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燕嘰鎮上有一家蔑器小店,店主楊老倌做的蔑器雖不是遠近聞名,但在方圓幾十里的地界還算是有一號的,據說時不時還有鄂州和對河黃州的客商慕名而來,求購他家的蔑器。</br> 今日正是八月節,楊老倌的兒子楊十三便早早開了門兒,雖說今日里的利市都該是吃喝玩樂賺取,但也說不定有些人家造飯制作吃食的時候缺了蔑器。</br> 眨眼間日頭開始偏西,這便到了響午,楊十三盤算著未時便打了烊,然后便去對街的腳店打上幾斤土燒,好回家中和老父與妻子一起過節。看著柜臺上的一包糕餅和酸棗兒,楊十三又想到了妻子,他家娘子嫁來楊家已經四年,這剛剛才有了身孕,近來孕吐得厲害不說,還喜歡吃酸食兒,都道酸兒辣女,只怕楊家這次終于要添丁了。</br> 因此,楊十三瞧著包好的酸棗兒,心里美滋滋的,忍不住還拿了一枚來嘗,卻是被酸得牙根都倒了。</br> 瞧著日頭到了未時,楊十三便打了烊,將蔑器店的門板兒上好后又去對街打好了土燒,正要回家的時候,這街上來了幾個騎馬的官差,遠遠瞧見正要避讓,卻是被喝住問道:“兀那漢子,這鎮上的醫館何在?”</br> 楊十三也不敢怠慢,便指了指身后不遠處的醫館,倒是瞧出這隊人是四個穿麻鞋的官差護著一個伏在馬背上的穿靴上官,還正好瞧見這伏在馬上的上官股間有血跡,怕是騎馬磨破了襠兒,還有那問路的官差身上也有點點血跡,衣襟一角還缺了一塊。</br> 讓過幾個官差后,楊十三便快步回家,他家小院離燕嘰也不過二里地,盞茶的功夫便到了。</br> 誰知推開門一看,楊十三便覺得好似五雷轟頂一般,手上提著的糕餅酸棗兒還有裝土燒的葫蘆都失手掉在了地上。</br> 只見娘子披頭散衣衫不整,手持柴刀伏尸在地,殷紅鮮血在地上鋪了好大一灘,而老父卻是仰面躺倒,胸口上的血跡侵染了衣衫,還怒睜著雙眼死不瞑目。</br> “爹!娘子!”楊十三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頓時淚如泉涌,隨后忙膝行撲到楊老倌身邊,此時的楊老倌那還有氣,不過楊十三還是看清了他嘴角血跡,以及手上抓著的碎布片兒。</br> 隨后楊十三又去看了娘子,現娘子只是上衫被人撕爛,下裳倒還完好,身上的傷口也只有頸間一處,頸脖間的一道碩大刀口便是致命傷,心中倒也明白了過來。</br> 怒沖冠的楊十三當即起身去了屋里,轉身便提著一桿爛銀槍沖了出來,取了老父手里抓著的布片就往燕嘰鎮奔去。</br> 二里地轉瞬既至,楊十三一瞧鎮上醫館門口果然停著官差的馬匹,便也沖了進去。</br> 進到醫館,只見四個穿麻鞋的官差都坐在大堂喝茶,后堂倒是有唉唉痛叫傳來,楊十三拿著布片對照一看,便將碎布往那衣襟缺了一角的官差投去,喝道:“狗賊!死來!”</br> 爛銀槍化作一條怒龍,徑直就奔那伴當喉間,不待他做出反應,就噗一聲穿喉而過,另外三人見了都是震驚,那叫做酸大的急忙扯了背上短棍來打,卻叫道:“快去護著渾哥兒!”</br> 楊十三手上一抖,便將爛銀槍從喉中拔了出來,又往酸大刺去,卻聽鐺鐺兩聲被短棍架開,才知道這酸大使的短棍乃是一對熟鐵打制的鐵棍,便使了槍式與他對戰。</br> 等另兩人護著裸著下身的渾哥兒出來,楊十三也與酸大斗了幾招,只聽酸大駭然喝道:“渾哥兒快走,這人使的是楊家槍法!”</br> 兩個伴當一聽也是駭然,便架著渾哥兒就走,倒是楊十三與酸大打斗間用眼角余光瞧清了這渾哥兒胯下的傷就在丑物上,當即更是怒不可遏,手中爛銀槍使得更是一槍猛過一槍。</br> 待聽到門外馬嘶聲起,酸大急忙也是使了絕招將楊十三逼退,轉身也逃出門外準備上馬逃走,可就是因為怕死露出了破綻,楊十三追出后使槍一投,爛銀槍便從酸大后脊梁穿過,透胸而出,當場就斃命了。</br> 此時,兩個伴當已經帶著渾哥兒打馬跑出了百余步遠,楊十三便也取了槍上馬就追,還沒出燕嘰鎮就一槍刺下了一個伴當,剩下的最后一人見勢不妙,干脆丟下了渾哥兒打馬往鄂州方向狂奔而去。</br> 渾哥兒傷了胯下不能騎馬,此時只能伏在馬背上,沒人牽馬之后便自然停下,楊十三使槍一挑便將他挑下了馬來,當即渾哥兒便大喊道:“不要殺俺!俺是官差,俺是杭州應奉局的官差!”</br> 楊十三卻對他的喊叫充耳不聞,怒目盯著這渾哥兒的胯下,細看之下看出丑物的頭兒沒了,左右一瞧現渾哥兒的馬上掛著一把腰刀,便將爛銀槍往地上一插,拔了腰刀便一刀齊根剁掉了那丑物。</br> 渾哥兒慘叫一聲,當即痛的快暈了過去,可楊十三卻不想就此算了,以刀指著他道:“俺家娘子和父親可是你殺的?”</br> 渾哥兒捂著血流如注的胯下,慘叫著答道:“不是俺!是羅三郎,剛剛叫你殺了。別殺俺,俺是官家皇親,殺俺可是誅九族的大罪!”</br> 楊十三聽了神色一動,旋即卻是狠下心來,先一刀將他左臂齊肩砍掉,又一刀將右臂剁下,最后這才一刀砍下頭顱,又割下渾哥兒身上的衣衫將剁下來的丑物包了,然后收攏了三匹馬,回頭割了之前被他殺掉那伴當的頭顱提著,便回了燕嘰鎮。</br> 楊十三當街殺人的事情自然引起了轟動,燕嘰鎮上雖然沒有衙門捕快,但也有保長里正和民役,街坊鄰居也有不怕血的,此時都聽了消息圍在醫館外面議論。</br> 見楊十三居然提著兩顆人頭轉回,當即便有人大喊了起來,人群頓時轟散。</br> 楊十三來到醫館下馬后,腿軟又不敢跑的保長戰戰兢兢問了一句:“十三郎,你……為何殺人?”</br> 楊十三提著樸刀,自顧自扯起了伏尸門外的酸大尸,一刀砍下級道:“這幫狗賊辱俺娘子,殺俺老父,俺殺得殺不得?”</br> “啊!竟有此事?”保長此時倒也還不知道楊家之事,但也哆嗦道:“可……他們是官差呀!”</br> 楊十三也不理他,又進了醫館將里面那死人的級也割了下來,出來時卻還對醫館的掌柜道:“俺家的蔑器店便抵給你家做賠吧!”</br> 隨后楊十三便出門上馬,向圍觀眾人叉手道:“俺家遭了這幫狗賊辱妻殺父害命,俺這才殺賊報仇,還請各位街坊同去做個見證!”</br> 眾人都到一聲好,便跟著楊十三往家里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