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南部。</br> 含光門與朱雀門之間,坐落著一座鴻臚寺。</br> 鴻臚寺不是寺,而是官署。秦曰典客,漢改為大行令,武帝時又改名大鴻臚。</br> 鴻臚,本為大聲傳贊,引導儀節之意——至北齊,置鴻臚寺,后代沿置。</br> 下轄“典客署”。</br> 負責迎送藩客,接待各國大使、來賓和入貢者。</br> 典客署又設外事宿館,為外番下榻之地。</br> 名曰:鴻臚客館。</br> ……</br> 此時。</br> 鴻臚客館一間舍屋內。</br> 陽光透過窗紙照入,淡淡的檀香繚繚,桌上的沸茶泛起氤氳。</br> 矮幾邊。</br> 一名緋衣太監,神色淡然的結束陳述:</br> “大相,自你離開兩儀殿,事情的經過的便是這樣了……”</br> 說罷,捧著茶杯,眼皮子耷拉下來,慢條斯理的吃茶。</br> 對面。</br> 祿東贊神色微凝。</br> ....又是房遺愛!</br> 這位大唐駙馬,居然如此抗拒和親?</br> 不僅如此,他還蠱惑文武百官,激起朝野上下的反抗情緒,致使求親擱淺……</br> 關鍵是,他竟對吐蕃了如指掌!</br> 王辛同治,天赤七王,上丁二王,苯佛之爭……他甚至還知道聶赤贊普!</br> 要知道。</br> 那可是傳說中的人物。</br> 就算在吐蕃境內,也只是存在于在神話和民謠之中。</br> …如此一位妖孽少年,竟對吐蕃懷有深深的仇視....這下,事情變得嚴重了……</br> 短暫的失神后。</br> 祿東贊臉上重新恢復鎮定。</br> 他隨手從袖中取出一顆珍珠,笑著遞了過去:</br> “感謝中官為老夫解惑,小小心意,不成敬意。”</br> “哎呦,這可使不得……”</br> 中年太監眼睛一亮,嘴里說著不要,身體卻很實誠。</br> 直接伸手接過來,塞進懷里。</br> 再次抬起頭,態度不復剛才的冷淡,變得格外熟絡,湊過去低聲道:</br> “咱家來將這些說與大相聽,您應該懂其中的意思吧?”</br> “明白。”祿東贊點了點頭,鄭重說道:“太子殿下的友誼,吐蕃銘記在心。”</br> 中年太監卻不說話。</br> 只是捧著茶杯,靜靜的看著他。</br> …老狐貍!</br> 祿東贊暗罵一聲。</br> 左右掃視一下,壓低聲音道:</br> “老夫可代主上承諾……若日后長安又變,我吐蕃定然不會坐視不管,必當配合太子殿下行事。”</br> “好!”</br> 中年太監重新露出笑容。</br> 也不多說,站起來拱拱手:“既如此,便不叨擾大相休息了,告辭。”</br> “恭送中官。”</br> 祿東贊站起來抱拳。</br> ……</br> 待中年太監走出屋門。</br> 祿東贊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br> “房遺愛——!”</br> 他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猛然抓起桌上茶杯,啪的一聲摔在地上。</br> “不知死活的東西!”</br> “竟然阻撓壞我吐蕃迎娶公主,真是該死!”</br> 祿東贊滿臉憤怒,厲聲喝道:“人都走了,還不滾出來!”</br> 話音落下。</br> 頭頂上方黑影蠕動。</br> 一道身影,自房梁上飄落而下,對祿東贊低下頭顱:“大相。”</br> “剛才那宦官的話,你都聽到了?”</br> 祿東贊重新坐在榻上,灌了一口茶水,余怒未消。</br> “屬下已經知曉。”黑影恭敬的回答。</br> 祿東贊沉默了片刻,沉聲說道:“你馬上傳信回去,讓王上準備二十萬兩貢金,送來長安!”</br> “什么?!”</br> 黑影驚訝的抬頭。</br> 一張臉蒙著黑巾,看不清表情,然而那雙眼睛卻充滿了震驚。</br> 二十萬兩黃金!</br> 吐蕃并不是拿不出來。</br> ....上一代贊普,囊日論贊,在才邦山發現金礦,在蓋日山發現銀礦,在昌布嶺發現銅礦,在熱嘎山發現鐵礦。</br> 可那畢竟是黃金!</br> 要知道,整個紅山宮,也才消耗了六萬斤黃金。</br> 一斤為十六兩。</br> 這次貢金的數量,居然是建造紅山宮的兩成!</br> 簡直太瘋狂了!</br> “大相,會不會太多了?”黑影低垂著腦袋,小心問道:“王上會同意嗎?”</br> “不必多問!”</br> 他長出一口氣,說道:“而且房遺愛說的對,這次和親,對我吐蕃至關重要。”</br> “大唐等得,我吐蕃等不得……”</br> “這一次,老夫就耗在這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