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君集大軍征西。</br> 身為高昌王的麴文泰，又怎會不知？</br> 幾個月前，這個令人震撼的消息，便順著商旅的駝鈴，傳遍了整個高昌……</br> 王公大臣們駭然不已。</br> 表面上紛紛上書，表示與麴氏共存亡！</br> 私下里，卻怕的要死，開始密集的會晤，商討家族未來出路。</br> 偏偏在這時，又有童謠傳出：</br> “高昌兵馬如霜雪，漢家兵馬如日月；日月照霜雪，回首自消滅——”</br> 此消息一出。</br> 宛如晴天霹靂！</br> 高昌上下，直接亂成了一鍋粥。m.</br> 最讓麴文泰憂心的是外部....不光薛延陀，周遭諸國，也紛紛表示和高昌劃清界限！</br> 不僅如此。</br> 他們還爭前恐后，向唐廷表忠心。</br> 尤其是焉耆國那個墻頭草，竟跳出來要為侯君集帶路，共伐高昌！</br> ……</br> 對于這一切，麴文泰當然知道。</br> 可他是高昌王。</br> 無論內心如何惶恐憤怒，哪怕面對襄邑夫人，表面上卻依然要做堅強狀。</br> 可身體反應做不得假。</br> 感受到對方秒變小泥鰍，襄邑夫人忍不住生出濃濃的鄙視，同時內心更加煩躁……</br> 她是個正常的女人。</br> 被撩撥之時，身體也會本能的反應。</br> 無奈，麴文泰是個五秒真男人……每次撩撥手法熟練，身體卻跟不上，跟拖拉機似得，突突兩下沒了。</br> 莫說領略山頂的風景，連半山腰都沒上去。</br> 那難受的感覺，足以讓任何一個女人發狂發瘋！</br> 如今在大唐面前，麴文泰竟直接成了面條，連攀上山腳的能力都喪失了。</br> 真是沒用的東西！</br> 襄邑夫人心中嘲笑，可抬起頭時，臉上卻換成濃濃的關切之色：</br> “大王莫要擔憂，如今形勢再差，還能差的過‘義合之亂’嗎？”</br> 麴文泰一愣，強笑道：</br> “夫人說的是，那時如此艱難，我麴氏尚且吉人天相，如今之憂患，何足道哉！”</br> 襄邑夫人聞言，輕嘆一聲：“可惜，張雄已經不在了。”</br> “張雄？哼！”</br> 麴文泰臉色一下沉下來：</br> “休要再提那豎子！”</br> “我麴氏禮待于他，將他捧為高昌第一外姓，他卻死諫我降唐……”</br> 他越說越氣，怒聲道：“還有我那堂妹，竟也如出一轍。”</br> “不過說了她幾句，她竟然偷偷出走高昌，投奔大唐！”</br> “真是罪該萬死！”</br> 襄邑夫人見狀，急忙溫聲勸道：“大王莫要生氣，您若是氣壞了身子，妾身該怎么辦啊。”</br> 溫言細語。</br> 令麴文泰神色漸漸舒緩。</br> 他拍了拍熟婦的手背，咧嘴笑道：“愛妃多慮了，本王身體好的很，希望你不要害怕。”</br> 襄邑夫人臉蛋羞紅：“嗯，您一心向佛，佛祖自會佑我高昌萬世平安……”</br> 話音剛落。</br> 馬車停了下來，仙窟寺到了。</br> 面對王族車隊，主持自然不敢怠慢，早早的率僧眾前來迎接。</br> 麴文泰攜王妃襄邑夫人、世子麴智盛，以及其他王公貴族，一起前往大殿拜佛祈福。</br> 高昌上下信佛。</br> 寺院一直待遇優厚，俗役減半，田役全免。</br> 仙窟寺又是王家寺院，故而規模浩大，僧侶眾多。</br> 如此多的僧人齊誦佛經，鐘鼎齊鳴，場面不可謂不宏大。</br> 氤氳的檀香中。</br> 麴文泰雙手合十，閉目自語：“我佛慈悲，佛光普照，佑我高昌——”</br> 言罷，抬眼望去。</br> 石窟內，兩幅生壁畫精美絕倫。</br> 一副是摩珂薩埵投崖，以身飼虎；一副是尸毗王救鴿，割肉飼之。</br> 兩畫中間。</br> 佛祖帶著微笑，俯視著蕓蕓眾生，神情高深莫測。</br> “佛祖啊，請您降下佛光，降臨我高昌吧……”</br> 麴文泰仰望著佛像，發出懇求。</br> 鼻息間焚香繚繞，耳邊的經聲佛號幽幽，忽然，恍恍惚惚中，他似乎看到佛像點了點頭。</br> “嘶——”</br> 麴文泰瞪大眼睛，心中狂喜。</br> “顯靈了！”</br> “佛祖顯靈了！”</br> 他萬分激動，虔誠的跪了下去。</br> ……</br> 片刻后。</br> 麴文泰禮畢，精神煥發。</br> 于是大手一揮，布施了寺廟大把香油錢。</br> 然后，又在王公貴族的簇擁下，興致勃勃的游覽眾佛窟后，這才乘車離去。</br> 車輦中。</br> 襄邑夫人見麴文泰心情大好。</br> 柔聲笑道：“大王經此禮拜，意氣風發，妾身看了，真真是心生歡喜。”</br> “哈哈哈哈！”</br> 麴文泰大笑，一把攬過美人腰肢：</br> “放心吧，佛祖已給我啟示，我高昌距離長安千里沙磧，他們的大軍過不來。”</br> “哦？”襄邑夫人語氣幽幽的問：“若侯君集真的可以翻越大漠呢？”</br> “哼！那也無妨！”</br> 麴文泰大手一揮：“我都城深壕高墻，精心修葺多年，兵馬糧草也非紙糊……”</br> “那侯君集若敢過來，我必將其斃于城下！”</br> 見他信心爆棚的樣子。</br> 襄邑夫人心中暗自冷笑。</br> ....說什么兵強城堅，無非是篤定，唐軍無法翻越天塹，說些大話罷了。</br> “大王高見，妾身這顆心終于能放下了…”襄邑夫人拍了拍胸脯，露出笑臉：</br> “大王，接下來，妾身打算動身，去各地佛窟參拜，保佑我高昌國泰民安，可否？”</br> 麴文泰頓時心生歡喜：“好！當然好了！愛妃有心了。”</br> 說著，低頭俯視美人，笑瞇瞇的道：“愛妃走之前，本王再好好滿足你一下。”</br> 襄邑夫人俏臉一紅：“大王不要。”</br> “哈哈哈哈！本王很強大，你忍一下……”</br> 襄邑夫人身子軟綿綿的，順從的任其擺布。</br> 當她側過頭去，雙眸倏然變冷，爆發出一股滔天恨意。</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