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br> 李世民賜懷玉與供奉官同廊下食,皇帝當眾贊賞懷玉武藝出眾,帶領的左百騎營極為秩序,特賞賜燒雞一只,看著其它供奉官很羨慕。</br> 飯后,李世民帶懷玉許洛仁等一起檢查百騎新兵,不忘記提醒懷玉,“有空好好練箭,不要跟侯君集一樣,一到馬上就不會開弓,當年我們一起在武功長大,一起學的騎射,結果他到現(xiàn)在都沒能學會馬上射箭,”</br> 說到侯君集這位兒時伙伴,李世民也是不禁搖起頭,雖然侯君集如今是右武侯將軍,從三品大將,但這位到現(xiàn)在也不擅騎射,打小一讀書就腦袋疼,但侯君集母親竇氏是李世民從姨母,</br> 侯君集對他忠心耿耿,向很勇悍,雖不會騎射,但一桿馬槊策馬沖鋒也是非常了得。</br> “你還年輕,在山里學道九年,耽誤了騎射,現(xiàn)在勤奮多練,也還是能補回來的。”</br> “對了,樓觀臺的住持歧暉說他叔父蘇住持曾說,他有位師叔在太乙山隱修。</br> 應當就是你師父逍遙子了,岐暉前些日帶樓觀道弟子前往太乙峰,但并沒有見到望仙臺,也沒見到你為逍遙子立的墓和碑。”</br> 懷玉聽到這,心想能找到才見鬼了。</br> 不過這倒是個麻煩,得如何圓這個謊呢,畢竟他剛下山之初就說是從太乙山下來等等,當時也沒想到最后能跟李世民扯上關系,只是對懷義的一番說辭,好解釋自己來歷。</br> 李世民嘆了一聲,拍了拍懷玉肩膀,“前段時間,太乙山地龍翻身,太乙峰望仙臺崩塌,整個山峰都崩了,山峰碎石流落山谷,在原來山峰下填塞山谷,堰塞出了一個湖,積水過百畝,猶如一方天池,但水深卻只有三丈余深,</br> 逍遙子前輩估計也已經在這池底了。”</br> 懷玉愣住。</br> 那不就是太乙池嗎,也叫龍湫池,他當初跟老道在太乙山隱居的時候,山下確實就有這么一個幾萬平的湖啊,湖水碧綠清澈,在望仙臺上看是越發(fā)美麗。</br> 他穿越迷霧后,那片湖已經不見了。</br> 現(xiàn)在居然又出現(xiàn)了,還是地震把太乙峰震塌了填出來的一個湖?</br> “你也不要太難過,岐暉帶著樓觀弟子,在池邊的斷峰上,重修了一座墓,并為逍遙子立了碑,還建了個簡單的龍門觀······”</br> 這還真是巧合啊。</br> 這下武懷玉的來歷是再沒人查的到什么了。</br> 除非真的還能再冒出來一個武懷玉,可這不可能,因為武懷義父子之前找了多年,在終南山里找到那老道被山賊劫掠燒毀的道觀,還找到一些尸骨,只是他們并不相信武二郎死了。</br> “岐暉估計最近會來長安一趟,拜見你這位師叔。”</br> 岐暉說逍遙子是他師父蘇道標的叔師,那懷玉自然也就成他師叔了,也不知道他師父有沒有說過這么位師叔,還是岐暉認錯人,反正現(xiàn)在樓觀對外已經稱逍遙子是他們樓觀前輩。</br> 逍遙子以前無人知曉,現(xiàn)在卻名滿長安。</br> 樓觀道這時卻拜逍遙子,又要來找懷玉,估計既是沖這名,也還想從懷玉這里繼承老道的那些道法丹法之類的。</br> 樓觀可是符篆和內丹皆修的。</br> 懷玉倒是無所謂,樓觀畢竟是如今皇家道場,歧暉這住持還有金紫光祿大夫的正三品階,也算是國師級人物了,接觸一下倒也不全是壞事,他倒也不怕到時露餡什么的。</br> 畢竟在終南山五年也是學到些東西的。</br> “等忙完這段,給你放個假,你去終南山祭拜下你師父。”</br> “謝陛下。”</br> 李世民特意下了一道詔書,追封逍遙子為金紫光祿大夫、宗圣觀主。</br> ······</br> 下值,懷玉騎馬回永興坊,</br> 剛到家門口,便看到樊玄符正好帶人趕著一支車隊在門口,指揮人往武家搬東西。</br> “這是做甚?”</br> 樊玄符看到他騎馬回來,笑著迎上前來,“聽說你最近又是賣馬又是賣奴隸的,怎的,缺錢用還不好意思跟我說,用的著賣馬賣奴嗎,是不是還要賣田賣地賣宅院呢?”</br> “你這是?”懷玉有點哭笑不得,他賣掉幾匹閑置的馬,再把不喜歡的突厥奴隸賣掉,也是打算置換些其它奴隸,怎么樊玄符卻以為他窮的揭不開鍋了。</br> “銅錢、絲絹、雜彩,還有一些金銀,那幾車拉的是糧食,一會再多拉幾趟······”</br> 懷玉過去一看,好家伙,果然一車車的都裝的錢帛糧食等,甚至還有瓷器等,“你這是提前把陪嫁送來了?”</br> “說甚呢,陪嫁哪有提前送的,不得親迎時送么,這是先給家用的。”樊玄符道。</br> “這搬來多少?”</br> “沒多少。”</br> “沒多少是多少?”</br> “一千貫銅錢,還有些絹布、糧食,加點金銀、瓷器等,哎呀,你就別不好意思了,咱們還分這么清楚干啥,如今咱家也人口多,開銷也大,就靠那點俸祿也不頂事······”</br> 銅錢一貫六斤四兩,這一千貫得六千多斤,馬車都得拉兩車,估計這絹布等也沒少拉,糧食也比較占地,怪不得拉了這么多車,還說后面繼續(xù)拉。</br> “停停停。”</br> 懷玉趕緊拉住樊玄符,“你誤會了,我這沒窮到揭不開鍋的時候,千金堂收益挺好,就算現(xiàn)在沒分紅,可賬上隨時能支取,還有我現(xiàn)在雖說官爵不高,太倉也還沒開倉放祿米,但陛下多次賞賜,都是很大一筆錢絹了,”</br> “你跟我還不好意思呢?”樊玄符道。</br> “我胃好著呢。”</br> “跟你胃好不好有啥關系?”</br> “胃好不用吃軟飯。”</br> 樊玄符卻笑說懷玉現(xiàn)在開支大,尤其是之前還大方借出去那么多錢糧。</br> “繼續(xù)往里搬。”</br> 這番動靜,讓家里的武柳氏、潤娘等都驚出來了,看著一箱箱一袋袋一捆捆的往里搬東西,都不明所以。</br> 老武也剛好從曲江神機坊回來,看到這場面也愣住,簡單一問,當下臉上有些掛不住,這兒媳還沒過門,親都還沒訂,就一車車往家拉東西,傳出去老武家也丟人啊。</br> “胡鬧。”</br> 懷玉把樊玄符拉進院,又叫來給他管家的潤娘。</br> “潤娘,咱手里還有多少錢糧?就我手里那份,不算家里的。”</br> “我去取賬本。”</br> 陳潤娘給懷玉管家,復式記賬法記的很詳細,還取來一袋子算籌,一根根小棒棒當著兩人面,一邊匯報一邊擺弄,直觀明了。</br> “先說賞賜,二郎前后得了一千六百匹絹,加上雜彩三百段,又有奴隸十五口,馬四匹,銀瓶兩對,金瓶一個,金銀錢各百余個,</br> 賞賜的田還有四百二十畝,一百二十畝在三原,一百畝在武功,二百畝在隴右秦渭兩州。</br> 官人、勛官的永業(yè)田總共是二十頃,前后分別授在秦、成、武、渭、隴諸州·····”</br> “千金堂、寶玉堂也都有進項,新昌坊梨園的秋梨、秋梨膏、養(yǎng)的雞、雞子等也都有收益·····”</br> 陳潤娘一五一十告訴二人,家里開銷雖不小,但現(xiàn)在開銷都是公里出,也就是武柳氏那里出的,主要用的是爺三交公的職田地租、老武的俸料,還有家里收的租。</br> “現(xiàn)在家里還有一千多匹絹······,奴還在想著要不要把這些拿出去放貸收息,放在家里也沒收益,一時又用不上。”</br> 樊玄符接過賬本翻看了會,看的有些頭疼,又看著潤娘擺的那些算籌,“真的?”</br> 懷玉哈哈一笑,“潤娘還漏了一筆,之前不是已經拿了些錢,跟之前捉的三原公廨錢一起放貸么,我手頭的現(xiàn)錢,前后又追加了幾次,那筆錢應當也有三百多貫吧?”</br> “對,二郎一說,奴才想起,那錢是之前千金堂分的紅,還有二郎的一些診金謝禮,”</br> 這筆錢潤娘其實是故意沒說,本來想給懷玉留點私房錢,誰知他主動抖落給樊玄符了。</br> 懷玉卻還跟樊玄符顯擺,我手頭還攢了些金開元銀開元,還有點金鋌,大概也還能值個三百貫左右。</br> 我現(xiàn)在雖不能說家財萬貫吧,但家財千貫也不止了,還有幾處宅院,兩千多畝地呢,真不缺錢。”</br> 樊玄符鬧了個誤會,卻也只是把賬本一合,交還給潤娘,“以后賬可得仔細點,兩筆六百來貫錢呢,你都能忘記,”</br> “二郎你也別高興,這千八百貫的算啥,跟長安的那些門閥豪門一比,都不如人家拔下的一根汗毛。先前尉遲恭和長孫無忌,六月立功,直接就各賜絹萬匹,尉遲恭還得了齊王府所有的財產,”</br> “還有你義父翼國公,幾次立功都是賜彩幾千匹,前后黃金都得了幾百斤,算下來也并不比尉遲他們得的賞賜少······</br> 那些勛貴們得到的田地賞賜就更多了,司空裴寂當初一次就得賞四萬匹絹和十萬畝地。”</br> 懷玉這點錢,樊玄符真的一點也不稀奇,榮國公府何止家財萬貫。</br> “東西我都拉來了,也沒有再拉回去的理,就留下吧。”</br> “這不合適啊。”</br> “有啥不合適的。”</br> 懷玉想了想,“我之前賣了六匹馬,是家里馬多一時用不上,養(yǎng)著也是閑著,打算賣了然后再開個質庫,最近老有人來借錢借糧,我想著干脆把手頭的閑錢利用一下,跟長安那些寺廟、豪門一樣,也開個質鋪,抵押借貸,這錢利用上,既能救別人急,咱也能收點利息。</br> 要不,你這一千貫錢,三千匹絹,就投進質鋪做本錢?糧食瓷器什么的,我就不客氣收下了,但你可不要再拉過來了,家里真不缺。”</br> 樊玄符倒是很灑脫,“這些拉來了我不可能再拉走,至于怎么安排,二郎你隨意。”</br> 一千貫錢加三千匹絹,都能買馬周宣陽坊那兩百多萬的宅子了,可這居然只是樊玄符的一點私房錢,根本沒動用樊興的財產,懷玉不由的驚訝,自己這是傍上富婆了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