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回到家,不出意外被方管家教育了一頓。
她不是責怪她出去跟朋友吃飯,而是責怪她沾了一身的火鍋味回來。淑女的身上怎么能有這種味道?她看小夏的眼神像看一個不爭氣的孩子。
小夏討好地笑,脫干凈泡進浴缸里,洗去了滿身的煙火味。
心理學有一種暗示效應,指用含蓄、抽象誘導的間接方法對人們的心理和行為產生影響(引用百度百科)。
小夏晚上做了一個夢,夢里的她依舊坐在白天熱鬧的火鍋店里。
她時常念懷的大哥哥坐在她身邊,溫柔地輕吻她的臉頰,在她耳邊低語。人群中,他們的眼中只有彼此,就像白夕和孟清和一樣。她變得不像小夏,沒有那么笨,大哥哥也變得不像顧行執,沒有那么冷漠。
他們是自己又不是自己。
小夏的心像在溫水里蕩漾,那是從未有過的一種感覺。醒來,她在餐桌上見到凜若冰霜的顧行執,心里生出一絲向往。
如果大哥哥像在夢里一樣該多好?
小夏猶在夢里,垂眸淺笑,手里的杯子咣當一聲傾倒,白色的牛奶灑在桌上,方管家皺了眉頭,讓在旁的人去收拾。桌上一片狼藉,她驀地驚醒,顧行執冰涼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小夏泡在溫水的心又墜回原位,被風吹得呼呼地涼。
“對不起。”她為自己的冒失道歉,不敢再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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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生活優渥,心思單純,似乎沒有什么煩惱。
轉眼天氣變冷,小夏懶怠起來,雕木雕累了,去尋小闌玩。今天小闌身體不舒服,在房間休息,小夏去廚房找了好吃的,悄悄靠近她的房間。
門半掩著,小闌在給她的好朋友打電話,電話那頭正說得興起,見小夏進來,小闌想掛電話卻插不進去一句話。
“第一次都疼,不過你也別害怕,總得過去這個坎不是,你們都交往一年多了,做這種事情很正常,做好避孕措施就好了。對了,這個避孕套要戴對,不能做到一半再戴......”
“那個......”小闌看著小夏單純的眼睛,想打斷好友的話,對方卻聽不出她的窘迫。
“別這個那個的,你別害羞啊。我這是教你呢,不然到時候苦得可是你,你記得買潤滑油......”
聽到尺度越來越大,小闌再也顧不得什么禮貌不禮貌,果斷掛了電話,她閃著眼睛不敢看小夏,臉紅得滴血。
“小夏,你怎么過來了。”
“方姨說你病了,我來看看你。”看到小闌紅透的臉小夏面露擔憂,“你是不是很不舒服呀,我幫你去找醫生。”
手機一下又一下地震動,小闌顧不得回復,連忙拉住小夏的手,“我沒事的,小夏,你別去找方姨。”
小闌開始有些慌,后來想到小夏應該是聽不懂的,慢慢恢復了平靜。小夏見小闌似乎真的沒事,陪著她吃了點東西,說了會兒話。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小夏躺在小闌的床上躲清閑,就在小闌以為小夏已經忘了那通電話時,小夏突然開口問道:“小闌,什么是避孕套呀?”
小闌嚇得一激靈,想含含混混糊弄過去,但面對小夏的眼睛她實在說不出欺騙的話。
“那是......防止生小寶寶的東西,情侶和夫妻才會用的。”
“我跟大哥哥也是夫妻,我們也要用嗎?”小夏開始只是隨便問問,聽到這里才真的好奇起來。
小闌欲言又止:“你跟先生不一樣,你們不用的。”
聞言,小夏哦了一聲,“對哦,我們是假的。”
聽到小夏的話,小闌感到驚訝。小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說出這句話時感到了一點點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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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世事的理解困難,讓小夏時常處于一種混沌中,她只能憑借簡單的思維去理解這個世界。
所以,小夏大部分的時候都是開心的。她的心底被埋下一顆貪婪的種子,但她沒有看到。
周末,小夏要回福利院,顧行執同行。她很意外,卻不敢問,掩飾著心里的雀躍跟他一起去看夏院長。
小夏記得兒時顧行執經常跟著孟阿姨到福利院,后來孟阿姨去世,有很長的時間他都沒有再出現過,后來再見面他已經長大,似乎不記得了她,婚禮前小夏大概見過他兩三次,聽夏院長說,福利院能維持到今天,都是他在資助。
見他們似乎有話要說,小夏待了一會兒就跑開了,去跟院里的孩子玩起了游戲。
夏院長的氣色不錯,但醫院的檢查結果并不好。顧行執冷血冷情,與夏院長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們站在廊下,看小夏和孩子們笑得燦爛。
“您應該住院的。”顧行執說。
夏院長笑了笑,說:“我累了,走到這里剛剛好。”
聞言,他不再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走這一趟,也似乎只是為了那個逝去的女人。
顧行執在這世上沒有掛念的人,不像她選擇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還留下了牽掛。
“行執,謝謝你能幫我照顧小夏。”也許是生命即將走到盡頭,夏院長多說了幾句話,“小夏是個很聽話的孩子,從小到大都是,別的孩子或多或少都哭著喊過要找爸爸媽媽,她卻從來沒有,也沒有問過我要一樣東西。說起來,有時候我也會堅持不下去,常常靠她才看到了希望。”
顧行執不動聲色,說:“我知道。”
孟清如常說,小夏是天使。
他知道夏院長跟他說這番話的意義,因為孟清如也說過。她說:“小執,你一定會喜歡小夏的。”
她們不過是想讓他照顧好她,這不是什么難事。
“我會記得我的承諾,請您放心。”
夏院長望著眼前年輕的男人,冷漠的眼睛里沒有絲毫情緒起伏,正如小夏所說,他不快樂。她沒有解釋話里的意思,這樣的人不會因為別人而改變。
也許,他日后會明白清如的心。
可是,他們誰也沒有問過,小夏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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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在院子里和小家伙們玩捉迷藏,憑借多年的經驗,一個一個把他們從角落里找了出來。她玩得開心,顧行執要走時還依依不舍,她抱了抱夏院長,說下次再回來看她。
夏院長囑咐她:“天涼了,注意身體,不要感冒了。”
小夏笑著點頭,說她一定會注意不讓自己生病。轉頭,她就發起了燒,病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以為自己只是貪睡。
方管家看她耷拉著腦袋沒有精神的模樣,以為她晚上又開始失眠,之前她便沒有注意,以至于后來顧行執發現,才知道她整晚整晚的睡不著。
她問小夏昨天晚上是幾點睡的,小夏說她很早就睡了。
“方姨,我沒有睡不著覺哦,我可能是之前有很多覺沒睡,現在要補回來了。”除了想睡覺,小夏沒有覺得自己哪里不舒服,她倒在沙發上睡了過去,方管家去拉她的胳膊,才發現她身體滾燙。
她簡直不知道要怎么罵小夏才好,急忙去請家庭醫生。醫生來給小夏量了溫度,方管家一看,溫度再高一點,肯定就比現在還要傻了。
醫生給小夏打了針,又開了藥,小夏迷迷糊糊,嘴里念叨著大哥哥,睡得很不安穩。
方管家雖然覺得小夏傻,但看她病得如此可憐也生了憐惜,顧行執回來時,與他說了小夏生病的事。
顧行執應了一聲,卻沒有說去看小夏,方管家也不好再說,默默看著他離開。
因為高燒,小夏的意識不清晰,做了一個又一個的夢,夢里有一只大怪獸不停地追著她跑,她跑得很累很累,想有人來保護她,把大怪獸趕走。
她認識的人里,最厲害的就是顧行執,她叫著大哥哥,他卻始終沒有出現。
小夏很委屈,她多么想有一個人出現來救她。
顧行執來時,小夏在夢里快要被大怪獸一口吞了,她哭出聲來,眼淚劃過臉頰落在枕邊。
他的手剛落在她的臉上,她驀地從夢中驚醒,用盡力氣緊緊抱住了他。
小夏以為自己還在夢中,她的大哥哥終于來救她了,他一出現,大怪獸都不見了。
溫軟的身體乍然投進男人冰冷的懷抱,讓男人常年冰霜的臉上寒氣愈顯。小夏卻無知無覺,緊緊攀著他的肩膀,怎么也不肯放手。
盈盈的香味縈繞在他周圍,他要扯開她的胳膊時,小夏細弱的聲音傳過來。
“大哥哥,我聽話,你不要不要我。”
頸間傳來微涼,小夏小聲地啜泣,即便覺得自己是在夢里,她也不敢哭得大聲。
一如當年那個陽光昏黃的傍晚,年幼的小夏從教堂追了出來,白皙漂亮的臉上掛著淚痕。
她小小聲地問他:“大哥哥,孟阿姨為什么不要我了,是因為我笨嗎?”
他不理她,她扯著他的衣角不讓他離開。
年幼的小夏說:“我笨,可是我很聽話的,這樣也不行嗎?”
他舉起的手又放下,最后放在她顫抖的背上。
“別哭,小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