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半響,他才沙啞著聲音答道:“……祁煜。”
“多大?”
“……十三。”
祁煜話并不多,幾乎是顧湮青問一句他答一句,眼底還殘留著尚未完全褪去的暴虐。
顧湮青忽然覺得無趣,逗弄這么一個人,根本沒有絲毫的意義!
這么想著,就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
祁煜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冷漠中夾雜著防備的臉上卻突然浮現(xiàn)出一個滿是邪氣的笑來。
“顧湮青。”
顧湮青心下一動,抬眸看他。
他笑得露出雪白的牙齒,在陽光下卻泛著冰冷的光澤,像一只野獸終于露出了它的獠牙。
“你說,相府怎么就舍了你呢?”
顧湮青也笑,只是嘴里卻泛起黃連的苦澀滋味,一直苦到心底。
是啊,相府怎么就偏偏舍了他呢?這個問題,其實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嗎?可是為什么還是覺得不甘心呢?
祁煜突然止住笑,定定地看著顧湮青,說道:“有沒有人告訴你,不想笑的時候就不要笑?”
“為什么不笑,你覺得像我們這種人,有不笑的資格么?”
……為什么不笑?
……憑什么不笑?
不想笑的時候,我也要笑,沒有人可以透過我的臉,去品嘗我的悲哀,沒有人可以對我一覽無余。
你以為,你是誰?!
祁煜輕輕嘆息,“湮青……”
“我想要那個位子。”
顧湮青不屑地看他一眼,聲音冷漠。
“我憑什么幫你?不過初次見面,你以為,你露出真面目,我就要幫你么?祁煜,你不會這么愚蠢吧?”
“當(dāng)然不,我會證明給你看,我們是最契合的一對君臣,你要的,只有我能給。”
顧湮青冷笑一聲。
“我要的,你給不了!”
說完,他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離去。
祁煜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笑得篤定。
第二天,楚王的旨意就來到了相府,圣旨里對其長子顧湮青極盡贊賞,最后將他指給了皇二十三子做伴讀,即日入宮。
皇二十三子,就是祁煜。
楚王雖然對他所有未到十八歲的皇子都不在意,但顧湮青,被相府放棄的長子,在他眼里,還算不得什么,所以他不介意去滿足這個難得讓自己看的上眼的兒子。
本來就不過是可有可無的人。
當(dāng)年離開相府,顧湮青并不覺得如何難過,冷清的角門前沒有送行的人,他的父母,聽聞消息也不過是隨意打發(fā)一個下人告誡他,不要在宮里惹事,完全沒有關(guān)注他。
顧湮青并不難過,他早就明白,這里,不是他的家。
但就像人生中深入骨髓的習(xí)慣,那個小小的院子里裝滿了他的陰霾,卻也對他無比熟稔,這樣突兀離去,無悲無喜,卻有著絲絲縷縷的遺憾。
常年生活在陰暗潮濕角落的丑陋生物,它們會渴望陽光,卻無法,接近陽光,因為生命已經(jīng)習(xí)慣缺少光,所以,突然離開熟悉的地方,雖然得到渴望的東西,但卻足以致命。
顧湮青不是,所以他僅有遺憾,而從此,相府,都與他無關(guā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