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萱聽了沈清蓉這話,反倒越發不知道說什么好,沈清蓉平常就極好面子,若是知道她今日做了這樣一件蠢事出來,那豈不是要哭死的?可若是不說,萬一沈清蓉為了討好老太太說了出去,這總有露馬腳的一天,到時候只怕天皇老子都挽回不了沈清蓉的顏面了。</br> “反正你別說就成了,我又不會害你的!”沈清萱一時也不知道怎么跟沈清萱解釋,只起身走到窗口避著,一臉有難言之隱的樣子。</br> 可越是這樣,沈清蓉就越好奇了起來,心里便閃過了無數的念頭,最后只冷冷笑道:“是三妹妹讓你來跟我說這些的?”沈清蓉咬了咬牙,眸中只多了幾分怒意,繼續道:“三妹妹如今也這般斤斤計較?是……她一心想著嫁給豫王妃,老王妃是她將來的婆婆,本該她去見的,只是我也是事出有因才去見的,不然的話,難道讓我不管我自己丫鬟的死活嗎?”</br> 沈清萱見沈清蓉越說越難聽了起來,又想起平日林氏經常跟自己說的,讓她書院沈清蓉,多跟沈清薇親近,偏生她又常不肯聽,這時候心里已經懊惱起又來了這怡月軒,也顧不得沈清蓉的臉面,只開口道:“二姐姐難道不知道,你拿去送給老王妃的《歲寒三友》圖是三姐姐仿畫的,真跡一直就在別院正廳的墻上掛著呢!三姐姐為了你的顏面,已經托王爺將真跡送去給老王妃了,這畫是平素二老爺最喜歡的,到時候還不知道會不會惹出事來呢!總之……國公府的顏面都被你丟盡了!”</br> 沈清蓉聞言,頓時驚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快步走到沈清萱的跟前,拉著她的袖子問道:“你……你說什么?送出去的畫是假的?”沈清蓉頓時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直冒起了金星來,嚇出一身冷汗來,還不急扶著人,身子已經往后面倒了過去。</br> 沈清萱驚叫一聲,只急忙拉住沈清蓉去,哪里還能扶住,兩個人少不得都跌倒在地上,好在沈清萱雖然人小,卻還有些力氣,方才那一把又拉的緊,兩人并沒有摔得很重。</br> 這時候外頭的丫鬟聽見響動,早已經都跑了進來,見沈清蓉暈倒在地,只急忙手忙腳亂的將人扶起來。又有人把沈清萱也扶起來,問她有沒有摔著。沈清萱一時摔懵了,只愣了片刻,才對扶著她的丫鬟道:“你……你快去三姐姐那邊,讓她趕緊過來,就說二姐姐暈了。”</br> 眾人七手八腳的把沈清蓉扶進了里間,又是取丹藥,又是掐人中虎口的,丫鬟們平常就害怕沈清蓉幾分,這時候在跟前服侍的也就只有白露、含煙、冬雪幾個。冬雪因不知道沈清蓉為了何事暈了過去,正捏著帕子一臉疑惑的往里頭看,那邊白露便開口道:“你去打一盆誰來,先給姑娘洗一把臉。”</br> 冬雪聞言,是懶懶的對著身邊的小丫鬟傳話道:“你去打水來。”</br> 白露看了她一眼,便沒再言語。</br> 不多時沈清薇已經從漱玉軒過來,瞧見這怡月軒中忙成了一片,心里也略略有些緊張。沈清蓉一時還未醒過來,沈清薇往里間走了進去,瞧見丫鬟正按著她的人中虎口,只上前問道:“二姐姐到底是怎么了?”</br> 沈清萱瞧見沈清薇過來,一時間委屈懼怕全都用上了心頭來,只嗚咽了一聲,撲到沈清薇的懷中哭了起來。</br> “三姐姐,我不是故意要嚇唬二姐姐的,我是為了她好!”</br> 這時候房里頭人多,沈清萱也不敢多說,便支支吾吾的說了這么一句。沈清薇倒是有些明白了起來,只揉著她的發絲道:“這跟你沒什么關系,是你二姐姐多心罷了。”</br> 正著時候,按著沈清蓉人中的丫鬟們驚呼道:“醒了醒了,二姑娘醒了。”</br> 沈清蓉兩眼直勾勾的看著床頂的軟煙羅帷帳,整個人愣住了一般。過了良久,忽然她的視線一轉,看見了人群后面的沈清薇和沈清萱。</br> “你……為什么要害我!為什么!”</br> 幾個丫鬟聞言,都嚇的往后退了幾步,沈清薇卻淡然的上前一步,揮手示意她們都退下,一時間房中只剩下了她們三姐妹。</br> “二姐姐,我從不曾害你,是你自己做錯了而已。”</br> 沈清萱也跟著道:“二姐姐,畫是你取了去送人的,你怎么能這么說呢?”</br> 沈清蓉這時候早已經惱羞成怒,只拉著身上的錦被哭得傷心,一字一句的控訴:“小時候,你就比我優秀,什么都比我出眾,你站在臺上,別人就都陪襯,你是京城第一才女,別人都是蠢材,衛國公府有五位姑娘,可是別人眼中只有你沈清薇一人!我受夠了!我哪里比你差,哪里不如你,我為什么要活在你的陰影之下!”</br> 沈清薇淡然的聽著沈清蓉說出這些話來,也許她確實已經忍耐了很久,忍耐到已經不愿意明明知道兩看相厭,卻還要假裝和睦了。</br> 一旁的沈清萱也被沈清蓉這些話嚇了一跳,她雖然知道二姐姐和三姐姐中有些嫌隙,也知道這嫌隙的由來,卻從來沒有想過,這矛盾已經根深蒂固到了這個程度。她想開口相勸,卻不知道要從哪兒說起……</br> “你喜歡的東西,別人就沒有資格喜歡;你喜歡的人,別人就必須雙手奉上,不管什么事情,都是以你為先,我才是你的姐姐!我是國公府的二小姐!”</br> 沈清蓉依舊控訴著,蜷縮在被窩中的身子抖成了篩子,胡亂的擦著臉上的淚珠,直勾勾的盯著沈清薇。</br> 沈清薇忽而澀笑,臉上帶著淡淡的鄙夷,緩緩開口道:“所以……你才會這樣不折手段對不對?為了當領舞之位,你在舞鞋中扎入繡花針,為了討好老王妃,不分尊卑禮儀上門拜見,還送人家一副贗品都不是的畫。”</br> “你……”沈清蓉大口的喘息,身子不住的顫抖。而一旁的沈清萱卻不可置信的看著沈清蓉,仿佛從來不認得她一般。在她心中,從來都溫婉嫻靜的二姐姐,怎么會是這樣一個人呢!</br> “你身為國公府的二小姐,就算不能成為豫王妃,將來必定也是有佳婿良緣的,只需好好惜福,老太太也絕對不會虧待我們任何一個人的,今日你所遭遇的一切,也不過就是因為你之前的種種算計,老太太已經看清你的心思了,她對你死心了,所以才會讓你在這別院中自生自滅的待這么長時間。”</br> “不!不是的!老太太已經準我回國公府了,我明天就可以回去了!你……你休想在老太太跟前再說我半句壞話,你……你這個小人!”</br> 沈清蓉口不擇言的詆毀著沈清薇,眸中都是仇恨。</br> 沈清萱已經忍捂著臉哭了起來。</br> “四妹妹……”沈清薇心里多少有些酸澀,就在之前不久,她還在糾結要不要把沈清蓉做的這些事情告訴沈清萱,可最后她放棄了,而如今,還是讓她知道了這些事情。</br> 沈清萱擦了擦眼淚,抬起頭看了一看沈清薇,最后又把視線移到了沈清蓉的身上,這樣哭得梨花帶雨的沈清蓉她太熟悉了,以前每每她這個樣子,沈清萱總會好心好意的來安慰她,可如今她卻一句安慰的話都不想說。</br> “二姐姐,這些都不是三姐姐的錯,你不能怪到三姐姐的身上,人為什么非要跟比自己厲害的人比呢?就算我學一輩子下棋,可能都沒辦法超過三姐姐,為什么不讓自己快快樂樂的活著,要活在妒嫉、憤恨、埋怨之中呢?這樣我們怎么會開心呢?”</br> 沈清蓉的臉色依舊如此蒼白,她冷笑的看著沈清萱:“四妹妹,你如何會懂這些,你不也是從小就被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嗎?老太太最喜歡的就是你,有時候,你比三妹妹更讓人妒嫉!”</br> 沈清萱看見沈清蓉那憤恨的眸光,嚇的連連后退了幾步,沈清薇一把拉住了沈清萱的手,轉身冷冷對沈清蓉道:“二姐姐好好休息吧,明日若是回了國公府,也請安生些的好,若是再做出什么引人笑話的事情,也別怪我沒提醒過你!”</br> “你……”沈清蓉拽著錦被探出身子,只瞧見沈清薇拉著沈清萱一路去了廳中。</br> 外頭,小丫鬟們都恭恭敬敬的候著,沈清薇冷著臉道:“好生伺候二姑娘,明日安安生生的回國公府,今晚的事情,若是等我回府時候聽見半點閑言碎語,你們也就不用在國公府待著了。”</br> 眾人聞言,只都嚇了一跳,雖然她們是大房的丫鬟,可如今掌中饋的是二太太,二太太想攆個丫鬟,也不過就是對大太太說一聲的事情,因此沈清薇說的這些話,到底有幾分震懾。</br> 一路上沈清薇沉默不語,沈清萱卻一個勁的抽噎抹淚,一想起以前大家一起玩一笑的時光,沈清萱覺得真是要肝腸寸斷了。</br> 沈清薇見沈清萱這樣,只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一時間也覺得心口悶悶的難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