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
“蘇小姐, 你不會這么不給我面子吧,這樣哥哥我可就生氣啦。”談工作時還衣冠楚楚的男人此刻端著酒杯,一只手已經搭在了蘇卿予身后的椅背上, 如果再近一些,他甚至都能將蘇卿予摟在懷里。
“劉總, 還是麻煩你多照顧了。”制片人坐在旁邊, 裝作沒有看到蘇卿予眼中的厭惡。
盡管已經跟隨楚析拍了一部戲,可蘇卿予還是個學生。她在老師的推薦下拿到了一個劇本, 飾演里面的重要女配婉婉。
演到一半的時候,同劇組另一個女配角約她晚上一起去吃飯。那女配角的扮演者年紀大她十歲,在劇組里是個交際花, 看起來和誰的關系都很好。蘇卿予剛進組時,對方給予了很多幫助,所以面對此次邀請, 蘇卿予沒有多想,結束完自己的場次后換了條裙子就跟她一起出去了。
地點訂在大興附近, 蘇卿予二人到的時候天都黑了。站在門口, 蘇卿予給陸清彥發了個定位, 然后便進入了包廂, 看見了坐在那里的投資商和制片人。
而那位帶她來吃飯的女配角則是在接到一個電話后起身離席。
兩男一女, 包廂不大,甚至因為裝飾的問題,微暗的燈光顯得有些曖昧。蘇卿予想起身離開,可旁邊的制片人端起酒,沖她說出了暗示性十足的語句。
長相美艷, 出生貧寒。
這樣的姑娘在演藝圈, 只要給她一個梯子她就會往上爬。在座的兩位男性甚至不覺得他們在威脅蘇卿予, 這只不過是利益交換罷了。
但至于得手之后允諾會不會實現,就不在他們考慮范圍內了。
“我以茶代酒敬你吧。”蘇卿予那時帶著稚嫩,端著杯子微微頷首。
對方的目光帶著欲望,掃過了蘇卿予的身體,然后像是在玩一場貓鼠游戲,看著蘇卿予喝下了茶。
“這么一杯怎么夠呢。”制片人笑著為蘇卿予滿上了杯子,只不過這一次,里面填的是酒,“小蘇,你能演這部電視劇,還是你老師專門來拜托我的,如果讓開發商生氣,臨時換了角色,你老師會怎么想?”
蘇卿予的手指緊緊攥著裙擺,她低著頭,上唇輕咬著嘴唇。明知道不能接受,可對方利用強權壓迫著她,讓她喘不過氣。
“你說呢?不過是陪劉總喝杯酒而已。”制片人再次加碼。
然而。
包廂的門從外面一把被推開,穿著襯衫的男子手指尖夾著一根香煙,玩世不恭地看向那兩人,“既然劉總這么想喝酒,那我陪你喝一杯怎么樣?”
陸清彥進門后,他的司機按著一個女人跟了進來,然后反手關上了門。
那女人正是剛才離席的女配,在停車場還沒走,就被陸清彥的司機一把從車里揪了出來。
在包廂內,陸清彥拉了把椅子,靠坐在上面。那女配渾身發抖,站在一旁,根本不敢抬起眼看陸清彥。坐在首席上的制片人和投資商更是瞪大了眼睛,不明白什么風能把眼前這個男人吹到這里來。
此時的陸清彥尚且年輕,遠不如幾年后那般收斂。可遠航集團此時已經是行業內數一數二的企業,常年出現在財經頭條上的陸清彥旗下并購了幾家娛樂公司,在圈子里也是一個不容小看的資本力量。
陸清彥看了一眼蘇卿予,然后拍拍自己扶手,對她說:“過來。”
明明只是兩個字,卻讓蘇卿予覺得格外的安全。
“你怎么來了?”蘇卿予起身走了過去,步子飛快,幾乎是連跑帶走,等到站在男人身邊后才小聲道。
陸清彥知道小姑娘不喜歡煙味,掐滅了煙后,才單手將蘇卿予拉入了自己懷中。
在眾人的目光中,蘇卿予坐在他的膝頭,雖然有些緊張,可與陸清彥之間的親密不似作假。
他們這是……
陸清彥的手輕輕在蘇卿予背后摩挲著,像是在為一直炸毛的貓梳理著全身絨毛。然后,那看向懷中人時帶著柔情的眼神投向前方,冷酷幾乎要凝聚成實體。
“不是喜歡喝酒嗎?我陪你們喝,阿隆,去給他們滿上。”
一杯接著一杯,投資商的喝到后面,整個人就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渾身冒著虛汗。
但陸清彥沒有卻唇間輕笑,仿佛看不到對方的求饒。他攬著蘇卿予的腰肢,輕聲道:“你盡管去做,背后有我擔著。”
終于,房間里的酒全部被喝完了。陸清彥拍了拍蘇卿予,“人家跟我們敬了這么多杯,不能失了禮數,卿卿,去,以茶代酒敬上一杯。”
她身旁的男人令整個包廂內的人感覺到害怕,但蘇卿予卻整個人因此而舒展開來。她端起茶杯,剛剛搭在她腰間的手卻帶著她,將那被茶水潑在了對方的臉上。
“下次,就這么敬。”陸清彥笑笑,“我的姑娘,怕什么?”
***
陸清彥進入包廂后,看到眼前這一幕后,一切都將他拉回到了幾年前。
幾年之后,蘇卿予已經蛻變了。她比以前更加果敢,比以前更加的堅定。
“陸總,你總算來了啊。”易云偉見狀,立馬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在他身旁的那位投資商還是一臉水,見沒人管自己,抽了幾張紙擦了自己的臉,也不對陸清彥,反而惡狠狠地看向易云偉,“易導,這就是你挑的女演員?那你們這個項目誰愛投,就讓他去投,反正錢還沒到賬,你休想從我們這里拿走一分錢!”
蘇卿予安靜地從座位上起身,沖眾人微微頷首,“抱歉,打擾到大家的雅興了。時間不早,我就先回去了。”
言語間,蘇卿予并未對拒酒這件事感到后悔。
這是一個原則問題。
如果對方現在用投資款來讓她喝酒,那之后也會用投資款要挾她做其他事情。
向門口走去的時候,蘇卿予覺得疑惑,陸清彥這人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但還沒等她出門,陸清彥卻反手關上了包廂的門。
一切仿佛在重演。
他拉過椅子坐在了眾人面前,然后看向她,“過來。”
蘇卿予沒有動作,淡漠地看著他。
那沒有絲毫依賴神情的目光刺痛了陸清彥,但他早已麻木,甚至已經習慣。
他對蘇卿予做過的事情,不值得對方的原諒。
甚至于,倘若他在蘇卿予面前乞求原諒,那不過都是在尋求他自己心理上的安慰罷了。
傷口雖然愈合,可疤痕又怎會消失。
“有事要說。”陸清彥這句話落下后,又怕蘇卿予還不愿意,于是又補充了一句,“關于劇組的。”
聽到這句后,蘇卿予才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原來的座位在主座旁,從這里走過去有些遠,蘇卿予砍向了房間里第二張空的椅子,好巧不巧,在陸清彥身邊。
但她眉眼間毫無波動,走過去坐了下來。
陸清彥能夠聞到蘇卿予身上的香水氣息。前調帶著海水的氣息,中調是冷淡的鳶尾家雜志杜松,點綴了淡淡的玫瑰香氣,后味則是更為清清冷的雪松。兩年未見,蘇卿予的香水味也從女人味十足的氣息變成了現在的中性調。
蘇卿予身上的變化太多了。
他不光錯過了蘇卿予離開的這兩年。
他的傲慢,讓他在二人交往后,忽略了更多的事情。
王總滿臉怒容,正要拍桌子走人。可陸清彥的一句話卻讓他頓時臉色發白,酒直接醒了。
“不想投這個項目?好啊。”他的指尖輕輕敲著座椅扶手,“回去和你舅舅說,陸氏的項目,他一個都別想沾。”
電話隨即而來,那人一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時,手甚至都在哆嗦。
沒人知道電話里說了什么,寂靜的的房間里此刻只有男人不停的道歉聲。
半分鐘后,電話被掛斷。剛才還囂張跋扈的男人此刻連滾帶爬地到陸清彥面前,祈求他的原諒。
“陸總,怪我有眼無珠。”那人嘴上哆嗦著,甚至連話都有些說不清,“我喝糊涂了,喝醉了,凈說些瞎話。”
剛才那通電話是男人的舅舅打來的。投資易云偉電影的總共有兩家,一家是他舅舅的公司,一家他也不清楚。他只知道,那家投資商并不露面,將臺前工作全部交給了他們。
可,他沒想到的是,另一家投資商是陸氏。
而他,剛才對陸清彥的前女友大放厥詞。
蘇卿予靠在椅子上,把玩著自己的手指,修建整齊的指甲前些天剛剛涂了裸色的指甲油。
陸清彥不說話,那人就去求蘇卿予原諒。
“陸總讓我坐著里,就是要讓我看這個的?”蘇卿予瞥了一眼陸清彥,輕笑出聲。
“不,只不過可能后續勞煩大家重新簽一次合同了。”陸清彥彬彬有禮,可除了蘇卿予外,所有人都覺得他像頭狼,“投資方名稱這里會發生一些變動,不過在座的各位不用擔心角色和薪酬問題,全部從原有合同平移過來。”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陸清彥就將這個項目的所屬權分的明明白白。
聽到結果,蘇卿予帶著包起身離開。陸清彥緊隨其后,留下了一屋子的人。
“他倆這是怎么回事啊?”有人小聲詢問道。
但易云偉卻擺擺手,“年輕人的事情就讓年輕人自己處理吧,不過,我倒是希望各位,能說的和不能說的,分辨的清。”
蘇卿予今天是一個人來的,肖華在把她送來后就去了其他地方。
已是夜晚,京市的天早已黑了。她裹著一件風衣,正要打電話叫周周來接她。但手機剛打開,突然想到周周今天請假陪父母。于是她只能站在那里,等出租車。
這時,一輛車停在她面前。
陸清彥從駕駛座的位置走了下來,站在那里看向蘇卿予,“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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