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腳踩踏在厚厚積雪之上,那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的聲音不時回蕩在耳畔。</br> 陳心極為謹慎,每一步前行都是可注意身邊的情況。</br> 雖說他基本上已經斷定此地應當沒有其他危險了,但小心駛得萬年船,陳心不想發生什么讓自己后悔的意外。</br> 另一邊,顏五一直一言不發,就這樣默默的看著陳心的背影。</br> 他的表情中帶著三分驚訝七分疑惑,似乎搞不懂,陳心到底有多么恐怖,能將一大群可謂窮兇極惡的修士玩弄于鼓掌之中?</br> “你這么做,就不怕他們之后報復你嗎?”</br> 顏五終究是沒有忍住心中的不解,出言發問。</br> “我當然怕。”</br> 陳心坦誠的回答:“但我如果不那么做,我們恐怕也沒命活到現在。”</br> 顏五不自覺的咬了咬嘴唇,每當他陷入深沉的思考之際,便會下意識的做出這樣的小動作。</br> “其實我可以幫你的,雖然不敢讓你得到什么好處,但最起碼應當能抱住性命。”</br> 聞聽此言,陳心回頭看了顏五一眼,沉吟道:“一切還沒到那個地步,之后可能便需要你出手了。”</br> 這句話,讓顏五更加不理解了,在他看來,陳心是那種任何人都不會相信之輩,那么憑什么對他如此信任?</br> 正常來說,兩人此人也是第一次相見。</br> 并且顏五顯露出的修為,明明跟陳心一樣,當他說出自己能幫助陳心之際,為何陳心一點都沒疑惑甚至懷疑?</br> 陳心似乎看穿了顏五心中所想,只見他一聲長嘆,望著已經遙遙在望的殿宇,低沉的開口道:“我之所以相信你,是因為了解你。”</br> “事到如今,你也沒必要繼續隱藏下去了,長歌.”話音落下,顏五整個人瞳孔一縮,猛的抬頭,不可置信的看向陳心,表情中充滿了震驚!“你你是如何知曉的?”</br> “你早就已經告訴我了。”</br> 陳心微微一笑,解釋道:“顏五,通言午,言午為許,我說的可對?”</br> 顏五,或者說許長歌不說話了。</br> 他緩緩恢復了自己的本來樣貌,不是許長歌又會是誰?</br> 當初陳心在孤煙城參加丹道試煉之際,她就在臺下,親眼目睹了孤雁丹煉制過程。</br> 本來許長歌離開學宮,目的就是想要慢慢將陳心遺忘。</br> 只是那一次相見之后,讓許長歌塵封許久的心,再一次發生了動搖。</br> 她一個人思考了許久,但越是思考,便越是迷茫。</br> 恰逢此時,麒麟降世,許長歌知道以陳心的性格,必定會去探查一番,因此以易容術化身為顏五,以此來接近陳心。</br> 她本來只是想要暗中保護陳心,只是沒想到隨著不斷接觸,她心中那一抹漣漪正在逐漸擴大。</br> 即將有一發不可收拾之感。</br> 本來許長歌的想法是,等處理完這件事之后,她還會再一次離開陳心,找到一個無人認識她的地方,讓自己徹底冷靜下來。</br>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陳心竟然認出了自己的身份。</br> 而且看樣子,從很早之前便已經知曉了。</br> “你真的僅僅是通過名字,便猜到了我的身份?”</br> 許長歌話音剛落,陳心便搖了搖頭。</br> “并不僅僅是名字,還有你身上的味道,你看我的眼神,以及你不自覺的咬唇動作。”</br> “一切的一切,都在向證明,我苦苦追尋之人,就在身邊。”</br> 這一刻的陳心,一雙眼眸無與倫比的堅定,然而正是這樣的表情,讓許長歌心如刀絞。</br> “我是你的老師,無論何時何地,這個身份都不會變。”</br> “此番你也不應該來找我,讓我一個人冷靜下來,對你我都好。”</br> 在說這一番話的時候,許長歌的聲音明顯能夠聽出微微發顫的感覺。</br> 她心中在不斷掙扎,入一只刺猬,明明想要靠近,但卻害怕自己身上的尖刺弄傷了陳心。</br> 因此,許長歌只能離開,走遠,自己一個人,默默的承受這一切。</br> 只是,她似乎把陳心想的太脆弱了。</br>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刺傷他的心!“是因為百里玄吧。”</br> 陳心驀然間開口。</br> 許長歌一雙修為微蹙,不過很快便釋然了,她知道,這一切必定是符云秋告訴陳心的。</br> 這樣也好,因為許長歌實在無法說出口自己正在經歷的事情。</br> “百里家太強大了,百里玄更是讓整個世界的青年都仰望的存在,答應我,不要與他為敵,這樣只會害了你自己!”</br> 陳心能看出來,許長歌是真的在為他考慮。</br> 只是,對于那個百里玄,他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br> 他只想問一件事。</br> “你想不想嫁!”</br> 陳心目光炯炯,一眨不眨的盯著許長歌,此時此刻,其他一切都不重要。</br> 重要的只是許長歌一句話!“我不想!”</br> 雙眼中已經充滿了淚水,她根本沒見過百里玄幾次,如今一整顆心都墜在了陳心身上。</br> 可是面對那魏王欽點的婚約,以及整個大魏都在期待的盛大聯姻。</br> 許長歌怎能拒絕?</br> 一旦惹怒百里家,整個大魏亂象四起,到時候死的人,恐怕不知凡幾。</br> 許長歌自小父親隕落,一直被魏王撫養長大。</br> 魏王帶她便如父親一般,她又怎么忍心忤逆魏王?</br> 驀然間,陳心握住了許長歌有些微涼的玉手,他的手掌是那么溫暖,那么有力。</br> 如今任何話語,都顯得分外蒼白,因此,陳心只說一句。</br> “既然你不愿,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休想逼你,誰敢逼你,我便殺誰!”</br> “與百里家的婚約,你不必繼續過問,這個婚,我幫你退!”</br> 這是陳心的承諾。</br> 也是他前世今生,第一次對一個女人,做出這樣的承諾。</br> 百里家很強大,百里玄更是號稱萬年難得一遇的奇才,似乎只要跟他出生在同一時代,一輩子都無法抬起頭來。</br> 但是陳心不怕!他說過,百里玄對于他來說,只是一個名字而已。</br> 有朝一日,他必定能將其超越。</br> 凌云宗與百里家相比如何?</br> 陳心甚至敢殺孫邪,敢殺楚雨嫣,甚至要踏上凌云宗山門殺人。</br> 與之相比,百里家算什么,百里玄又算什么?</br> 或許,可能會有人認為陳心狂妄,但他要說的是,這不是狂妄,而是自信!因為他是陳心!伸出手,將許長歌眼角的淚水擦拭干凈,這一刻的陳心充滿了溫柔。</br> “還記得你我第一次相見時的情景嗎?”</br> “我被人追殺,斷去一臂,你板著臉幫我接上了手臂,而我則需要幫你找到人面蟒王膽。”</br> “其實那個時候我騙了你,人面蟒王膽煉制的駐顏丹,并沒有所謂的加成,我那時候只是想要讓你多在我身邊停留一段時間,好讓我有機會安全的修行而已。”</br> 陳心活動了一番當初被許長歌接上的左臂,嘴角漸漸顯露出一抹溫暖的笑容。</br> “現在,我認為是時候該償還這份人情了,除非我死,這個世界上,絕對,絕對沒有人能讓你不開心!”</br> 許長歌逐漸平靜了下來。</br> 她知道自己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動搖陳心的想法的,也知道這個時候,自己離開陳心才是最好的選擇。</br> 但是她做不出來。</br> 她只能將腦海中那無比紛雜的情緒暫時壓下,好用來對付即將發生的一切。</br> 對于兩人來說,危險遠遠沒有結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