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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3 章 番外:滿月宴與剃度

    一個月圓的夜晚,杜圣蘭和顧崖木收到了一份請帖。
    五蘊和尚寄送到羅剎門,最后由飛雪道君轉交。近來羅剎道君在閉關,飛雪道君和靈青道君共同坐鎮羅剎門。
    “滿月酒?”杜圣蘭仔細一看,不是酒,是滿月宴,詫異道:“大師有孩子了?”
    顧崖木很靠譜:“應該是我們送給他的那只雞。”
    他接過請帖,目光鎖定上面的小字,五蘊和尚是用‘弟子’這個稱呼代指金爪雞。
    他辦滿月宴的目的主要歸結為三點:一是讓消息傳出去,如果妖獸的父母后悔可以領回去;二來這顆蛋是顧崖木和杜圣蘭所贈,如今破殼,是該請他們來看一眼;至于第三點,滿月宴也是收徒儀式。
    靈青道君湊過來,忽然說了句:“我也要去。”
    想到他日常領著的妖獸多是毛茸茸,杜圣蘭失笑:“還以為師兄不喜歡金爪雞。”
    靈青道君淡聲道:“誰能拒絕去看一只雞的剃度儀式?”
    杜圣蘭暗道一般人應該都能拒絕。
    以五蘊和尚的心胸,想必不會介意他們多帶一個人過去。滿月宴訂在十六號,出發那日,他們稍等了一會兒才等到靈青道君,后者手里拿著個小匣子,應該是禮物。
    杜圣蘭好奇:“師兄準備了什么?”
    靈青道君直接打開,是一串小佛珠,每一個佛珠圓得憨態可掬,天然形成的紋路也很漂亮。
    靈青道君視線落在杜圣蘭和顧崖木的禮盒上,杜圣蘭準備得是特殊材料打造的長命鎖,顧崖木的比較離譜,是一個類似漏斗的奇怪東西。
    靈青道君問:“擺件?”
    “堵嘴用的。”顧崖木很無情地說道:“我不想在剃度過程中,聽到雞叫。”
    “……”
    仙域遼闊,有無數洞府可供使用,還有大面積的空地建造宮殿閣樓,除非是很厲害的仙君,一般人不敢占用太多地盤。
    在仙界這個弱肉強食的地方,五蘊和尚出乎意料地受歡迎,幾乎沒有多少人會去特意為難他。
    有關這點,靈青道君專門提起過,多半是因為杜圣蘭遭遇天罰時,五蘊和尚給出的眾生愿選擇。以和尚現有的修為,最多超度低級仙君,但隨著他境界的不斷攀升,日后說不定能送更高境界的仙君去往生。
    仙人的壽命也并非真的無窮無盡,輪回崩潰,有些大限到來必須要去渡三九或是六九雷劫的人,難免會想留條后路。
    “仙界有兩個最神秘的地方,一是雷池,二為鬼域。”
    “鬼域?”
    靈青道君微微頷首:“傳說是冥界崩潰后漂流出的一片破碎之地,不少渡劫失敗或是道體即將崩潰的人,都會去鬼域尋找輪回之法。”
    “輪回嗎……”
    杜圣蘭不知想到什么,正要說話,忽然發現已經到了。
    梵門被滅后,近期被羅剎門瓜分了地盤,一部分給了平日交情不錯的幾個勢力,一半自留,另一部分有山川河流隔開,是一處小島,他們贈予了五蘊和尚,日常用來清修。
    滿月宴就在小島上舉辦,戌時開始。
    一輪圓月懸掛在天空,無聲照耀著一切。賓客來得比想象中要多,可見五蘊和尚人緣確實不錯。他的大弟子戒癡如今正在閉關,還不知道自己多了一位小師弟,這對金爪雞來說是一件好事,否則它應該還會收到一份佛經作禮物。
    稍等人到齊,確定其中沒有金爪雞的父母,滿月宴才正式開始。
    金爪雞的羽毛顏色十分絢麗,頭頂的絨毛微微泛粉,幼生期的金爪雞擁有著得天獨厚的美麗,除了嘴有點臟。
    “煞筆崽子,你個沒毛的居然敢剃我……”
    透過現象看本質,不少來賓點頭,剛滿月就能口吐人言,金爪雞一族到底還挺有智慧。
    五蘊和尚準備了一把小剃刀,劊子手一般站在了金爪雞后面。
    杜圣蘭坐在就近一桌,有些納悶:“大師不是個注重形式的人。”
    哪怕真要收弟子,也不會強求剃度才是。
    顧崖木道:“這只雞天生長有反骨。”
    早在蛋里時,便散發著一絲輕微的戾氣。他繼續說道:“大部分金爪雞都有反骨,這一族最有趣的是,反骨越重,它的腦袋就會凸出來,卻又是有名的愛美。”
    有毛的時候,頭骨變高,看不出什么,甚至還能顯出一份高傲。禿了之后,當然不想讓腦袋變得凸出一塊。
    手起刀落,和尚手上流露出的金光使得金爪雞動彈不得。
    尖叫不斷。
    杜圣蘭忍不住屏蔽了聽覺,突然覺得顧崖木送的禮物是何等有先見之明,可惜五蘊和尚尚未拆開。
    一簇簇小粉毛落地,靈青道君帶來的妖獸感覺到了世界的殘酷,全部縮在他鞋邊不敢動彈。金爪雞的小眼珠捕捉到了毛發旺盛的妖獸,無能狂怒:“我要剃光你們,小畜生們……”
    還沒等它罵完,五蘊和尚手掌微微抬起,早已準備好的藥桶飛了過來,里面盛滿了金黃色的液體,還在咕嚕嚕地冒泡。
    這是佛門用來修煉金剛體必需經歷的步驟,材料珍貴異常。
    五蘊和尚從容解釋:“越早修煉,越有助于金剛體鍛成。”
    金爪雞撲騰著翅膀:“你敢把老子下鍋?!”隨著液體淋在身上,它的叫罵聲不止:“還抹蘸料?你不得好死!”
    意識到這樣沒用,金爪雞破罐子破摔,開始誣陷:“大和尚和人在野外不可言說。”
    “禿驢和六位仙子糾纏不清。”
    ……
    越說越是離譜,杜圣蘭端起茶杯,垂眸望著舒卷的茶葉說道:“也就是大師的性子能忍。”要是放在他身上,絕對把這只雞毛都給拔光了。
    五蘊和尚平靜地做完一切,當眾宣布:“日后這便是貧僧的二弟子。”他望著金爪雞,緩緩道:“你這一輩是‘慎’字輩,為師賜你法號慎口。”
    賓客一怔。
    “噗——”杜圣蘭一口茶噴了出來。
    他很少有這么失態的時候,接過顧崖木遞來的帕子,不住咳嗽。低聲道:“這法號怎么像是在罵人?”
    五蘊和尚如往常般,目含慈悲,說出殷切的期待:“望你日后能謹言慎行,口吐蓮花。”
    金爪雞整只雞呆住了。
    良久,它抬起爪子想要踹人,動作幅度過大,還抖掉了幾根羽毛:“你才是牲口!你全家都是牲口!”
    五蘊和尚輕輕一嘆,掌心在它頭頂輕輕一拍,叨叨不停的尖嘴發不出聲音了。
    今日沒有提供酒水,滿月宴并不算是太熱鬧,結束得也比較早。
    臨別之際,少不得要和主人家說兩句話,一位仙君留下禮物,沖五蘊和尚抱了抱拳:“慎口這孩子打小看著就聰明,日后必定前途無量。”
    五蘊和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多謝施主吉言。”
    等人散得差不多,杜圣蘭和顧崖木才上前,這次五蘊和尚在他們之前先開口道:“島上的云霧茶就要成熟,有靜心凝神的功效,二位不妨多留兩日,帶些回去。”
    杜圣蘭正要婉拒,想到九奴可能會需要,又點了點頭。
    一排妖獸忽然出現,擋在了他和五蘊和尚中間。
    靈青道君帶來的妖獸還記得先前金爪雞的恐嚇,故意趾高氣揚地排隊從它面前經過,展示蓬松的絨毛。
    金爪雞的嘴一張一合,聽不到它在說什么,但想必是在罵人。
    靈青道君對剃度儀式似乎很感興趣,對五蘊和尚道:“下次再剃度時,記得找我來觀禮。”
    語畢,帶著一堆妖獸飛身離去。
    夜半,眾人散去,來得賓客中,只剩下杜圣蘭和顧崖木。
    島上的風景很不錯,從這里朝南觀望,偶爾還能看到鳳凰。真正的鳳族早已滅絕,現在自稱鳳凰的一族,其實只有稀薄的鳳凰血液,是鳳凰和三翎孔雀的后代。
    不過它們的尾翼確實很漂亮,在空中飛過時,拖拽出了一條銀河。
    杜圣蘭瞇了瞇眼:“蜃景嗎?”
    那條銀河之后,還有著更奪目的銀光,半個天空一瞬間都仿佛被照亮,不過眨眼的功夫,便又沉寂如黑夜。
    顧崖木:“是鬼域。”
    上界的地圖,早就被他熟記。
    杜圣蘭是個只活當下的人,他對輪回不感興趣,對于鬼域本身倒是存在幾分好奇:“不知道鬼域是什么模樣?”
    沉默了一下,又道:“你說那只狐貍會不會還有魂魄沒有消失,如今正徘徊在鬼域?”
    這只是白天一個心血來潮的念頭,笑笑道君這段時間見不到蹤影,杜圣蘭曾意外撞見過一次靈青道君和飛雪道君交談——
    “笑笑該不會去了那個地方?”
    “師尊撿他回來時,笑笑還是幼生期,算是被二師兄拉扯大的,但凡有一絲希望,想來也不會放棄。”
    杜圣蘭覺得這個地方很可能指的是鬼域。
    顧崖木:“想去的話,便去看看。”
    杜圣蘭有些詫異:“我還以為你會以鬼域危險為由,進行勸阻。”
    他承了羅剎門不少情,對于一些事情已經釋然,羅剎道君等人考慮到杜圣蘭的心情,基本不會主動當面提天機道人,但私下對同門的逝去難免神傷。
    顧崖木問:“能有和魘合作危險?”
    杜圣蘭無話可說。
    顧崖木的行事很干脆,講究順應本心,杜圣蘭想做的事事情,他一般不會阻止。包括幫九奴取魔心,明知道可能有坑,顧崖木甚至會主動出言支持。
    一般到鬼域的都是快要隕落的仙人,實力太強的,根本進不去。笑笑能去,是因為空間異獸的特殊能力。
    他們還在為去鬼域做準備時,翌日突然出現了變故:金爪雞不見了。
    杜圣蘭和顧崖木幫忙一并在島上尋找。
    “杜施主,為什么要掀開鍋蓋?”
    杜圣蘭略尷尬地放下手,一只雞不見了,首先要考慮的自然是會不會被吃了。
    廚房派上用場的次數不多,也就是昨天滿月宴上五蘊和尚雇來一位食修用過,臨走前灶臺被收拾的干干凈凈,現在連片菜葉子都找不到,更別說金爪雞的影子。
    差不多快要翻遍整座島時,百里外,不知何時停著一只鳳凰。細看它的毛色有些斑雜,尾羽有千米長,拖在湖面上。
    直接闖進來一般會被視作挑釁,鳳凰很有禮貌地敲了敲結界。
    “大師,你家的雞昨晚上來我們島上偷毛。”
    五蘊和尚心境再古井無波,聽到這話,面上也不由浮現出一絲無奈,正要致歉,便又聽鳳凰道:“它在逃跑中誤入了鬼域。”
    金爪雞心性不成熟,空間天賦對它而言弊大于利。加上又愛耍小聰明,昨晚被追逃的過程中,發現有一處地方幾乎沒有多少看守,立刻就瞬移而去,結果一頭栽進了鬼域。
    五蘊和尚道:“可能要麻煩施主一次。”
    如果要去冥地,就要從鳳凰棲息的地方借道。鳳凰答應得爽快。
    擱在一般修士身上,如果敢來偷毛,絕對會被鳳族宰了,更別說來通知。但鳳凰講究浴火重生,對于能渡人輪回的五蘊和尚有著天然的好感。
    杜圣蘭想了想:“正好我們也有些事,不妨一起?”
    五蘊大師自然不會拒絕,點了點頭。途中才問:“二位去鬼域何事?”
    天機道人的事情解釋起來太麻煩,杜圣蘭大概說了一句:“可能有一位舊人會在那里。”
    鳳凰可不喜歡鬼域那種暗無天日的地方,給他們指明了方向后,重新飛回族內。
    鬼域外是一片吃人不吐骨頭的林子,地面幾乎被沼澤覆蓋,瘴氣彌漫,根本不適合任何生物生存。
    五蘊和尚收起蓮花法器,眾人腳步停在陰森的樹林外,不約而同選擇撕裂空間。和失重感一并傳來的是強烈的酸臭味,大乘期后,瞬移幾乎帶來不了任何影響,久違的失重感預示著這片地下有著一股神秘的力量,仿佛要將所有生靈拖往地獄。
    密林的盡頭是單獨的一片沼澤。不同的是很清澈,像是一面鏡子。
    杜圣蘭御劍在空中觀摩了片刻,確定沼澤上的紋路是傳送陣:“這應該就是入口了。”
    銀龍盤旋著隨時準備接應,直至泥沼亮起光芒時,才纏繞在杜圣蘭手腕,一并隨傳送離開。
    昏暗,幽靜,看不見太陽。
    “你記住,不要相信這里的任何人。來到鬼域的一切生靈都只會散發一種氣息:死氣。你見到的有可能是人,也有可能是傳說中游蕩的魂魄。”
    一位長輩正在教導衣缽傳人。
    他們是撿尸人,如果有仙人死去,便會去看看有沒有什么法寶。
    小輩本來在認真聆聽教誨,突然瞪圓了雙眼:“師父,那肯定是人吧。”??Qúbu.net
    長輩面露不滿,正要罵一句孺子不可教也,回頭一看,脖子伸得老長:“我去。”
    前方好大一個金團子。
    不知是被傳送去了哪里,如今杜圣蘭成了這里的太陽。
    他那一身功德金光再次亮了起來,外層光圈都足夠籠罩住五蘊大師的金光。上次功德金光閃現,還是在魔淵。
    杜圣蘭伸出手感受了一下:“果然……”
    這里的氣體具有腐蝕性作用,不過不是魔氣,更像是一種死氣。
    鬼域一望無際,五蘊和尚正在沉思先從哪里找起,杜圣蘭已經從儲物戒取出傳音海螺:“尋人!尋一只九尾狐貍,尋一只禿頭金爪雞……尋人!尋一只九尾……”
    五蘊和尚微微張開嘴,好一會兒才道:“杜施主,是不是有些太高調了?”
    他們這樣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杜圣蘭無奈攤了攤手,耀眼的光芒讓五蘊和尚無法直視。
    “大師,我也想低調。”
    現實是沒得選,就他現在的狀態,無論走到哪里,恐怕都會引人注目。況且鬼域沒有日月星辰,變成閃電一樣的扎眼。
    ……
    小海螺來回播報尋人啟事時,禿頭金爪雞正獨自走在一片白骨地上,邊走邊用爪子抹眼淚。
    它才出生不滿一個月,多半是要交待在這里了。
    金爪雞的尾巴上拖拽著一截木頭,偶爾東張西望,想要尋找離開的路。路沒找見,哽咽的聲音先引來了一只巨鱷。
    這是一只大妖生前的魂魄,尚未完全散開,嗜血殘暴。
    看到金爪雞,張開血盆大口撲過來。
    金爪雞嚇得連忙往天空中飛,可惜被尾巴上的木頭拖慢了速度,腥臭味越來越強烈,眼看就要掉進鱷魚口中,有什么東西砸了過來,魂魄扭曲,鱷魚的臉被打歪了。
    金爪雞狼狽地回到地面,發現是一小枚棋子救了自己。
    面前不知道何時蹲著一只雪白的狐貍,它的眼睛像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金爪雞用爪子在它面前揮了揮:“你看不見?”
    “梧桐木。”狐貍答非所問。
    金爪雞后知后覺是說自己背后拖著的木頭,點了點腦袋:“偷給禿驢做佛珠的。”
    利用偷羽毛打掩護,好不容易才搞出來。它都這么給面子了,混賬和尚應該不會再好意思給自己剃頭了。
    狐貍往前走著,金爪雞連忙跟在后面,小心打量著對方。
    狐貍的九條尾巴血跡斑斑,毛色暗淡,身子好像也是半透明的,這是即將魂飛魄散的預兆。一般無論是修士還是妖獸,這個時候都會變得瘋癲殘虐,沒想到自己運氣好遇上一個例外。
    “你為什么不發瘋?”金爪雞很好奇。
    狐貍沒有說話。
    那日正好趕上牧童路過,用陣法減緩了它的魂魄消散速度,重新有了些意識時,已經是在鬼域。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條生路,金爪雞哪里肯放過,主動貼上去說:“救雞救到底,你把我搞出去,我求禿驢去渡你輪回。”
    可惜說出的話依舊沒有得到回應。
    金爪雞有些忐忑時,前方傳來淡淡的聲音:“看來五蘊和尚沒有教會你說話。”
    認識的?
    金爪雞先是一愣,遂即激動道:“親人啊!快,快救救老子。”
    狐貍停下腳步,淡聲道:“從這一路向東,會有你的生機。”金爪雞興奮往前跑了幾步,又跑了回來:“你不去?”見對方不搭理自己,它晃了晃尾巴上的羽毛:“再不輪回,你就玩完了。”
    誰知道生機在哪里,萬一再遇上一個巨鱷怎么辦?金爪雞當然希望有個保鏢,能夠護送自己安全到達。
    鬼域沒有太陽,只有陣陣妖風,狐貍站在逆風的方向,絨毛沒有絲毫凌亂,它說:“沒有意義。”
    求仁得仁,該停下了。
    “當然有意義,”金爪雞聒噪道,“輪回就有希望,希望是留給活人的。”
    輪回存在,跟死人沒關系,是對活人的一種慰藉。
    它的話并沒有打動狐貍,眼看九條尾巴在視線范圍中遠離,金爪雞小眼珠一轉。鬼域可不會有平白無故施加援手的善人,狐貍救自己好像是因為和大和尚。
    “生機在東邊……”
    便宜師父這時候應該發現自己丟了,會不會來找自己了?
    金爪雞沒有信心獨自活著走到東邊,決定賭一把,它站穩下盤,提氣仰頭,一陣石破天驚的尖叫聲響徹鬼域。
    “尋人!尋一只……”
    杜圣蘭突然隔斷了傳音海螺的聲音,側耳聆聽:“好像是雞叫聲。”
    顧崖木看向另一個方向:“在那邊。”
    金爪雞這一嗓子,是狐貍沒有料到的。
    兩只金爪扒拉著大尾巴,無賴地拖住對方:“老子才剛滿月,老子不想死啊。”
    “松手。”狐貍冷聲道。
    金爪雞只想活命,在確認自己安全前,絕對不會放棄任何一根救命稻草。
    就是這一耽擱的功夫,杜圣蘭的一道閃電分|身已經抵達,意外發現狐貍,閃電苗子驚了一下,差點給繃直了。
    這算什么?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狐貍被個拖油瓶絆住步伐,而杜圣蘭和顧崖木的速度堪稱當世第一,很快便同時出現。
    杜圣蘭看到天機道人的第一眼,只說了五個字:“你該轉世了。”
    再不轉世,恐怕就要魂飛魄散。
    狐貍沒有說話,它從未試著在鬼域尋找過往生之法,輪回何其無趣,它這一生所有的路都已經走絕了。
    既是極致,便不需要新的開端。
    五蘊和尚稍晚一步也到了,看到狐貍時微有一絲詫異。
    “大師,好久不見。”
    五蘊和尚語氣中含有一絲不確定性:“天機道人?”
    大狐貍微微頷首。
    五蘊和尚揚手甩出一條金河。
    “天機施主,踏入此河,可助你輪回。”
    他動作利落地讓狐貍微微一怔,爾后嘆道:“以眾生愿渡人,于修行多少有些影響,更何況我的魂魄七零八落,輪回成功的概率不足十分之一。”
    五蘊和尚直言道:“這條河即便施主不用,很快也會消散。”
    每條渡河一旦開辟,用不用都是一樣的。何況這條河原本是因為杜圣蘭而存在,他和天機道人另有淵源,渡河轉而給天機道人使用倒也無妨。
    狐貍搖了搖頭,聲音飄忽不定:“留給更有需要的人。”
    它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
    杜圣蘭的聲音從后面飄來:“笑笑一直在找你。”
    狐貍腳步一頓,它疲憊地闔眼:“你可知,這世上很多事情是沒有……”
    話音未落,屁股被軟靴踹了一腳,在空中形成一道完美的拋物線,穩準狠地砸進了渡河中。
    金色的河流被濺出了巨大的水花。
    事發突然,杜圣蘭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詫異地望向踹出這一腳的人,好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話:“每個人都應該有選擇的權利。”
    顧崖木冷靜道:“他當初一樣沒給你選擇。”
    望著渡河里旱鴨子一樣撲通的狐貍,杜圣蘭靜默片刻。
    狐貍正拼命掙扎,白茫茫的眼睛里也浸染了金色的液體。
    “二師兄。”
    渡河里的身影一僵。
    不輕不重的三個字落在耳邊,往事走馬觀花的閃現中,最后一絲偏執終于消散了。狐貍沉默地漂流而去,如他們所愿選擇了那十不存一的轉世之路。
    渡河消失,杜圣蘭收回視線。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沒有人能判斷出他是否真的已經毫無芥蒂。但無論狐貍最終能否輪回成功,那一聲稱呼已經給了對方一種解脫。
    送走天機道人后,五蘊和尚手上的佛珠停止轉動,終于看向金爪雞。
    “嗚嗚,禿驢!你終于來了……”
    在鬼域遭受了不少驚嚇的金爪雞飛過來,兩只雞翅膀牢牢抱住五蘊和尚,哭嚎著道:“煞筆和尚,我給你找了梧桐木做佛珠,你可不許再剃我了……”
    五蘊和尚拍了拍它抖個不停的小身板,安撫道:“平安就好。慎口,這次回去為師就傳你閉口禪。”
    “……”金爪雞頓時哭得更大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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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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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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