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爾摩斯探案全集2 !
他手里拿著一根像是手杖的東西,他把它放在地板上,發出了金屬的鏗鏘聲。他從外套口袋中掏出了一大塊東西,擺弄了一陣,最后咔噠響了一下。他還是跪在地板上,彎腰將全身力量壓在什么杠桿上,一陣旋轉和摩擦聲發出來,最后又是咔噠一響。于是他直起腰,我這才發現他手里拿的是一支槍托形狀很不一般的槍。他拉開槍膛,把什么東西放了進去,又“啪”地一下推上了槍栓。他把槍筒架在窗臺上,我看見他閃亮的眼睛瞪視著瞄準器。我聽見一聲滿意的嘆息,正當他把槍托貼緊右肩的時候。他看見映在黃色窗簾上的人影毫無掩飾地暴露在槍口前方。停了片刻,他扣動了扳機,跟著是一串清脆的玻璃的破碎聲。與此同時,福爾摩斯飛快地向射手撲過去。射手摔倒了。他急忙爬起來掐住福爾摩斯的喉嚨。他“砰”地摔倒在地板上,因為我用手槍柄照他頭上猛擊一下。我猛撲過去把他按住,我朋友吹一聲刺耳的警笛。兩個穿制服的警察和一個便衣偵探沖了進來。
“雷彌瑞德,是你嗎?”
“是的,福爾摩斯先生。知道你回了倫敦真高興,先生。”
“我覺得有點兒非官方的幫助是管用的,一年里不能有三件謀殺案破不了,雷彌瑞德。你處理莫爾齊的案子時相當高明。”
人們都站了起來。兩邊各站著一個高大警察的囚犯大口喘著氣。雷彌瑞德點著了兩支蠟燭,警察們也打開了他們的提燈,我終于能一睹我們的囚犯了。
一張精力充沛而陰險狡詐的面孔對著我們。他盯住福爾摩斯的臉,眼中露出仇恨和驚異。“你這個魔鬼,你這個狡猾的魔鬼。”他不斷地吼叫著。
“啊,我的上校!”福爾摩斯邊說邊整理好弄亂了的領子,“‘不是冤家不聚頭’。自從得到你在萊辛巴赫瀑布懸崖上的關照以后,我就再也沒見過你。”
上校像一個精神恍惚的人那樣,牢牢地盯著我的朋友。“你這個狡猾的魔鬼!”
我的朋友說:“先生們,這位上校叫塞巴斯蒂恩·莫蘭,以前效力于女王陛下的印度陸軍,是咱們東方帝國最了不起的射手之一。在獵虎方面,他至今仍是獨一無二的!”
這個兇惡的老人,只是瞪大眼睛看著我的伙伴。
“奇怪,這么一個優秀的獵手竟然被我這個很簡單的計策給騙了。”福爾摩斯說,“你也曾在一棵樹下拴只小羊,自己則帶著來福槍藏在樹上,等著小羊把老虎引誘來。今天這屋子便是我的樹,你就是我想打的老虎。你可能備用了幾支槍,以防出現多只老虎,或者你自己萬一沒瞄準好,而這是不可能的。他們都是我的備用槍。”他指了一下周圍的人。
莫蘭上校怒吼著向前沖來,但兩個警察把他拽了回去。他臉上露出讓人害怕的憤怒表情。
“但你有一招確實出乎我的意料,”福爾摩斯說,“我真沒想到你也會利用這所空屋跟這扇方便的前窗。”
莫蘭上校憤怒地轉過臉去,對著官方偵探。
他說:“你沒有理由讓我受他的嘲弄。如果我現在觸犯了法律,那么請依法辦事吧!”
“你說得也對,”雷彌瑞德說,“福爾摩斯先生,我們走之前你還有別的要說的嗎?”福爾摩斯早就從地板上撿起了那支威力無比的汽槍,正在一心一意地看著。
他說:“雙目失明的德國技工馮·赫德爾特地為莫里亞蒂教授制作的這支槍已經存在好多年了,但一直沒有擺弄它的機會。雷彌瑞德,我特別把這支槍,還有這些與之配套的子彈,都交給你們。”
“交給我們,你就放心好了,福爾摩斯先生。”雷彌瑞德說。這時大家都向房門口走去,“你還有什么話要說嗎?”
“你們將以什么罪名來控告他?”
“什么罪名?”其中一個警察問。
“當然是謀殺福爾摩斯先生未遂。”雷彌瑞德說。
“這可不行,雷彌瑞德。我沒有在這件事情上拋頭露面的打算。將他逮住無非是你的功勞。雷彌瑞德,我要向你祝賀呀!”
“到底把誰逮住了,福爾摩斯先生?”
“莫蘭上校就是全體警察一直尋找但是卻沒有找到的那個人。上個月的30號他對準公園路427號二樓的正面窗口,打死了羅諾德·阿德爾。現在,華生,我們到書房去抽一根雪茄,呆半個小時,消遣一下。”
在邁克羅夫特的監督和赫德森太太的直接照管下,我們的老房子還是從前那樣。一進屋我就注意到這里非常整潔。這里是做化學試驗的地方,放著一張松木桌,桌面被酸液給弄臟了;那邊,在架子上有一大排大本的剪貼簿和參考書。我向四周環視了一下,掛圖、提琴盒、煙斗架,連裝煙絲的波斯拖鞋都是原樣擺設。已經有兩個人到屋里:一個是滿面堆笑的赫德森太太,另一個就是那個在今天發揮了大作用但樣子漠然的假人。這個蠟像,擺放在一個小架子上,披一件他的舊睡衣,十分逼真。
“一切順利嗎?赫德森太太?”
“我照你的吩咐,是跪著干的,先生。”
“很好,你做得相當漂亮。子彈打在哪兒了?”“子彈恰好擊中頭部,然后碰在墻上砸扁了。給您,這是我在地毯上拾到的。”
我的朋友把子彈遞給我。“多奇妙的一顆鉛頭左輪子彈。好吧,感謝你的幫助。現在,華生,請你依舊坐在老位子上,我想跟你討論幾個問題。”
他脫掉那件舊禮服大衣,換上從蠟像上取下來的灰褐色睡衣。
“莫蘭這個老獵手真棒!”他一邊檢查蠟像那破碎的前額一邊笑著說,“以前在印度他是最出色的射手,我想現在在倫敦也幾乎沒有比他技術過硬的人,聽說過他的名字嗎?”
“沒有。”
“瞧,這就叫做出名了!不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過去應該聽說過詹姆士·莫里亞蒂的的大名,他絕對是本世紀的大學者之一。把我那本傳記索引從架子上拿來。”
他輕松地靠在椅子上,大口噴著雪茄煙,并信手翻著他的注記。
“這些我收集在M部里的材料還可以。不論擺在什么地方莫里亞蒂這個人都是別具一格的。這是狡詐的放毒犯莫根,這是臭名遠揚的梅里丟,還有馬修斯——我左邊的犬齒被他在查林十字廣場的候診室里打掉了。咱們今天晚上見到的家伙是他們中的最后一個。”
他遞給我的本子上寫著:
塞巴斯蒂里?莫蘭上校,本無職業,效力于班加羅爾工兵一團。1840年生于倫敦,是原英國駐波斯公使奧古斯塔斯·莫蘭爵士之子。曾就讀于伊頓公學、牛津大學。參加過喬瓦基戰役、阿富汗戰役,服役于查拉西阿布(派遣)、舍普爾、喀布爾。著有《喜馬拉雅山西部的大獵物》(1881),《叢林中的三個月》(1884)。住在管道街。參加了英印俱樂部、坦克維爾俱樂部、巴格特爾紙牌俱樂部等三家俱樂部。
福爾摩斯在空白處注了旁注:倫敦第二號最陰險狡詐的人物。
“真使人感到奇怪,”我說著把本子遞回給他,“這個人還是個相當夠格的軍人呢。”
福爾摩斯答道:“某種程度上他實在干得很出色。他十分有膽量,他爬進水溝去追一只受傷的吃人猛虎的事在印度家喻戶曉。華生,當長到一定高度的時候,有些樹林會突然長成古怪的形狀。這在某些人的身上也常常會出現的。即個人在發展中再現了他歷代祖先的發展全過程,而像他這樣突然變壞或變好,他家系中的某種影響就顯現出來了。他成了他家系的縮微膠卷。”
“你的這個想法真是很難理解。”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莫蘭上校開始墮落了。雖然在印度他沒有做什么當眾出丑的事,但并沒有一直呆下去。他退役后,回到了倫敦,聲名狼藉。這時候莫里亞蒂教授挑中了他,他曾當過莫里亞蒂的參謀長。莫里亞蒂對他出手大方,但只是利用他作了一兩件一般匪徒承擔不了的案子。你可能還記得1887發生在洛德的那個斯圖爾特太太被害的案子。我認為莫蘭一定是主謀,只是在莫里亞蒂匪幫被破獲的時候,我們沒證據控告他。記得嗎?那晚我去看你,為了防止汽槍,我把百葉窗關上了。因為當時我已經知道存在著那么一支不尋常的槍,而且有一名全世界第一流的槍手。我們在瑞士的時候,他和莫里亞蒂就一起在跟蹤我們。很明顯,我在萊辛巴赫懸崖上那惡夢般的五分鐘就是他給的。
“我呆在法國的時候就注意看報,來尋找制服他的機會。他的影子整天困擾著我,因為他早晚有一天會找個機會干掉我的。我怎樣對付他呢?總不至于一看到他就槍殺了他,那樣的話我就必進法院無疑了,求救于市長也沒用。所以我寢食難安。后來我看到了羅諾德·阿德爾慘死的消息,我知道機會終于來了。情況表明這就是莫蘭上校干的。他先跟這個年輕人一起打牌,然后從俱樂部一直跟蹤他到家,接著向敞開的窗子開槍打死了他。這是顯而易見的。憑著這顆子彈就可以判他死刑了。我馬上返回倫敦,那個放哨的發現了我,他把我出現的消息報告了莫蘭上校。于是上校把他所犯的案子和我的突然歸來聯系在了一起,他十分害怕。我估計到他會立刻想辦法害死我的,并且為達目的他會重用這件兇器。在窗口我放了一個明顯的靶子,還預先通知蘇格蘭場可能需要他們幫忙(對了,華生,你不是看出了呆在門道里的他們嗎?),然后又找了一個我認為萬無一失的監視點,沒想到他竟然也會選中那個地方來襲擊我。”
我立刻說:“那么快,解釋一下莫蘭上校殺害羅諾德·阿德爾的原因吧。”
“啊,親愛的華生,我們只好推測這其中的原因,但是在這方面,即使邏輯性最強的頭腦也可能存在失誤。每個人都可以根據現有的證據而作出假設。”
“那么,你的假設是什么呢?”
“其實這件案子并不難,證詞中證明莫蘭上校和年輕的阿德爾配對贏了四百多英鎊。很顯然莫蘭作了弊——就在阿德爾被害的當天,阿德爾發現了莫蘭作弊的秘密并且很可能私下跟莫蘭談過,還威脅說要揭發他,除非他主動永遠退出俱樂部。按理說阿德爾是不大可能馬上去揭發既有名氣而年紀又比他大得多的莫蘭。大概他也像我推測的那樣去做了。可是對于以打牌騙錢為生的莫蘭來說,退出俱樂部就等于毀滅。所以他槍殺阿德爾,而那時阿德爾正在計算自己該退還多少錢,因為他不想從搭檔的作弊中牟求私利。為了防止他母親和妹妹突然進來逼他說出弄來那些人名和硬幣究竟干什么,他將門反鎖住了。這樣說合理嗎?”
“我想你大概已經說出了事情的全部真相。”
“審訊將會證明或推翻我的推測。不過,不管怎樣,莫蘭上校永遠也不會打攪我們了。馮·赫德爾這神奇的汽槍將為蘇格蘭場博物館增光添彩,而我又可以致力于調查那些由倫敦錯綜復雜的生活所引起的饒有意思的小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