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為竇姓。</br> 竇誕和竇奉節都是隴右貴族。</br> 他此時站出來,顯然是要為后者說情。</br> 這些外戚貴族,只會維護他們的小家族利益,絲毫不管皇權天威……</br> 竇家的榮耀,到此為止了!</br> 李世民暗自下了決心,望著竇誕,目光鋒利如刀:</br> “怎么?朕要殺此獠,竇卿有意見!”</br> 竇誕聞言,臉色一白。</br> 以往皇帝見了他,總是笑瞇瞇的稱一聲“姐夫”,如今竟直呼他為竇卿……</br> 看來,天子是動了真怒啊!</br> 可竇奉節是竇家子弟,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殺吧?</br> 竇誕硬著頭皮,躬身道:</br> “陛下,竇奉節之父竇軌,曾隨您南征北戰,打薛仁杲,敗王世充,收服黨項、吐谷渾,屢立戰功……”</br> “請您看在他一片忠心的份上,繞竇奉節一次吧!”</br> 李世民聽罷。</br> 神色變幻不定。</br> 竇軌是開國功臣,曾經的大唐八大行軍總管之一,而且是秦王府的堅定支持者。</br> 打江山的那段歲月,與李世民建立了深厚的友誼。</br> 現如今,竇誕把他搬了出來,顯然是最大的感情牌……</br> 沉思片刻。</br> 李世民冷著臉道:</br> “罷了,既然竇卿為其求情,朕便放他一馬……”</br> “只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br> “來人!將竇奉節拉下去,重責三十大板!”</br> “....廷杖之后,立刻與永嘉公主和離,發配嶺南,不得耽擱!”</br> 此話一出。</br> 竇奉節霍然抬頭,一臉驚恐。</br> 三十大板下去,自己豈不是會被打殘?</br> 關鍵還有那四個字——不得耽擱!</br> 拖著傷殘之軀,翻山越嶺,深入毒瘴之地....嶺南都沒到,這條命怕是就沒了吧!</br> 竇誕也哭喪著臉,苦悶不已。</br> 皇帝的意思很清楚——你竇誕為其求情,我給你一個面子!</br> 但是竇奉節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br> “陛下……”</br> 竇誕抱拳開口,正欲繼續求情。</br> 李世民卻騰的站起來,一拂大袖,大踏步走下龍椅:</br> “退朝!”</br> ……</br> 群臣面面相覷。</br> 遲疑片刻后,開始沉默的朝外走去。</br> 大殿外,竇奉節被禁軍押著,聲嘶力竭的呼喊:</br> “叔父救我——!”</br> 竇誕立刻轉身,發現一臉驚恐的族侄,趕忙走過去,朝禁軍堆笑拱手:</br> “兩位,可否讓老夫與這孽障說幾句話?”</br> 兩名禁軍略一思索,決定賣他一個面子,松開竇奉節,說道:“時間快些,否則吾等不好對陛下交代。”</br> “那是自然,多謝多謝。”</br> 竇誕感激的拱拱手,笑著目送兩名禁軍走向一邊。</br> 待他轉過身來,臉上的笑意倏然收斂……掄起手臂,對著竇奉節就扇了過去。</br> 啪!</br> 竇奉節被打蒙了。</br> 捂著臉,不可思議的看著竇誕:“叔父,你…你打我作甚……”</br> “老夫打的就是你!”竇誕呵斥道:“誰讓你自作主張,去狀告永嘉公主了?”</br> 竇奉節一聽,羞憤交加,咬著牙道:“那賤人背著我找男人,我還不能告她了!”</br> “你糊涂!!”</br> 竇誕一臉的怒其不爭,左右看了看,低聲道:“如今都貞觀十四年了,你還看不形勢式嗎!”</br> 竇奉節一愣:“什么意思……”</br> “你…你還有臉問我?”竇誕咬著牙道:“你也不放眼看看,如今的三省六部的實缺,還有多少竇家人?”</br> “一朝天子一朝臣。”</br> “如今的圣人,逐步壓制竇家勢力,正愁找不到借口……你倒好,自己送到了刀口上!”</br> “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br> 竇奉節聞言,臉色漲紅:“我就是忍不下這口氣!”</br> “忍不下這口氣?你早干什么去了?虐打永嘉公主的時候,你想過有今天嗎!”</br> “我....”竇奉節頓時語塞,臉上露出后悔之色。</br> 竇誕見狀,神色也緩和下來,娓娓低聲道:</br> “與其為了一個不和的女人爭面子,不如向皇帝示弱,扮可憐……天子愧疚之下,必會彌補與你!”</br> “人活在世,面子就是狗屁!”</br> “什么殺父之仇,什么奪妻之恨,為自己博取更多的利益才是王道,這就是政治!”</br> 竇奉節如夢初醒,急忙一把拉住救命稻草,哀求道:</br> “我錯了,求叔父救我!”</br> “現在知道錯了?晚了…”竇軌嘆了口氣:</br> “你難道還看不出嗎?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桃色事件了,而是涉及到儲君之爭……”</br> “今日,你就不該出這個頭,被太子黨當槍使!</br> 竇奉節一聽,更加驚恐:“難道....連您都沒有辦法了嗎?”</br> “我?呵呵。”竇誕凄苦一笑:“圣人已經因你,而遷怒了整個竇家,老夫活人還顧不過來,又豈會顧得上你?”</br> 竇奉節瞳孔收縮。</br> 一股寒氣從后背升起。</br> 他本以為,竇誕可以私下運作,為他求情,卻沒想到,對方直接放棄了他……</br> 他這廂正在呆立。</br> 竇誕已經甩了甩袖子,轉身離去。</br> 一旁的禁軍,立刻走過來,懶洋洋的笑道:</br> “駙馬爺,走吧,三十大板還等著你呢!”</br> 竇奉節渾身一顫,他是真的怕了……于是猛地拼命掙扎,朝著竇誕的背影大喊:</br> “叔父,你不能不管我啊!”</br> 然而,竇誕連頭都沒回一下……</br> “老實點!”</br> 兩名禁軍沉喝一聲。</br> 一把扣住竇奉節的肩膀,野蠻的押著他朝刑房走去。</br> “啊啊啊!”</br> “放開我!”</br> “我乃當朝駙馬,你們誰敢動我!”</br> “叔父救命……”</br> 大殿處寒風幽幽。</br> 冰冷的空氣,卷著竇奉節凄厲的叫喊,漸行漸遠。</br> ……</br> 掖庭宮。</br> 長秋殿。</br> 四名禁軍正在殿外值守。</br> 殿內關著的,便是被圣人幽禁于此的永嘉公主。</br> 明媚的陽光下。</br> 一襲宮衣,從遠處緩緩走近。</br> 素白清冷的臉蛋,長發盤起,肌膚雪白細膩,眸如點漆,氣質冷清中,透著不染凡塵的素雅。</br> 這幅模樣,似仙女似白月,是所有男人心中的高冷女神。</br> 值守禁軍呆了呆,急忙攔住行禮:</br> “參見長樂公主殿下……請您止步。”</br> 李麗質清冷的雙眸,落在他們身上,淡淡的吐出一個字:</br> “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