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不逾時，罰不遷列。</br> 援兵遲遲不至，懷玉也只能守在武城山下維持這軍人馬。</br> 好在有鄣水渭河拒守，又有武城山新興城舊址這處險要，讓他們臨河靠山暫時安全。</br> 管理著兩三千人，說難不難說易也不易，好在懷玉以前讀的就是管理學，也在大廠工作過，現代管理學本身就是從軍隊管理體系發展出來的。</br> 醫院營雖是個臨時組建的假主力，但柴紹畢竟安排的也還很到位，一千九戰兵九百民夫，營隊各級分明，臨時的指揮也都健全。</br> 特別是這些營隊管理者還小半都是懷玉信的過的自己人，在他的帶領下，這個小班子把整個營還是管理的挺井井有條的。</br> 糧食可供一月之食，暫時無憂。</br> 士氣也還挺好，大戰過后，醫院營傷亡不小，但士氣反而高漲，蓋因懷玉深知賞罰分明以及賞罰及時這管理要點。</br> 馬周、武君仁、武希哲等努力下，軍功勛簿已經整理出來，第二天就已經公布草簿。</br> 上面明確的寫著此次戰役斬首多少，殲敵多少，乃是下陣上獲，</br> 三等功都能得一轉勛，一等功更是三轉勛，而如果立跳蕩、先鋒一二三等殊功者，更有更多賞賜，明明白白。</br> 每個士兵名下斬首多少，同隊斬獲多少，以及各自繳獲等，都寫的明白，能換成多少功，得多少勛，折多少錢帛，都是明確數字。</br> 雖然這只是草簿，還得經過三天公示，各隊確認，甚至判官、虞侯們的最終確認，然后才報上行營，行營確認后，還要經過尚書省吏部司勛司的最終裁定，才能授勛頒賞。</br> 可看著自己名下的功績，勛轉，哪個還能淡定？</br> 至于有的倒霉的受了傷，或是折了武器、亡了軍馬等，也會有相應處罰，但在這次大勝之下，這些都是小事了。</br> “醫院營一千九戰兵，這次折損不少，加上民夫營的，這次戰死超過三百，殘疾重傷失去戰斗力的也有不下二百?！?lt;/br> 底下的士兵們還很輕松，但懷玉的核心管理團隊，卻都有緊迫感。</br> “我建議，盡快從民夫營中抽調鄉壯，補齊咱們醫院營這一千九之數，修補鎧甲裝備，加緊訓練?！瘪R周道。</br> 一番商議，最后都同意從民夫營里抽人。</br> 懷玉沒打算再主動進攻對岸的突厥谷特勤營地，上次都是出其不意，主要憑仗著掌心雷，但他從伏羌城帶來的硫磺硝石等主要材料都用完了，現在想造也造不出來。</br> 只能以守對攻，讓民夫、俘虜多去伐樹削成尖樁鹿角防御，借著新興城舊址的險要有利地形，備上滾木擂石，有空就多壘點羊馬墻、拒馬墻等，一時沒羽毛等材料造不出箭矢，但是制一些投矛標槍還是可以的。</br> 幾百受傷的士兵、民夫都在營中療養。</br> 一番選拔，重新補滿一千九戰兵，前后大約已經補充了四百民夫進來，戰斗力明顯要下降了不少。</br> 病兒營里還躺了二百多，民夫營只剩下三百多，好在還有四百多不當人的突厥俘虜可使喚。</br> 連那三百民夫，懷玉都把他們跟二百傷兵編成了一個預備營。</br> 各營隊里戰死、受重傷而空缺出來的職位，懷玉也挑選補齊，暫為代理。</br> 如今懷玉面對傷兵們的時候，已經平靜多了。</br> 剛開始的時候，看著跟隨自己，因自己指揮而殘、受傷的兵士們，懷玉心里堵的難以面對，這跟在伏羌城傷兵營時又完全不一樣的。</br> 那個時候，他是比較超然，置身于外的，而如今卻是完全置身其中。</br> “又是馬肉？”</br> 趙信看到懷玉給他提了飯過來，掙扎著要起來，呵呵笑問。這家伙腦袋被紗布纏的跟個豬頭一樣，卻還笑的出來。</br> 他在那天白天的戰斗中負傷，傷的很重，好在被及時拖到后面止血用藥，當時腹部開了個大口子，腸子都流了一地，最后塞回去的，現在三天了，這家伙除了臉色蒼白了點，精神頭還不錯。</br> “兔肉?！?lt;/br> “哪來的兔來，肯定又是馬肉，我可真吃不下了，都臭了?！?lt;/br> “真是兔肉，我今早一睜眼，我那兩狗子就叼了幾只兔子在我面前顯擺耀功呢，它們找到了一窩兔子，把人全家都端了?！睉延裥χ?，“我親自給你弄的，兔肉煲湯，不腥不柴，清淡爽口還嫩滑?！?lt;/br> “還以為又要吃馬肉呢。”</br> “已經安排更多人去捕魚打獵，給你們傷兵們換換口味補充營養，早點恢復歸營。”</br> 趙信也盼著早點歸營，他傷的較重，但又是幸運的，并沒有缺胳膊斷腿，有懷玉這白袍總管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傷口也沒感染，現在就慢慢養著了，如今腹部傷口癢的厲害，他也知道這是好的表現。</br> 好多傷兵缺胳膊斷腿甚至瞎眼的，可要慘多了，雖然因感染而截肢的情況沒出現幾例，但戰場上直接斷了手腳，甚至嚴重骨折、內傷的，也是非常難治的。</br> 但傷兵們也知道，要不是有懷玉和他的醫藥，以及醫院營已經成形的救護章程，像這次的戰斗，傷亡肯定要增加許多，尤其是戰后的那些傷兵，重傷的可能絕大多數會死掉，許多輕傷的可能都因缺醫少藥而加重或感染，最后死亡或是截肢等。</br> 也是他們命好，醫院營雖然戰力不高，一支新軍，可他們醫師藥丸那絕對是整個行營，甚至如今整個大唐都條件最好的。</br> 一河相隔的隴西縣城里，程處默帶著一子營人馬，加上城中的民壯，可就沒這樣條件，好在他們是守城做戰，隴西縣城唐初雖人口很少，但畢竟是個縣城，城里也有藥鋪、醫師，被征召后也為傷兵們貢獻不小。</br> ······</br> 天剛亮，懷玉正在教樊玄符練八段錦，這兩樣功法很相似，只是金剛功更剛猛一些，八段錦配合呼吸法，則動作更平緩。</br> 老人女人練八段錦也挺不錯。</br> 醫院營的士兵們也仍各忙各的，有的在牧馬放驢，有的在繼續砍樹取石加固營盤，有的則在訓練，有的在巡邏。</br> 突然，牛角號聲打破了平靜。</br> 突厥援兵來了。</br> 西北河谷里，煙塵四起，一支突厥大軍殺到了，他們一來，便立即圍住了隴西縣城，而南岸的谷特勤，也立即吹響牛角號響應，大批突厥騎兵踏過渭河浮橋前往北岸城下匯合攻城。</br> 剛到的突厥騎兵直接就發起猛烈攻擊，騎兵沖近城墻，無數箭矢飛蝗般射上城頭。</br> 在騎兵掩護下，有許多突厥騎兵提著土袋沖到城墻下，扔下兩袋土便呼嘯而去。</br> 隴西縣城只是座小縣城，比不得渭州治所襄武城高大，這填土戰術雖然簡單，卻很有殺傷力。</br> 如果任他們填土，要不了多久，他們能直接填出一條上城的魚梁土坡，直接就能騎馬上城了。</br> 這種戰術一點不新鮮，當年楊廣征遼東的時候，對堅城重鎮遼東城都用過這招。</br> 守城的敲響警鐘，他們瘋狂的向下射箭，并向城下扔石頭、灑熱油，甚至是潑金汁。</br> 可突厥騎兵的箭雨掩護下，城上守軍傷亡極大，不斷有人中箭倒下。</br> 突厥援兵來勢洶洶，上來就打算把隴西城硬拔下來。</br> 程處默頭上的傷還沒好，左眼也還紗布蒙著，好在隨身帶著的武懷玉的丹藥，用過后沒有發炎感染。</br> 此前懷玉又讓身邊八個程家部曲帶了不少藥來。</br> 一身明光甲，手中虎頭牌，一刀磕飛一支骨箭，程處默看到已經岌岌可危的城墻，只能把預備隊也給調了上去。</br> “總管，突厥援兵起碼好幾千，這攻勢太猛，咱們要撐不住了，趕緊讓樹起紅旗，讓武總管來援吧?！彪]西縣令汪達舉著牛皮盾彎著腰上來。</br> 程處默看著西邊還在不斷出現的突厥兵，再看著從南岸殺來的谷特勤部，又看了眼已經血流成河的城墻上，箭如雨下，城上已經無法抬頭了。</br> “守不住了，起碼有五千新到突厥狼，再加上原來這里的三千余，現在這里聚集八九千突厥，咱們城里今早只余三百多能戰的先鋒營士兵，這會功夫又沒了幾十，城里能助守的青壯也不滿千了，剩下些婦孺老弱，無濟于事。</br> 武懷玉的醫院營并非主力精銳，又剛經大戰，也傷亡不輕，現在就算召他們來援，也不過是羊入虎口罷了?！?lt;/br> 一支利箭哚的一聲狠狠釘在程處默的盾牌上，去勢不減，不住的震動著，程處默已經無動于衷了，他又看了眼東邊醫院營方向。</br> “升三面黃旗，讓武懷玉帶醫院營立即后撤回伏羌?！?lt;/br> “程總管！”汪達震驚的喊道。</br> “這個時候了，再多拉些人墊背又有何意義？讓他們回去吧，去搬柴大總管來救援。”</br> 面對死亡，這位宿國公嫡長子表現的很淡定。</br> 綠袍外面套著件鎧甲的縣令汪達憤怒的發問，“援兵呢，柴大總管的援兵呢，為什么我們守了這么久，就只派了一個武懷玉的醫院營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