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明門外，</br> 眾人接受檢查排隊入城。</br> 隱約還能聽到陣陣鼓聲，李三娘對他道：“東市的鼓聲還沒停，我們來的正好。”</br> “什么鼓？”</br> 司棋在一邊為他解釋：“長安城所有商鋪都集中在東西兩市里，每天中市擊鼓三百下，各家店鋪才開始營業，等到日落前七刻，再敲鑼三百下，店鋪關門兩市閉市，二郎你這也不知道嗎？”</br> “我之前一直在終南山里，倒不知道這些。”懷玉搬出這萬金油理由來，倒也是理直氣壯不怕懷疑。</br> 春明門在長安城東，進去過了正道坊便是東市。</br> 長安城門的守衛比起三原那老少殘疾可精銳多了，身著鐵甲手持長矛，還配有弓刀，數量還不少，另還有城門官。進城出都要檢查，尤其是眼下。</br> 李三娘子直接報出永康公府的名字，又拿出個牌子，守門兵很客氣的放行，懷玉此時還一身絳公服黑介幘也是公門中人，這便是通行證，不需要什么過所公驗，他還跟著李家人一起，也就沒人查他。</br> 到東市坊門時，又經過一次檢查，這里主要還是查貨物，好像對商貨是要抽稅，市吏好像認得李三娘，遠遠看到直接上來迎接。</br> “我們來買藥材。”</br> “小的帶娘子去。”</br> “不用，我們自己去藥行。”</br> 司棋一直跟著懷玉，倒是充當著他的向導一樣，知曉他是剛從終南山下來，所以一直在旁邊做著介紹。</br> “長安東西兩市都有藥肆，都是集中經營的，東市的叫藥行，西市的叫藥市，東市藥行的藥肆里名貴藥材多，西市藥市里的則普通藥材多。”</br> 東貴西富。</br> 東市周邊居住著大量的皇親國戚勛貴高官，于是東市的消費也偏向中高檔，特別是奢侈品東市獨有。</br> 西市相對來說，更傾向于生活日用品，尤其是平價批發了。</br> 懷玉還是頭次進長安，也是頭次逛這大唐的市場，三原縣也有個市場，但太小了，除了早上有些人，其余時間沒幾個人，也沒多少商品。</br> 整個東市跟那些坊區不一樣，占了兩坊之地，所以不是大十字街內又有小十字街，而是井字形四大街劃成九宮格，每格又有井字街再劃小九宮格。</br> “東市二百二十行，都是分行集中經營的，咱們直接去藥行那片。”</br> 藥行在東南隅那片。</br> 這種大型市場人流如織，長安城那么大，除兩市外的一百多坊，都是坊墻圍著，坊外的大街上根本沒有店鋪也沒有擺攤，甚至除了貴族高官百姓都不能在坊墻上對街開門和窗。</br> 坊內也基本上沒有商鋪，全都集中在兩市，可想而知這兩市的熱鬧。</br> 何況長安兩市還是京畿地區最大的商品批發交易中心。</br> 李三娘直接帶著他們去了東市藥行，這里有一二百家藥鋪集中一起經營，一家挨著一家，基本上都叫藥肆，經營各種生藥熟藥，也兼問診看病，還是前店后坊的模式，集藥材收購、加工、問診治病為一體的模式。</br> 小的藥鋪也就十平方左右，中等鋪面二十平左右，大的則三十平左右，有些鋪面后面還帶作坊，有些作坊后還帶倉庫、住宅。</br> 她們直接帶懷玉去了最大的一間藥肆，宋清藥肆，店面很大，由數個大鋪面組成，一看就是有實力的。</br> “整個東市藥行最大的三家藥肆，頭一家就是這宋清藥肆，這里的藥材最好，但也最貴，另兩家則是阿榮師藥肆和康阿祿山藥肆，這兩家都是胡人開的藥肆，都是西域來的粟特人所開，他們藥肆里有許多胡藥和香料，要買香料胡藥就來這兩家買，種類多且齊全。”</br> 他們一進宋清藥肆，立馬就有伙計上來迎接招待。</br> “二郎需要什么藥材，盡管跟他們說，挑最好的買，多買一些，藥錢我來結。”李三娘說話很霸氣。</br> 柜臺的掌柜一聽這話，親自出來迎接，他也認得李三娘，這位永康公府的小娘子平時就很喜歡來逛市場，也經常在他們這里買些香藥、藻豆以及人參鹿葺這些的，出手闊綽。</br> “三娘子好，我們最近新配了一款面藥，用沉香、鹿角膠、麝香等名貴香料配制而成，每日用之洗面洗手，可令潔白光潤且有獨特香味經久不散······”</br> 澡豆面藥這玩意，最受貴婦千金們喜愛，這玩意利潤還超高，各大藥肆都會不停的研發一些新方子積極推銷，那些藥肆、大夫對受歡迎的面藥澡豆方子也是絕對秘不外傳的，雖不是治病良方，但賺錢啊。</br> “我今個不是來買這些的。”</br> 她把武懷玉介紹給掌柜。</br> “掌柜的，我要買牛黃、麝香、人參、熊膽、蛇膽、蟾酥、珍珠”，懷玉一口氣說了十幾種藥材。</br> “牛黃最好是要膽黃，要雞卵形的完整慢黃，最好是要掛烏金衣的，散黃圓黃的不要，也不要已經炮制打粉的。</br> 管黃、肝黃不要。</br> 若有心黃、角黃、生黃自是最好，不拘慢黃、圓黃、散黃皆可。”</br> “不要拿豬砂冒充牛黃，也別拿碎黃摻糖冒充慢黃、圓黃。”</br> 懷玉一口氣，便把掌柜的震住了。</br> 牛黃是中藥材里最為昂貴的一種，十分稀少，藥用價值又高，故而十分珍貴，哪怕是便宜的一副都要幾千錢，貴的上萬，極品的為生黃，從活牛身上取出，因沒有殺生而得如有神助，故又稱神黃，品形圓滑，外有血絲，里面嫩黃層越多越珍貴。</br> 品質最好的更是一顆能值百牛，哪怕是品質差點的生黃，也能值一二十牛。</br> 一般的人哪懂的這些，只知道牛黃是取之于牛，但這牛黃在膽囊里產生叫膽黃，膽管里產生叫管黃，在肝管中產生叫肝黃。</br> 甚至有在心中剝得者為心黃，在角中得到的叫角黃。</br> 心黃角黃都是極品，而膽黃屬于常用那種。</br> 這不僅有不同處產生的，還有形狀大小，有散的碎的，有大小不等的圓黃，還有雞卵一樣品相完整的慢黃。</br> 有的藥商，甚至為了賺錢，而做假，不僅用管黃肝黃充膽黃，甚至把散黃用其它東西摻雜粘合，做成圓黃甚至是慢黃。</br> 也有直接用豬砂也就是豬膽黃冒充牛黃的。</br> 這里面的水太深。</br> 懷玉上來一開口，就讓這老掌柜知道遇上行家了，雖看著這人年輕，卻也不敢再大意。</br> 司棋見掌柜前后態度，也知道懷玉那番話肯定很厲害，于是在旁邊幫腔，“掌柜的，這位可是在終南山里跟隨高人修行多年的，精通丹藥醫術，真正的行家，可別亂來，否則可是得罪我們平康公府。”</br> “不敢不敢。”掌柜的趕緊說道。</br> “小店是長安第一大藥肆，最出名的就是藥材好，且誠信經營，各地藥商有好藥材，哪家不是首先賣與我們。而我們賣藥問診，也從不會以次充好。這位郎君要上品牛黃，我們小店可任由挑選。”</br> 牛黃產生概率很低，大概千分之一，一千頭牛才可能有一只產生牛黃，其位置、大小、品質也是不固定的。大的牛黃一兩斤，小的才幾兩。</br> 但其有鎮靜、鎮痛、解熱、抗驚效果，清熱解毒、活血散結作用較強，還可以強心抗炎。</br> 絕對不可多得的好東西，貴過黃金。</br> 老掌柜的直接把藥肆里的牛黃拿出來任懷玉挑，連傳說中的神黃，這里都有一副，是他們的鎮店之寶，無價。</br> 藥材品質越好，藥效當然也越好。</br> 雖然李三娘不差錢，但掌柜的也說那神黃也只是讓看看不賣的。</br> 最后懷玉挑了點珍貴的角黃、心黃，然后主要挑了些膽黃，角黃心黃都是散黃，而膽黃則挑的品質好的慢黃。</br> 沒挑多少，可價格卻非常驚人。</br> 那好品質的膽黃，一副按大小不等數萬錢，而角黃心黃雖是散黃，賣的比好膽黃還貴。</br> “兩副角黃，兩副心黃，還有六副膽黃，一共三十萬錢。”</br> 聽到這價，懷玉也不太淡定，三百貫啊，才十副牛黃。一副心黃才重幾兩要五萬錢，比黃金還貴，畢竟黃金一兩現在只值八千錢。</br> 他望向李三娘，結果李三娘卻只是道，“夠嗎，不夠再買些，那生黃要嗎，我可以直接讓掌柜的叫東家宋清來。”</br> “三十萬錢啊，這些！”懷玉提醒她。</br> “尋醫問藥不討價，好藥肯定是貴的。”李三娘一點不嫌貴，直接跟掌柜的道，“老規矩，回頭到府里來找我結錢。”</br> 三百貫是一大筆錢，在長安都能買一套很大的宅院了，可對李清來說，這是給父兄救命的藥，關鍵是她承擔的起。</br> “不用怕花錢，多買些。”</br> “夠了，牛黃也只是配藥，一丸用不了多少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