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蓉足足在床上躺了有一個多月,家里除了沈清蕊也沒什么人理她,面子上到底有些過不去了。有些不知就里的丫鬟,私下里就開始議論起來,說沈清蓉必定是哪里不好,惹的沈清薇和沈清萱都不理她了。</br> 老太太雖然沒在親自去瞧過她,但也隔三差五的派人送東西過去,到底面子上沒給沈清蓉難看,可沈清蓉卻知道,上回老太太去看她的時候,臨到了門口,也不知道為什么什么事情,就沒在進去,這里頭必定還是有什么蹊蹺的。</br> 沈清萱倒是想去瞧瞧她的,奈何一來她自己走路還不利索,二來林氏雖沒故意攔著她,卻在每次沈清萱打算去幽芳閣的事情,恰巧就弄出一些事情來,這一來二去的,直到沈清萱走路利索,開始張羅起自己的新宅子,她都沒抽出時間來去幽芳閣一趟。</br> 沈清薇更是不會去的,除了一些東西,家里的姐妹們都有之外,她肯定是不會自己湊過去找氣受的。</br> 這日沈清萱和沈清薇正在聽雪閣的小書房里頭寫請帖,沈清萱想名字,沈清薇代筆,兩人寫完之后,沈清萱才開口道:“也不知道十八那日,二姐姐的傷好些了沒有,不知道能不能也過來湊個熱鬧。”</br> 沈清萱素來不記仇,如今又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了,沈清蓉害她摔得這一跤,她早已經不放在心上了。沈清薇低眉想了想,大家畢竟都還沒出閣,一家子的姐妹要是在一起不和和氣氣的,老太太也不高興,如今又冷了沈清蓉這好一陣子,想來沈清蓉也會得一些教訓,便開口道:“四妹妹若是想知道,不妨我們一起去看看二姐姐如何,順帶我們也下一個帖子給她,這回她總會領這個情的。”</br> 沈清蓉最重這些虛禮,跟她說一聲自然是比不上親自下一個帖子實在,沈清萱聞言,只點頭道:“三姐姐果然好主意,二姐姐平常就喜歡這樣的。”</br> 兩人說完,只寫好了請帖,沈清萱便放在了袖中,又四下看了眼,見如今聽雪閣里面也沒有什么好東西可以拿出手送人,便吩咐了下人道:“你去廚房吩咐人做一碟子紅豆糕,等做好了,再過來來通知我們一聲,我們一同過去瞧二姐姐。”</br> 丫鬟自是領命離去,沈清薇便拿著紙筆,一邊在沈清萱的聽雪閣轉悠,一邊在紙上記錄起東西來。</br> “馬上天冷了,進門地方放上一個金漆青龍八竅香鼎,鋪上天竺國進貢的嵌金絲紅毯,這兩邊的八寶格上,放一些古董,倒是不需要怎么華麗的,只選幾個雨過天晴色的,放在這里就極好了。至于小書房里頭的多寶閣上,我那兒正好有一條青花盞,放在這邊也盡夠了。再選幾本品相好的古籍,在后面的書架上摞起來,看著就有書香氣息了。”沈清薇說完,只微微嘆了一口氣,又道:“我也就書房可以幫你擺弄擺弄,外頭廳里和你的寢房,自有你母親替你張羅,只怕到時候老祖宗還要問起呢!”</br> 沈清萱聽了,只一個勁道:“還是三姐姐幫我張羅才好呢,她們選的東西,總沒有三姐姐選的好,我娘常說,三姐姐是集了天地靈秀才生出來的人,要我多跟你學學呢!”</br> 沈清薇便笑道:“三嬸娘什么時候這么說的?我怎么就沒聽說過呢!我要是早聽說了,一早就先去瞧三嬸娘了,才不先來瞧你,以后我只認著三嬸娘的好,把你也放到邊上去。”</br> 沈清萱便笑著道:“那可不行,三姐姐在我心里也是最好的呢!”</br> 沈清薇拗不過沈清萱,又陪著她在廳里看了一圈,只開口道:“這紗窗就先用翠綠色的軟煙羅,過幾日外頭的那一株江南朱砂就要開了,若是用銀紅色,反倒襯不出了,得用綠色的才好,至于你房里的帳子,如今天冷,若是用冷色調的,越發就顯得冷了,依我看,就先用鵝黃色的吧,正巧你房里的東西也都是新上過漆的,還能襯的起來,到時候在你廳里正對門的長幾上擺上兩盆水仙花,上面再選一副喜慶些的畫掛起來,也就差不多了。”</br> 沈清薇將這些東西一一記了下來,外頭的小丫鬟進來回話,說是廚房的紅豆糕已經做好了,兩人便站了起來,沈清薇只開口道:“這些東西也不少,明兒我不去學堂,陪著你一起開了庫房把東西找一找,有些東西落了灰,拿出來還要讓婆子們打掃打掃的。”</br> 沈清萱聞言,只撒嬌道:“三姐姐果然最好。”</br> 沈清薇想起一會兒就要去沈清蓉那邊,好心情也少了一半,可是作為家里的姐妹們,這些場面上的事情,該做的還是要做的。</br> 幽芳閣里頭,沈清蓉正側躺在軟榻上看書呢,她平常倒還能看得進去一點書,可如今這樣一天十二個時辰在房里呆著,再好的耐心也沒了。沈清蓉只把書往地上一扔,口中冷冷道:“一天到晚的在房里呆著,沒病也要待出病來了。”</br> 丫鬟們一開始也都哄著沈清蓉,如今時間久了,也漸漸有些皮了,小丫鬟們自然是不敢上前去招惹她的,守在一旁做針線的白露見了,也只懶懶的掃了地上一眼,放下手中的針線,墩身把書給撿了起來,開口道:“姑娘前幾日還說好些了,大夫也說了可以下床走動走動,不如我扶著姑娘,就在咱們院子里走一走?”</br> 沈清蓉是個重視儀態的人,如今走路還不利索,若是讓別人瞧見了,白白就惹人笑話,她哪里愿意:“我身上還疼著呢,走什么走。”</br> 白露知道她最近脾氣見漲,也不好說什么,又道:“姑娘若是覺得無聊了,我去請了五姑娘過來,陪姑娘說一會兒話如何?”其實沈清蕊基本上每天都會過來陪沈清蓉說話,但是話不投機的時候,才說那么幾句,就會被沈清蓉給趕走,所以如今白露雖然這說,可心里還覺得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呢!</br> 這一主一仆的正說話,外頭小丫鬟只高高興興的進來傳話道:“回二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瞧你來了?”</br> 沈清蓉畢竟還是小姑娘,聽說兩人來看自己,頓時就高興了幾分,臉上神色還帶著幾分渴求,可一想起又要瞧見沈清薇,又覺得有些不爽,沈清蓉便帶著這種矛盾的心情,讓丫鬟把沈清薇和沈清萱給請了進來。</br> “二姐姐好些了沒有?”沈清萱還沒進門,聲音就先傳了進來,瞧見沈清蓉正在看一本詩集,只笑著道:“二姐姐又看這些呢,可真是用功呢,我這一陣子功課都荒廢了不少,幸好有三姐姐幫忙。”</br> 沈清蓉雖然也拉下了功課,但她前兩年用功,便是這最后一年沒好好學,也無非就是結業的時候不能得全優,倒也沒有什么妨礙,只是聽沈清萱這么說,她心里還是略略有些不爽。</br> “也是,你才頭一年進書院,這要是不好好學,將來可不能結業了。”沈清蓉只酸溜溜的開口。那邊沈清萱才沒聽出她口氣中的酸味來,只笑哈哈道:“就是呢!我要是跟你們一樣,是最后一年了,那可多好呢!”</br> 沈清蓉抬起頭看了沈清萱一眼,見她完全就沒有被自己刺激到,略覺得心塞,沈清薇便笑道:“你慢慢學就是了,反正過幾日你好了,也可以跟我一起去了,書院要到臘八才放年假,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呢!”</br> 沈清萱便點頭道:“正是呢,我前幾日就求了我娘親要跟三姐姐一起去,可我娘說這坐馬車路上顛簸,怕我受不住呢!”</br> 沈清薇便道:“也沒什么,改明兒讓你的小丫鬟給你坐一個厚一點的軟墊子墊著,就沒事了。”</br> 兩人原本是來看沈清蓉的,可聊著聊著,反倒是把沈清蓉給丟在了一旁,連跟在身邊的丫鬟都略覺得有些尷尬,便笑著對侯在一旁的白露道:“白露姐姐,這兒是四姑娘吩咐廚房給二姑娘做的紅豆糕,剛剛才蒸好的,還熱著呢!”</br> 白露見聞,就笑著接了食盒過來,從里面將那一碟子的紅豆糕端了出來,又吩咐了小丫鬟們看茶,招呼了沈清薇和沈清萱都坐了下來。</br> 沈清蓉畢竟一個人在房里過了這么長的時間,心里也無聊的很,想起之前大家一起玩的時候,其實也挺有意思的,便開口道:“我躺在這兒不能動,你們也不說常來看看我,當真是把我這個做姐姐的給忘了?”</br> 沈清薇被沈清蓉這么一問,心下究竟是冷笑了幾分,這沈清蓉還真是嬌滴滴的小姐脾氣,只能別人哄著她,捧著她,從不想想自己對別人做了些什么,早知道過來被她這樣吃蒼蠅一樣的惡心,還不如不來了。</br> 沈清萱倒是老實,被沈清蓉一問,只開口道:“二姐姐可就冤枉我了,我這腿腳也才好利索呢,可不就過來了?”</br> 沈清薇便冷冷跟著道:“二姐姐這么說,倒又成了我們的不是了,四妹妹這腿腳才利索,便親自上門給二姐姐下帖子,想請了二姐姐去參加她聽雪閣的聚會,二姐姐還說我們把你給忘了,罷了罷了,既然二姐姐覺得我們已經把你給忘了,四妹妹,我瞧著這帖子也不用送了,橫豎二姐姐不高興了,也不會去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