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土重萊5
    每一年的末尾這一天,  對于人類來說都是一個重大的節(jié)日。
    那些因?yàn)榍髮W(xué)和工作離家的人會回到家里，和家人們一起過度過這一天。
    在人類社會的定義里重萊是個孤兒，每到這個新舊交替的日子里,  小火種們望向他的目光總是充滿了憐愛和同情。
    為了讓他能夠充分融入到集體中,  每一個新年都會有個小火種把他帶回家一起過年。
    在莊園學(xué)習(xí)的十年里，重萊分別在十個小火種的家里過完了春節(jié)。
    掐指一算,  今年輪到冷夜了。
    冷夜的家在漠北，那是一個非常寒冷的地方，冬天最低溫度能達(dá)到零下五十度，一杯沸水灑向天空，落地時全都變成了冰渣子。
    重萊做了一些準(zhǔn)備,  比如在星際網(wǎng)絡(luò)商店里買了一雙羊毛拖鞋。
    當(dāng)冷夜來到他家，看到重萊買的那雙拖鞋,  聽到他打算穿這個去漠北時起碼沉默了一分鐘那么久。
    他把目光從那雙羊毛拖鞋上移開，盯著重萊說道：“我真得不能高估小火種的自理能力。”
    冷夜拿起那雙拖鞋：“你要是穿這玩意去我們漠北,  腳指頭都能給你凍掉。”
    重萊說道：“我只知道去漠北的時候不能舔鐵欄桿上的霜,  因?yàn)樯囝^會被黏住。”
    小火種生活的莊園在一個四季如春的城市,  重萊來到人類社會后并沒有去過北方,  因?yàn)椴荒芎腿祟愡M(jìn)行意識鏈接,  所以并不是很了解北方的居民是怎么生活的。
    重萊看著那雙羊毛拖鞋,  說道：“也許我可以在室內(nèi)穿。”
    冷夜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一樣,  搖晃著手里的拖鞋說道：“我的天,  在北方的室內(nèi)穿羊毛拖鞋，你也不怕腳臭,  北方的室內(nèi)有暖氣供應(yīng)，外面的世界雖然冰天雪天，室內(nèi)穿著大褲衩吃冰淇淋都行。”
    “走吧,  我?guī)愎渖虉鋈ベI保溫服。”
    兩個人去商場逛了一圈，冷夜給重萊買了一雙雪地靴。
    商場附近有個理工大學(xué)，大學(xué)城旁邊是一條很有名的小吃街。
    冷夜吧唧著嘴：“想吃章魚小丸子了。”
    重萊問道：“那個小吃屋里的？”
    冷夜說道：“柴犬小吃屋。”
    走到小吃街，隔著很遠(yuǎn)便能看見那些顏色各異、形狀各異的小型機(jī)器玩偶。
    有些機(jī)器玩偶是個小積木的模樣，有些是卡通動物。
    小吃屋便在這些機(jī)器玩偶的肚子里，只要設(shè)定好程序，這些玩偶肚子中的機(jī)械臂便能做出美味的小吃。
    也有一些攤主喜歡親自動手，笑瞇瞇地招待客人。
    青春期的男生特別能吃，兩人吃得滿嘴是油，鼓著肚皮走出了小吃街。
    冷夜買了些特產(chǎn)準(zhǔn)備帶過去，重萊推著購物跟在他后面，從貨架上拿了一包七彩蟲軟糖。
    兩人扛著大包小包來到冷夜的老家。
    漠北正在下雪，鵝毛大的雪花被呼嘯的北風(fēng)拍在他們臉上，寒冷無孔不入，呼出的氣體變成了霜，掛在他們的睫毛和額前垂落的頭發(fā)上。
    冷夜的家是獨(dú)棟小院，掃雪機(jī)器人正在街道上清理積雪。
    這些掃雪機(jī)器人身高12米，腳下是巨大的吸盤，正發(fā)出嗚嗚嗚的聲音把厚厚的積雪吸進(jìn)儲雪倉中。
    冷夜從雪地上跳起來朝著機(jī)器人打招呼，非常快樂地說道：“新年快樂，親愛的艾睿！”
    他從口袋里翻出一條紅色的圍巾系在機(jī)器人的手臂上。
    一道低沉雄渾的電子男聲說道：“新年快樂，我親愛的孩子們，我喜歡這條紅色的圍巾，雖然它小了一點(diǎn)。”
    它的機(jī)械臂抓起了一把雪，機(jī)械關(guān)節(jié)靈活地運(yùn)轉(zhuǎn)起來，一個精致的雪人在它的手掌中成型。
    它把雪人遞給重萊，頭顱上的電子眼閃爍著藍(lán)色的光芒，說道：“送給第一次來這條街道上做客的小朋友。”
    重萊接過雪人，對掃雪機(jī)器人道謝。
    “不用客氣，我要繼續(xù)去清理街道上的積雪了。”
    “再見，艾睿。”冷夜說道。
    重萊也說道：“再見，艾睿，謝謝你的雪人。”
    重萊抱著雪人進(jìn)了院子：“你以前也收到過雪人么？“
    “這條街上的每個小孩都收到過。”冷夜笑著說道。
    重萊把雪人放在院子里落滿雪花的長椅上，他盯著雪人看了一會，摘下頭上的紅色絨線帽戴在了雪人的頭上。
    他站在茫茫風(fēng)雪中，心里突然有些難過。
    冷夜在門口喊道：“你傻站著干什么呢，快進(jìn)屋啊！”
    重萊回過神，把院子里的雪踩得咯吱響，頂著一頭的雪花進(jìn)了屋。
    屋里全是飯菜的香味，冷夜的父母都是慈祥和藹的人，看著兩人一身雪花，立刻打開門口的烘干機(jī)吹干兩人身上的雪。
    冷夜的父親穿著灰色圍裙，上面印著一只啃竹子的大熊貓，手里端著一個黃色的托盤，對重萊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是小重萊吧，我兒子終于帶朋友回家了，我總擔(dān)心他太孤僻交不到朋友呢。”
    冷夜媽媽也穿著圍裙，她的圍裙是棕色的，上面印著一只抱著月亮的小浣熊。
    她笑瞇瞇地看著重萊，夸贊道：“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么好看的男孩，都可以當(dāng)電影明星了。”
    重萊靦腆地笑著，很有禮貌地說道：“叔叔在烤餅干么？”
    冷夜的父親說道：“是小熊蛋奶餅干。”
    他給重萊拿了一塊小餅干，笑呵呵地牽著妻子的手去了廚房。
    后背突然傳來一陣細(xì)微的癢意。
    重萊拿著小餅干的手微微一僵。
    他的后背有一雙絢爛的蝶翼，潛伏在人類世界之前蟲族將他的身體做了改造，切除了那雙翅膀。
    他只是一只擁有人類基因的蟲族，身體的97的基因都來自人類，屬于織夢蝶的基因只占3。
    蟲族的基因非常霸道，在16歲之前他或許很像一個人類，但是16歲之后，屬于蟲族的特征便會漸漸顯。
    他的背后會生出翅膀，頭上會長出觸角，眼睛在夜晚會發(fā)光。
    小火種每周都要做全身檢查，單單是血液檢測這一項(xiàng)就瞞不過去了。
    冷夜正躺在沙發(fā)上嚼著小熊餅干，重萊猛地站起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領(lǐng)。
    冷夜嚇了一跳：“你干嘛？”
    重萊：“去幫你的父母包餃子。”
    冷夜在他手下掙扎：“你開玩笑吧，咱們小火種的自理能力這么差，怎么可能包餃子！”
    重萊非常執(zhí)著地把他扯進(jìn)了廚房。
    蟲族的肢體協(xié)調(diào)性比人類強(qiáng)大太多。
    重萊只用了30秒就學(xué)會了如何搟出薄厚均勻的餃子皮。
    搟面杖在他的手里舞出道道殘影，一張張圓潤的餃子皮鋪滿了桌子。
    冷夜負(fù)責(zé)包餃子，他包的餃子還過得去，就是不能站起來。
    有些餃子里包著金色的紀(jì)念硬幣，說是吃到硬幣的人會有一年的好運(yùn)。
    外面的雪越來越大，包完餃子重萊又和冷夜堆了一個大雪人。
    晚上吃了熱騰騰的餃子，重萊吃到一個抱著紀(jì)念幣的餃子。
    奈何蟲族的牙口太好，他把紀(jì)念幣咬出了一個深坑，于是沒敢聲張，悄悄把那枚硬幣藏在了袖口里。
    后背還是很癢。
    留在人類世界的日子不多了。
    心里那些交織在一起的復(fù)雜情緒無法用語言表達(dá)出來，也無法說給任何人聽。
    蟲族不能理解他的情感。
    人類無比仇恨他的種族。
    進(jìn)行意識鏈接時，織夢蝶對他說道：“你該離開人類世界了。”
    冷夜一家人正在院子里放煙花，重萊拿著煙花棒，執(zhí)拗地說道：“我的蝶翼還沒有長出來。”
    織夢蝶：“蝶翼生長的速度很快，對于蟲族而已，你是一筆非常寶貴的財(cái)富，我們不會冒這個風(fēng)險。”
    “明天，黑雨會降臨這里。”
    “蟲族沒有永遠(yuǎn)的同行者，是時候回歸于蟲巢之中了。”織夢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