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容湛如此堅決,紀滄海知道他心里已有最壞的打算,不再這件事上多說。</br> 紀滄海說:“這幾天需要處理的事務,你讓各部門整理好發我郵箱,接下來的幾天我不在公司。”</br> 容湛一愣:“您要去哪?”</br> 紀滄海:“回家幾天,這幾天你也別出現在公司附近,盡量呆在公寓里,對外宣稱我是易感期,這樣紀蜚應該不會起疑心?!?lt;/br> 容湛點點頭:“好。”</br> -</br> -</br> 紀滄海避人耳目,回到家中。</br> 按理說,紀蜚剛回國,他應該謹慎點,可凌云帆出去實習的事,讓紀滄海十分不安。</br> 紀滄??倳滩蛔∮楷F各種各樣的念頭。</br> 在實習的時候凌云帆會遇見誰?他的同事里有Omega嗎?如果凌云帆在易感期和Omega獨處了怎么辦?</br> 最重要的是,凌云帆會不會喜歡上別人,會不會漸漸遠離自己,會不會不再愿意繼續陪伴在自己身邊。</br> 這些問題,光是出現在紀滄海的腦海里,都讓他難以呼吸,手腳冰涼。</br> 紀滄海打開家門,站在玄關喊道:“云帆,我回來了?!?lt;/br> 可屋里一片寂靜。</br> 當下,金日已完全沉入地平線,所有的事物陷入朦朧不清的墨藍中,無聲無息像默片里的一幀。</br> 紀滄海墨眸沉寂如海底,他走進屋里,將房間門一個個打開,最終確定了一件事。</br> 凌云帆不在家。</br> 紀滄海走回客廳,原地佇立,目光緩緩落在茶幾上。</br> 茶幾上放著一個玻璃水晶花瓶,花瓶里的紅玫瑰已悉數枯萎,發黃蔫巴的花瓣再不見曾經嬌艷的模樣。</br> 這束玫瑰是當初凌云帆在學校門口買來送他的。</br> 紀滄海一直精心照料著,甚至不惜花大價錢買來昂貴的營養劑只為維持它的花期。</br> 他這么傾盡全力照料,可它終究還是枯萎了。</br> 紀滄海伸手猛地一揮,花瓶被他打落在地并發出震耳巨響,枯萎的玫瑰花經受不住這樣的傷害,被摔得支離破碎,與清水和玻璃碎片一起散落在地,滿眼狼藉。</br> -</br> -</br> 凌云帆實習工作結束,回到家中,剛用鑰匙打開門,就聽見客廳一聲巨響。</br> 不明所以的凌云帆嚇了一跳,鑰匙往旁邊柜子頂端一丟,鞋都來不及脫就往客廳沖。</br> 客廳里,凌云帆看見一個人蹲在茶幾前。</br> 雖然光線昏暗,但凌云帆還是認出了那人是誰。是他朝思暮想的人。</br> 紀滄海蹲在那,沉默地撿著地上的玻璃碎片,因低著頭,凌云帆看不清他的表情。</br> “嗯?你回來了啊?”凌云帆欣喜地說,“花瓶怎么碎了?怎么不開燈???”</br> 他一連三個問題,可紀滄海沒回答他。</br> 凌云帆疑惑,走到墻邊伸手打開客廳的燈,然后看向紀滄海,登時一驚。</br> 紀滄海撿玻璃碎片的手上全是血。</br> 地板上,殘敗的玫瑰浸泡在血水中,可依舊枯黃,染不上半分紅。</br> “怎么這么不小心啊!別撿了!”凌云帆心急如焚,語氣都重了不少,他快步走過去,在紀滄海面前蹲下,握住他的手腕拽到眼前,查看他的傷勢。</br> 紀滄海的手掌血流如注,處處沾著殷紅,凌云帆看不清他的傷口有多深,想著趕緊拿流動清水沖洗一下。</br> 就在這時,溫熱的淚落在了凌云帆握住紀滄海手腕的指尖上。</br> 凌云帆一愣,抬頭看紀滄海。</br> 紀滄海漂亮如藏星辰的墨眸此刻泛紅,如珠的盈淚從他眼角滑落。</br> 紀滄海低頭,輕聲喃喃:“我有時候會不知道怎么辦……”</br> 凌云帆人都傻了:“什么?”</br> 紀滄海:“太疼了?!?lt;/br> 凌云帆發愁。</br> 手的割傷這么疼?都把紀滄海疼哭了?等等用藥會更疼啊,這可怎么辦?</br> 紀滄海眸光落在地板的殘破玫瑰上,他哽咽:“我想把它照顧好的,可它還是枯萎了。”</br> 凌云帆連忙安慰紀滄海:“沒事,枯就枯了,我再給你買過,不就是玫瑰嗎?紅的黃的白的藍的,你想要什么顏色都行,一直給你買?!?lt;/br> 紀滄海抬眸看向凌云帆,一瞬不瞬,他問:“真的嗎?”</br> “真的啊,當然是真的。”凌云帆爽快得很,“我什么時候騙過你了,唔……”</br> 他話音剛落,就被紀滄海吻住了。</br> "唔,嗯……你的手……"凌云帆偏頭要躲,“先把手……嗯……”</br> 可紀滄海用沒受傷的手按住了他的后腦勺,動作強硬,不允凌云帆躲避。</br> 凌云帆被他親得喘不過氣,最后實在忍不住,兇了起來:“別親了!先把受傷的手處理一下!處理完再親!急什么!”</br> 紀滄海被罵竟還笑盈盈的:“好?!?lt;/br> 幸運的是,紀滄海的手掌雖看著鮮血淋漓的模樣,但是傷口不深,只是掌心的傷口數量比較多。</br> 凌云帆給紀滄海涂著碘伏,郁悶地說:“怎么傷成這樣子的,你這是攥碎玻璃了嗎?”</br> 紀滄海沒有回答,反問:“你去哪了?”</br> “去工作室實習了啊?!绷柙品o紀滄海傷口消毒后,又在醫藥箱翻找干凈的紗布。</br> 紀滄海眸光一沉:“不是說好不去實習了嗎?”</br> 凌云帆義正言辭:“誰跟你說好了?”</br> 紀滄海語氣急了些:“為什么非要去實習,在家里你覺得不舒服嗎?”</br> 凌云帆用紗布纏住紀滄海的傷口,使了壞心眼稍稍用勁,聽紀滄海輕吸了口涼氣,然后說:“因為想攢錢,想早點把錢還給你,想經濟獨立?!?lt;/br> 紀滄海猛地伸出沒受傷的手,牢牢抓住凌云帆的手腕,他使了勁,像纏住獵物的蟒蛇。</br> 紀滄海眼底隱隱有血色在翻涌,他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努力保持語氣的平靜:“我說過很多次,不用你還錢,我不缺這點錢,可你為什么還要一直想著還錢?”</br> 凌云帆是不是覺得,只要把債還干凈,當某天決心離開自己時,就可以毫無負擔,不受困擾?</br> 他與他相連的鐵鏈本就少得可憐,為什么凌云帆還要奮力斬斷一條?</br> 聽到紀滄海的質問,凌云帆忍不住皺眉,好似不明白為什么紀滄海會想不通這事。</br> “還能是為什么?!绷柙品卮穑爱斎皇且驗槲蚁矚g你啊?!?lt;/br> 紀滄海愣住。</br> 他像充氣膨脹到即將爆炸的氣球,突然被人松開充氣口,以滑稽的姿態噗噗著頃刻泄氣。</br> 凌云帆解釋:“如果我把欠你的錢都還清,到時候我就可以理直氣壯地說,紀滄海我喜歡你,我說喜歡你,不是因為我欠你錢所以得卑躬屈膝,更不是因為你替我還了債而把感動當成愛意,我喜歡你只是因為喜歡?!?lt;/br> 凌云帆最后問紀滄海:“你明白嗎?”</br> 紀滄海沒有回答,安靜地看著凌云帆,片刻后輕輕點點頭。</br> 凌云帆看著紀滄海受傷的手掌,剛剛纏好的紗布已被滲出的血染上了紅色,他既心疼又擔心:“要不要去醫院看看?”</br> 紀滄海:“不用,明天就好了。”</br> 凌云帆不置可否,站起身。</br> 紀滄海連忙抓住他的手腕:“你去哪?”</br> 凌云帆:“去收拾地板上的玻璃碎。”</br> 紀滄海:“我來。”</br> “你來什么?!绷柙品醋〖o滄海的肩膀,大力將人按在沙發上,“一只手傷不夠,打算把兩只手都弄傷嗎?”</br> 紀滄海還欲起身:“我……”</br> 凌云帆眉一橫:“給老子坐好。”</br> 紀滄海:“……”</br> 紀滄海只得坐了回去。</br> 凌云帆畢竟在酒吧打過工,輕車熟路地收拾好碎玻璃,拿厚實的塑料袋裝好,在袋子外貼了張‘玻璃碎片,小心扎手’的紙,以防止處理垃圾的清潔工被玻璃劃傷,然后將地板的水漬和碎花瓣清理掉,前后用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br> 凌云帆擦干凈手,呼了口氣,轉頭看向坐在沙發上的紀滄海。</br> 兩人的目光毫不意外地撞在一塊。</br> 紀滄海輕輕喊他:“云帆。”</br> 凌云帆走過去,站在他身旁:“手還疼不疼?”</br> 紀滄海搖搖頭:“我有事想問你?!?lt;/br> 凌云帆:“正好我也有?!?lt;/br> 紀滄海:“你先說吧。”</br> 凌云帆于是問:“你之前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不是出差在外地嗎?為什么知道我不在家?”</br> 紀滄海指尖一顫,臉上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從容地說:“那天我好不容易擠出時間回家一趟,想見見你,結果你不在家?!?lt;/br> 凌云帆笑著調侃:“就因為我沒在家等你,所以打電話發小脾氣?紀總你的控制欲會不會太強了點?”</br> 紀滄海:“……”</br> 凌云帆:“以后出差回來都提前跟我說一聲唄?!?lt;/br> 紀滄海含糊地說:“嗯,那天也是突然有時間的?!?lt;/br> 凌云帆沒再多想,問:“你有什么事想問我?”</br> “如果……”紀滄海左手不安地摩挲著右手的紗布,掌心的割傷隱隱作痛,讓人無法輕易忽視,他話語很輕,因怕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而倍感不安,“如果有天……”</br> 他想問,如果有天他不得不出國,凌云帆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br> 但紀滄海幾番猶疑,還是沒能問出這個問題。</br> “算了,下次再說吧。”紀滄海朝凌云帆笑了笑,“不是什么重要的事?!?lt;/br> 凌云帆:“嗯?怎么話說一半突然不說的?!?lt;/br> 紀滄海:“我還沒想好該怎么說?!?lt;/br> 凌云帆聳肩:“那好吧,等你想好了再問我?!?lt;/br> “云帆,你坐我身旁?!奔o滄海彎眸淺笑,拍拍身旁的沙發。</br> “嗯?”凌云帆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坐了下來。</br> 下一秒,紀滄海傾身逼近,一把將凌云帆推倒在沙發上。</br> 凌云帆吃驚:“等等???做什么?”</br> 紀滄海:“你之前不讓我親你,說處理完手傷再親。”</br> “手傷已經處理完很久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