,本當(dāng)定下來,那鎮(zhèn)南王世子半路殺了出來,也不得作數(shù),既然他調(diào)戲了貴府的二姑娘,理當(dāng)負(fù)責(zé),便是將二姑娘嫁過去做了正妻,若是有皇上賜婚,諒他也不敢抗旨,如今你們既愿意讓二姑娘做小,那他們更是沒有絲毫可推搪的理由,合該規(guī)規(guī)矩矩的謝恩才是!”</br> 老太太一聽這話,便覺得微微有了一些苗頭,只稍稍止住了淚,抬起頭道:“老身也是這樣想的,千不該萬不該,到底是我們家二丫頭招惹到了她,如今她落得這樣的名聲,已是得了教訓(xùn)了,老身進(jìn)宮之前,她還跪在我的跟前道:只要能嫁給鎮(zhèn)南王世子,不管是做妾做丫鬟,她也都認(rèn)命了。”</br> 蕭皇后只點了點頭,見老太太終于不哭了,也稍稍放下心來,只開口道:“老太君放心,本宮今日就把這件事情同皇上說一說,保證幾日之內(nèi),就給你一個準(zhǔn)信,那鎮(zhèn)南王世子若是有了國公府的二姑娘做妾,大概也會放棄求娶三姑娘之事。”</br> 老太太正希望如此,聽蕭皇后這么說,忍不住千恩萬謝了起來,臉上終究透出幾分笑意來,只拉著沈清薇一個勁的拍著她的手背。</br> 三人稍稍又閑坐了片刻,皇后娘娘正欲起駕回宮的時候,忽見一個小太監(jiān)匆匆忙忙從外頭進(jìn)來,見了皇后娘娘只急忙跪下來道:“皇后娘娘,方才鎮(zhèn)南王府上的家奴來報,鎮(zhèn)南王世子忽然得了疾病,請了太醫(yī)院院判杜太醫(yī)過去,皇上請皇后娘娘準(zhǔn)備一些賞賜之物,送到鎮(zhèn)南王府上。”</br> 沈清薇心下倒是奇怪,那劉錚壯得像一頭牛一樣,如何會突然得了急病?況且再過幾日便是他和李煦的三月十二之約,若是因此有所耽誤,那豈不麻煩?況且他若有病在身的話,萬一帶病迎戰(zhàn),李煦若是贏了,豈不又要被人說是勝之不武?</br> 只是沈清薇沒來得及細(xì)想這些,倒是蕭皇后開口道:“好端端的,鎮(zhèn)南王世子怎么病了?該不會是水土不服吧?既然杜太醫(yī)已經(jīng)去了,你去回了皇上,就說本宮這就去預(yù)備。”</br> 那小太監(jiān)得了信,正要退出去,抬起頭的時候往沈清薇和老太太那邊看了一眼,眉梢便透出一絲笑意來,只又開口道:“奴才方才過來的時候,豫王殿下托奴才給衛(wèi)國公老太君捎個口信,說是恭喜衛(wèi)國公府上,出了金科的狀元爺!”</br> 此時老太太和沈清薇都在狐疑鎮(zhèn)南王世子的病,忽然聽見這樣的喜訊,只忍不住脫口而出道:“這是當(dāng)真的?我那大孫子被欽點為了狀元爺了?”</br> “老太君大喜,這自是千真萬確的,皇上覺得前三甲的文章都寫的很好,一時難分伯仲,便詢了豫王殿下的意思,豫王殿下覺得其中有一篇最好,應(yīng)該欽點為魁首,揭開名貼一看,正是貴府的世子爺呢!”</br> 沈清薇聽了這話,忍不住低頭偷笑,指尖的絲帕卻已是被繞了好幾圈。李煦素來和沈伯韜教好,如何認(rèn)不出他的字跡,不過他今日這個順?biāo)饲椋焦媸亲龅臉O好的。</br> 這時候蕭皇后和老太妃都過來恭喜老太太,蕭皇后只笑著道:“那正好,把給新科狀元的賞賜一并都預(yù)備好了,也省得我費(fèi)兩回心思了。”</br> 老太太心中雖然高興,可畢竟還沒有放榜,便謙遜道:“這可使不得,這明詔還沒出來,等有了明詔,皇后娘娘再賞不遲。”</br> 一旁的沈太妃便笑著道:“明詔遲早是要出來的,我這里也要開始打點打點了,沒想到沈家還能出一個狀元出來,當(dāng)年程國公府那孩子中狀元的時候,還有人說,他便是這國公府邸的頭一人了,如今瞧著,伯韜也是不差的。”</br> 沈伯韜豈止不差,將來的仕途也很是順?biāo)欤砗笥钟行酆竦募沂溃钟羞@滿腹的學(xué)文和一同入仕的同窗,真可謂前途不可限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