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常寺,欽天監(jiān)。”云璽沉聲,將太史令未說完的話補了出來。
“本宮曾與烏大人打過幾回照面。如果所記不錯,那他的身量,應(yīng)與本宮相近。”
昨夜的黑衣人,看上去比慶陽公主明顯高出了一個頭,因此云璽從未考慮過欽天監(jiān)。
太史令與欽天監(jiān)同屬太常寺,自然也熟悉這一點。
“那依大人之見,此人是化名烏姓呢,還是近日才進京?”
“殿下給出的訊息太少,臣無法斷言。”
云璽從前與太史令并無交集,因此也不便將自己是在衛(wèi)國使館見著黑衣人的線索透露。思量之后,她道:“那黑衣人似乎極為敏銳,又或者是身懷武功。極其微小的動靜都會被他覺察。”
身邊的言喻聽了這話,腦子里靈光一現(xiàn),頓時低頭笑了一下。
分明是云璽輕功不佳,未能很好地隱藏自己。
太史令不由得抬頭看了站在長定皇姬身后的布衣少年。
少年尚未加冠,頭發(fā)只用灰色布條簡單扎起;一身白衣之下卻難掩一種俯瞰眾生的氣質(zhì)……
太史令想起昨夜好友帶來的、關(guān)于“公子瓊旒”的消息。
天子不可能因為一時高興,便給一介草民這么高的評價。
太史令捋了捋自己的白須,道:“若是武功高手,臣還有一個想法。”
“殿下可知,三省六部九寺之外,還曾有過一個子烏寺 ?”
太史令并未留神云璽的反應(yīng),只是若有若無地瞥向言喻。
只可惜,言喻與云璽一樣,并無任何反應(yīng),看上去都是一副聞所未聞的模樣。
太史令:“……”
行。
“殿下不知道倒也正常,此事史書中并未提及,只是在我等太史令中悄然流傳至今。”他緩緩解釋,“子烏寺設(shè)立于厲帝時期,為其子文帝所廢,所存不過十年而已。而就是在這十年之中,子烏寺僚屬奔走于天下之間,只為了,尋找一個人。”
“何人?”
沒等言喻發(fā)問,云璽便已經(jīng)急不可耐地開口詢問。
太史令稍作沉默,才道:“據(jù)說,是一個可以調(diào)動能與三百萬王師抗衡的一支精兵鐵騎之人。”
云璽暗忖,若真有這么支精銳,別說是以暴虐悟道著稱的厲帝,就算是她自己,也擔(dān)心。
“后來多為胡人的子烏寺為文帝所廢,其僚屬散落市井。據(jù)說并未解散,而是依舊在尋找那個人。而他們對外自稱的姓氏,也都改成了‘子’或是‘烏’。”
言下之意,便是云璽所遇之人,也許是當(dāng)年子烏寺僚屬之后。
而此人的出現(xiàn),便代表著,子烏寺仍在尋找那人。
“可如今距厲帝時代,已過去數(shù)百年……那人,該不會是老妖怪吧?”
太史令搖頭道:“子烏寺僚屬可傳后人;手握兵符者自然也可傳兵符;數(shù)十萬精銳,亦有后代。”
云璽頓時變了臉色:“現(xiàn)如今也還有那么一支鐵騎,那歷代天子,又是如何能安坐寶座?那文帝……為何要廢子烏寺?!”
這豈不是……在自毀長城!
太史令卻道不出個所以然來。
“若子烏之人在尋找那支精銳,又為何……”為何會與衛(wèi)伯勾結(jié)!
“太史大人,多謝解惑。草民這便帶殿下告辭了。”
言喻及時出聲打斷云璽將要出口的話語,毫不猶豫地拉著云璽離開別院。
云璽朝著言喻齜牙咧嘴,要不是覺得在大街上咬人有損聲譽、傷風(fēng)敗俗,她早咬死他了!
到了僻靜無人之處,言喻才松開云璽,朝她一揖:“恕草民冒犯,殿下方才太過激動,險些將衛(wèi)伯說了出來。”
云璽一邊揉著自己的手腕,一邊嘟囔:“可還沒有問清楚……”
衣袖稍稍滑落些許,纖細(xì)白嫩的手腕上,已經(jīng)隱隱約約出現(xiàn)了紅印。
言喻眼神微動,不自在地偏過頭去。
干凈的面頰上,似乎有可疑的紅云。
云璽以為他想撂攤子,抬手扯著他的外袍,硬是將他扯回了原位。
言喻苦笑:“殿下,太史令并非宮里頭的起居郎,您再怎么問下去,他也是答不上來的。”
他怕被云璽覺察到異常,抬腿就往前走去:“殿下放心,那支精銳騎兵乃太宗所建,為的是有朝一日諸侯起兵時,與王師里應(yīng)外合,給他們出其不意的一擊。”
沉浸在思考中的云璽亦步亦趨地跟上,并未覺得有絲毫不妥:“若厲帝知曉這支奇兵存在的作用,又何苦找尋?如今子烏寺后人與衛(wèi)伯接觸,是否意味著……諸侯之中,已經(jīng)知曉有這支隊伍的存在?”
她忽然抬頭看向言喻的后腦勺。
眼睛中有驚疑與猜忌。
太史令都說不上來的事情,他平民百姓一個,又是如何得知?
“喲,這不是被禁足了的長定皇姬嗎?您不在宮中面壁思過,怎么跑到這西市里頭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