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原著：一念路向北 ！
    第056章愛，要正確表達(dá)
    書房里一度陷入沉默。
    童一念一直以為父母之間是一個喜新厭舊的老故事，以為父親吃個徹頭徹尾的負(fù)心漢，卻不曾想到，這里面還有這樣的糾葛……
    一時之間，她竟然不知該說什么，若說原諒父親，多年來固守的埋怨沒有了著落，若說繼續(xù)怨，又覺得有另一種心疼改過了埋怨的情愫……
    “念念，我這一生，對不起很多人，對不起你媽媽，對不起你。自從你媽媽去世以后，我的精神就崩潰了，說實(shí)話，若說沒有怨，是假的，這種怨，促使我更瘋狂地去掙錢，去麻痹自己，從而忽視了你的成長。我最終娶了你小媽，可是卻仍然對不起她，因?yàn)槲易屗兂闪说诙€我，無論她做什么，我心里卻沒有她，有時對她好點(diǎn)，卻是將她當(dāng)成你媽媽，至于一菱現(xiàn)在這個樣子，更是我的錯，都說子不教父之過。你們兩個孩子，一個太倔強(qiáng)，一個太嬌氣，而我對你們的教育方式從來只有一個，簡單粗暴，可一菱到底有你小媽疼，只是苦了你……”
    童一念漸漸紅了眼眶，低聲道，“爸，你別這么想，我不苦……”
    “傻孩子！”童知行笑了笑，“這么些年來，我知道你怨爸爸，爸爸也知道自己的錯，可惜，明白的太晚，但愿，現(xiàn)在彌補(bǔ)還來得及……”他說著，把目光投向陸向北，陸向北則回之以會意的微笑……
    于是，童知行又對童一念道，“念念，爸爸和你媽媽的故事，我本來打算帶進(jìn)棺材里去的，畢竟并不是什么值得拿出來炫耀的榮耀，可是，今天把你們倆叫來，把這個故事講給你們聽，一來是了解我自己自私的心愿，不想哪天腳一蹬閉眼了，念念還懷揣著對我的恨，不肯在我靈前下跪，雖然我知道，即便把故事講出來了也不一定能得到念念的諒解，但說出來，我自己心里好過些，這些往事，從來就沒對任何人講過，此其一；其二……念念這孩子，說到底脾氣像極了我，倔強(qiáng)，心里承受能力卻有限，喜歡走極端，認(rèn)準(zhǔn)的理死也不愿去改，向北，以后要靠你多包容了……”
    “是，爸爸。其實(shí)念念她很好……”陸向北居然答得有模有樣。
    童一念被這一幕給懵住了，爸爸不是說把一切都交給他來處理嗎？難道就是這么來處理的？
    但是童知行仿佛沒看到她的眼神一樣，對陸向北點(diǎn)點(diǎn)頭，“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你先出去吧，我還有幾句話和念念說。”
    “是的，爸爸。”陸向北微微頷首，走出書房，出去時順便把書房門輕輕帶上。
    童一念見他一走，馬上就急著說，“爸爸，你這么還讓他包容我？你不打算對他采取點(diǎn)措施？”
    童知行看著她，微微一笑，“我查過了，分公司并沒有問題，念念，不要質(zhì)疑家里人，只有家里人是最可信的，就算你不相信他，難道還不相信我？”
    “爸！”童一念不知該這么說了，童知行是不是真的中毒太深？這陸向北到底是個什么妖孽啊，*湯把爸爸灌得暈乎乎的，“爸，我當(dāng)然是相信你，絕對地信任你，因?yàn)槲覀兌际切胀模覀兪且患胰耍】墒撬皇牵贞懓。　?br/>     “念念！你這句話就不對了，他既然來到我們家，就是我們家自己人，你這么排外，他聽見會怎么想？兩個人過日子，要相互尊重才對！”
    更難聽的話她都說過呢……童一念暗暗道，卻對童知行關(guān)于分公司的解釋不甚滿意，“爸，分公司明明是有問題的，為什么您會覺得沒有問題？”
    童知行見她打破沙鍋問到底，只好進(jìn)一步解釋，“分公司是向北的心血，是為你開辟的天地，之所以他自己出資，是因?yàn)橥峡偣举Y金周轉(zhuǎn)的問題，這也是當(dāng)時大多數(shù)古董都不贊成分公司的原因，公司暫時沒有這個能力，而向北力排眾難，盡了他最大的努力把分公司組建起來，是一件大功，你怎么和那些無知又保守的古董一樣的想法？”
    這個解釋，表面上看來好像是有一點(diǎn)點(diǎn)道理，可是童一念還是覺得疑惑重重，“爸爸，我們童氏暫時都做不到的事，拿不出來的錢，他哪里來的錢？他家里家境或許不錯，但有這么好？如果真有這么好的話還會到我們公司來打工？別忘了，最初他不過是個小職員而已！”
    童知行笑了，“別小看你老公，他母親不僅是鋼琴家，還主營鋼琴生意，業(yè)務(wù)遍布世界各地，我們家里那架三角鋼琴就是他家的品牌。”
    “那他為什么來我們公司當(dāng)小職員？還入贅我們家？回去當(dāng)他的CEO不好嗎？”童一念有種被耍了的感覺，無論什么事，她怎么都是后知后覺的，一直以為自己嫁了個家境普通的男子，甚至曾經(jīng)高高在上地用錢來砸他，沒想到，最后被砸到的是自己……
    童知行嘆了口氣，“念念啊，遇事別總是這么沖動，他是你丈夫，你怎么就從來不試著去了解了解他？就算了解得不透徹，為什么不用心去感受他？只要感受得到他對你的好，就夠了。一個女人，求什么呢？最大的幸福就是遇上對的人，然后讓他寵你一輩子，這也是爸爸為什么把我和你媽的故事拿出來說的原因。你知道嗎？直到前段時間，爸爸才發(fā)現(xiàn)你媽媽的一本日記，里面記載了她和我結(jié)婚以來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看到最后，我才追悔莫及，原來你媽媽不是不愛，而是從來就不會表達(dá)，所以，竟是痛苦了一輩子，而我呢，愛你媽媽也愛了一輩子，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更改，可是，卻用錯了方式，我們，竟然就這樣錯過了一輩子，荒廢了一輩子。我心里那個悔啊，可是，我有再多的錢又怎么樣？世界上唯一買不到的就是后悔藥！所以，我不希望你們再走爸爸媽媽的老路，念念，我懂你的心思，我也是從年輕走過來的，你愛向北，對嗎？愛，就要信任他，用正確的方式表達(dá)出來！”
    “可是他不值得我們信任！爸爸！”童一念站起來，恨不得搖醒眼前的老爺子，難道陸向北所做的那些事情他真的看不出來？一急之下，終是不顧一切了，“爸爸，你知道陸向北在干什么嗎？既然你都知道他是開餐館的梁家收養(yǎng)，那你應(yīng)該調(diào)查過梁家了？他們有個兒子幾年前死了，很有可能與賀家有關(guān)，是不是跟我們也有關(guān)？！陸向北來我們家做女婿完完全完全是在向我們和賀家報復(fù)啊！”
    童一念一口氣把積壓在心中多日的疑慮都倒了出來，也是逼于無奈，爸爸太信任陸向北了，再不說，只怕童氏會毀掉！
    然而，爸爸的態(tài)度卻和她預(yù)想的完全不同。
    她以為爸爸至少聽了她這個想法后會震驚，會暴怒，甚至，她一度還害怕會把爸爸的病給氣翻，可是，爸爸確實(shí)是生氣了，生的卻是她的氣。
    只見童知行一拍椅子把手，已是怒上眉梢，“你盡胡說八道些什么？！是電視劇看多了還是小說看多了？！”
    “爸，我說的是事實(shí)！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又來了，她和爸爸之間從前動不動就吵架的相處方式又來了，還是因?yàn)殛懴虮薄?br/>     “什么事實(shí)？什么叫事實(shí)？證據(jù)呢？你能拿得出證據(jù)來的那才叫事實(shí)！事實(shí)就是，法治社會，哪里來的你說的那些報復(fù)報仇？你說的那個梁家的兒子不過是尋常因公殉職，和賀家又有什么關(guān)系？你啊，從小就愛胡思亂想，你有這閑工夫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分公司搞好，別辜負(fù)了向北一番心血！”
    童一念對父親的頑固無語了，知道再也說服不了父親，抿抿唇，忍住不和父親頂撞，卻僵硬著臉往外走，父親不信，她會找出證據(jù)來讓父親相信，她會自己想辦法！
    “去哪里？”童知行沖著她的背影問。
    “回家！”她生硬地回答了一句。
    “你給我站住！”
    她站住了，卻沒有回頭，站在門邊，直起肩膀，等父親說話，和小時候一樣。
    身后便傳來父親的嘆氣聲，“哎，念念，你說你這脾氣，就不能改改？”
    話說到這份上，童一念其實(shí)也覺得自己不該動氣，爸爸年紀(jì)大了，而且還在生病，便轉(zhuǎn)過身來，放低了語調(diào)，卻是一字一句，吐字清晰，“爸爸，這一次，我是真的想做您的好女兒……”
    童知行目光深邃地凝視著她，“如果，真是這么想的，就聽爸爸的話！”
    童一念欲言又止，再多說，已是無益，咬了咬唇瓣，收起鋒芒，“是，爸爸，我知道了。”
    可是，她心知，這一句知道，不過只是敷衍爸爸而已……
    從書房下樓，發(fā)現(xiàn)陸向北坐在沙發(fā)上，食指和中指間夾了一根煙，卻沒在吸，煙已經(jīng)燃了很長很長一截，他仿似渾然不覺，斜斜地坐著，眉間微微蹙起。
    這是他在沉思的表現(xiàn)。
    又在算計誰呢？
    童一念暗暗冷笑，直接去了廚房。
    佳眉的中餐，她一早就對保姆說了，請她送去，晚餐，就自己給帶回去吧。
    然而，當(dāng)她準(zhǔn)備打包的時候，保姆卻對她說，“童小姐，你是準(zhǔn)備給你家里的朋友帶嗎？”
    “是啊！”童一念找出一個保溫盒來，把魚湯盛了進(jìn)去。
    “可是，她今天中午就走了。”
    “走了？”童一念停止了手上的動作，驚訝地問。
    “是啊，今天中午一個男的到接她，說是她老公，把她接回去了，她給你在家里留了張條。”
    “明可把她接回去了？”童一念放下了保溫盒，跑回客廳去找包，她要打電話問問佳眉到底是怎么想的。
    客廳里，陸向北仍然坐在原處，那支香煙已經(jīng)燃到了盡頭，眼看就要燙到他的手指。
    她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會這么出神，只是，她的包在他身邊，她必須走到他身邊去……
    又不是老虎！怕他什么！
    她給自己鼓鼓氣，大方自然地走到沙發(fā)邊，坐下，打開包，取出手機(jī)來。
    佳眉的電話倒是一打就通了，佳眉溫柔而帶有歉意的聲音響起，“念念，對不起，沒和你說一聲就走了。”
    童一念在意的當(dāng)然不是這個，“佳眉，別和我說這些客套的，你怎么了？怎么又回去了？”她記得她去接佳眉的時候，佳眉口口聲聲說不想見明可，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現(xiàn)在又改變想法了嗎？
    “念念，我想了一天一晚，想清楚了，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念念，我會過得很好的，你放心。”
    童一念聽著佳眉的話，隱隱覺得佳眉已經(jīng)知道了明可和薇薇的事，如果她真的知道，會怎么處理？可是，她此時也不方便問佳眉，萬一佳眉不知道，自己不是好心做了壞事？她真的不知道該不該把明可和薇薇的事告訴佳眉，這件事，擱在她心里，真有千斤重啊……
    “佳眉，無論發(fā)生什么事，記著，不可以虧待自己，咱自己一定要活得漂漂亮亮精精彩彩的！”她只能這樣含蓄地提點(diǎn)佳眉了。
    “嗯！你也一樣！念念，我們說過的，一定要快快樂樂地生活，無論什么時候！”
    童一念心事重重地把手機(jī)放回包里去，卻猛然發(fā)現(xiàn)，原本一直放在包里的錢包不見了……
    糟糕！
    她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遍，只差把包整個倒空了，可錢包那么大個玩意兒怎么會不見呢？她開始回憶，自己今天還沒用過錢包的，難道昨天購物的時候落在哪里了？
    忽的，身邊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是不是在找這個？”
    她側(cè)目一看，陸向北手里舉著的可不是她的錢包嗎？
    “陸向北！你太惡趣味了吧？居然有翻我包的嗜好？這是侵犯我*權(quán)，你知道嗎？”她怒道，伸手就去搶。
    陸向北手只輕輕一閃，她便沒有搶著，沒興趣再和他糾纏下去，雙眼圓睜，“陸向北，你什么意思？”心中卻暗暗慶幸，早已經(jīng)將孕檢化驗(yàn)單給扔了……
    只見他把煙頭在煙灰缸里輕輕一轉(zhuǎn)，煙頭便掐熄了，鉑金的婚戒還在燈光下閃了閃光，這丫，掐煙頭的姿勢都比別人帥……
    童一念頗不以為然地咬了咬唇。
    他的目光便落在她臉上，直直的，足以把人逼得無處可逃，黑瞳深處，還若有若無地閃著怒火。
    童一念情不自禁有些發(fā)怵，盡管她知道自己在這一點(diǎn)上很不爭氣，但是那種心里發(fā)毛的感覺就這么油然而生了……
    “看著我干什么？還給我！”她加大了聲音，給自己增加勇氣。
    他眸子里流光一閃，那若隱若現(xiàn)的怒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漠，“我會還給你，在你給我合理的解釋之后。”
    “什么……解釋？”她心里有一種不安的情緒悄然升起。
    他冷笑一聲，打開錢包，從里面拿出一張又一張購物的電腦小票，“如果我不看你的包，你打算瞞我到什么時候？”
    她腦子里“嗡”的一響，她大意了！知道把化驗(yàn)單扔了，怎么卻沒有扔電腦小票？她一貫的習(xí)慣就是把電腦小票和找零一起塞進(jìn)錢包里……
    可是，誰會想到陸向北會去翻她的錢包呢？她和他結(jié)婚這么久了，他從來就沒翻過她的錢包，真是鬼使神差……
    “那個……不就是買了點(diǎn)東西嗎？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她明顯底氣不足，可仍然昂首挺胸的。
    “買東西？”陸向北一張一張地翻著那幾張小票，凌厲的唇角帶著寒意，“孕婦須知？胎教音樂CD？防輻射服？媽咪奶粉？”
    童一念吞了口唾沫，“那是……給別人買的！給朋友幫忙！”
    “朋友？”他唇角浮起譏誚，“你的朋友里面，除了你和佳眉，其他人都沒有懷孕，而佳眉流產(chǎn)了，你這電腦票的時間是在她流產(chǎn)之后！別告訴我你把奶粉CD和書放回家里的時候還改了包裝？”
    童一念沒有說話，沒錯，她確實(shí)為了以防萬一，回到家里就把奶粉換了罐子，CD換了套，書也藏起來了……
    可是要命的，獨(dú)獨(dú)忘了這電腦小票，百密一疏啊……
    陸向北，能不能有那么一次不要明察秋毫？！
    眼見她無言以對，他眸子里浮起難言的流光，“童一念，撒謊不是你的強(qiáng)項(xiàng)，尤其在我面前！”
    童一念火了，沒錯，在他面前，撒謊確實(shí)不是她的強(qiáng)項(xiàng)！
    她咬牙，“是，我懷孕了，你怎么著？”
    他的眼皮微微一跳，黑瞳里好像有什么東西要跳出來一樣，“難怪！中午就覺得你臉色不對勁！為什么不告訴我？！”
    為什么不告訴他？她又為什么要告訴他？！
    她哼了哼，“孩子又不一定是你的，為什么要告訴你？！”
    他便抓住了她的腕子，直直地看進(jìn)她瞳孔里面去，“童一念，不要我再一次提醒你，撒謊不是你的強(qiáng)項(xiàng)！”
    她皺眉，手臂掙扎，“放開我！就算孩子是你的又怎樣？反正你又不打算要孩子！我也不要你負(fù)責(zé)，哪天悄悄去做了就是了！”
    “你別亂動！”他低吼了一聲，然后輕輕地把她的手放開，語氣柔和下來，“好了好了，別賭氣了。”
    “誰賭氣啊？！我就是不打算要這個孩子！我討厭給你生孩子！真的很討厭很討厭！”她說著，情緒便有些激動起來。
    聲音的提高，驚動了家里其他人，不知什么時候，童知行，小媽和一菱都下了樓來，看著兩人鬧。
    童知行聽到這里聽不下去了，出言打斷，“念念！你再胡說半句試試！什么不要孩子？我盼了這么久才盼來的孫子你敢說不要？從今天開始，你們倆都給我在家里住，別玩花樣！念念也不用去公司了，安心在家里養(yǎng)胎！”
    “爸爸！”童一念急得站了起來。這不等于把她給禁足了嗎？那她以后還怎么看著陸向北這一周的行動？
    “你別動！別亂跑！”童知行見她站起來，唯恐她不知天高地厚蹦蹦跳跳，趕緊用拐杖指著她，出言制止，然后又對陸向北說，“向北，你扶著她，把她扶上樓去，走路要有走路的樣子，別毛毛躁躁的！”
    “是，爸爸。”陸向北眼角閃過一抹狐貍式的笑，站起來扶住她。
    她別扭地甩開胳膊，“我不要你扶！你給我走開！”
    “好了！是我不對！我給你賠不是！別生氣了，好不好？”陸向北完全是一副討好的姿態(tài)湊近她身邊來，然后將她一抱而起。
    “喂！陸向北！你干什么？你放我下來！”
    陸向北雖然善于在父親面前和她演戲，但是也僅僅限于摟摟腰，抱抱肩，牽牽手，這么夸張的抱還真的從來沒有過，她有些窘迫。
    “你現(xiàn)在是女王，我是你的奴仆，做牛做馬伺候你，不生氣了吧？”他抱著她，也不顧爸爸就在身邊，討好地說著，然后和童知行打了個招呼，直接把她抱上了樓。
    而他這一系列的表現(xiàn)在童一念看來不過是在爸爸面前繼續(xù)做戲而已，心里厭煩透了……樓下，小媽和一菱看著這一幕，臉上有些不自在，一菱更是耷拉了臉，“姐真刁蠻，姐夫都這么遷就她了，還耍小姐脾氣，哼……”
    “去去去，要你們多嘴？都給我進(jìn)去！保姆！保姆！給大小姐做點(diǎn)夜宵，補(bǔ)充營養(yǎng)！適合孕婦吃的！大小姐有喜了！”童知行亮大了嗓子，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這個消息，忽視了童一念才不過剛剛吃了晚飯而已。
    而樓上童一念的房間，陸向北剛剛把童一念放下，氣氛就發(fā)生了變化。
    陸向北倒是舉輕若重的，放下她之后還輕輕扶著她的胳膊，似乎是怕她站不穩(wěn)而跌倒。童一念卻是嫌惡地推開他的手，“別惡心了！戲演完了！”
    他扶住她胳膊的手臂便微微一僵，然后雙手插進(jìn)褲袋里，低頭俯視著她，目光始終盯著她的小腹，“是，我的戲演完了，你的戲還要繼續(xù)演下去，陸太太！”
    “你什么意思？別叫我陸太太！”她警惕地看著他，“陸太太”這三個字不是個好兆頭……
    他挑眉一笑，“什么意思，自己體會！陸、太、太”
    你丫的！她這輩子最恨的事情就是猜測陸向北的意圖！她一腳踹向他小腿，“體會你個球！你給我滾遠(yuǎn)點(diǎn)！”
    他忍了她那一腳，順手撈住了她的腰，說話間又多了慣常的流氓氣，“陸太太，是不是懷孕了火氣就格外大？小心點(diǎn)，別動了胎氣！”
    她仰面冷笑，“陸向北，你少假惺惺的！指不定你心里盼著我流產(chǎn)呢！”
    她想起從前他逼她吃避孕藥的日子，想起他每次都小心翼翼的樣子，依然是心里的一個坎。
    他，從來就不打算要孩子，這個孩子的到來，對他又有什么意義？她永遠(yuǎn)猜不透他心里所想，表面一套心里一套是他一貫的作風(fēng)，在爸爸面前裝二十四孝好老公，說不定心里就盼著這個孩子流產(chǎn)……
    陸向北臉色微微一變，伸手捏她的臉，“別讓我再聽到流產(chǎn)這兩個字！童一念，你是要當(dāng)媽媽的人了，老說這兩個字不覺得殘忍得心寒嗎？”
    她怨恨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陸向北，這個世界只有你讓我心寒……
    “好了，別苦著臉了，孕婦要開開心心的，多笑，瞧你這臉，瘦得都脫型了，爸爸說得對，以后就在家里住下，讓保姆給你多做點(diǎn)好吃的。”見她是這樣一副怨恨的表情，他又摸著她的臉，放柔了聲音。
    她冷哼，拍開他的手，“別說得自己像準(zhǔn)爸爸似的，孩子還指不定叫誰爸爸呢！離婚之后，我會給他找個稱職的爸爸！”
    他剛轉(zhuǎn)柔和的表情又僵硬起來，一言不發(fā)地走進(jìn)浴室。
    她聽見里面?zhèn)鱽矸潘穆曇簦詾樗丛瑁阍诖惭厣献讼聛恚@一坐，就開始打呵欠，不禁感嘆，這才幾點(diǎn)啊，孕婦果然是嗜睡的。
    望了一眼浴室，心里隨之開始埋怨，這姓陸的果然就是自私，明知她是孕婦，也不讓她先洗，洗了她就可以好好休息了，現(xiàn)在還得等他洗完……
    等待的過程中，她從書架上拿出一本書來，邊讀邊等。
    然而，還沒翻幾頁，陸向北就從浴室里出來了，衣裳整齊，并沒有洗過澡的樣子，而且?guī)撞骄妥叩剿磉叄话褤屓チ怂臅瓣懱埬愣嗫袋c(diǎn)有益于身心健康的書籍，我不希望我兒子受這樣的熏陶，小小年紀(jì)玩早戀！”
    他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的言情小說，把它扔到一邊。
    童一念斜了他一眼，“第一，如果這孩子玩早戀，那絕不是胎教的結(jié)果，而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第二，請不要再叫我陸太太！過幾天我就不是了！”
    他卻習(xí)慣性地挑眉而笑，“沒錯，正因?yàn)檫@樣才要在這幾天里多多地叫！陸太太，去洗澡吧，陸先生已經(jīng)給你放好水了！”
    原來是給她放的水……
    這樣的陸向北更讓她看不懂了……
    他這樣子，像要和她離婚的嗎？還是，另有陰謀？
    該死的，跟他在一起，每一秒都那么費(fèi)腦子！
    她暗暗搖了搖頭，不去想了，橫豎是怎么也想不明白，還累死個人！總之，幾天后就有答案了……
    不過，她還沒傻到有福利不享受的地步，既然給她放好了水，她為什么不去洗？
    她起身進(jìn)了浴室，開始脫衣服洗澡，聽見他在外面打開衣柜的聲音，以為他換衣服要出去，心無端地就縮緊了，想起昨晚自己睡不安穩(wěn)，半夜還出去找他的情形，立刻打開浴室門問，“你打算去哪里？”
    他原本背對著浴室，聽見她這么一問，回過身來一笑，那一瞬，燈光照在他臉上，他那樣的笑容，純粹而燦爛，童一念想起了一個詞——傾國傾城。
    一個男人，長得這么妖孽，只能是禍水……
    她暗惱自己按捺不住的情緒激動，因?yàn)樗梢灶A(yù)見，他馬上就會嘲諷她……
    果然，她熟悉的嘲諷笑容在他臉上出現(xiàn)，他流氓氣十足地說，“陸太太這么關(guān)心我，會讓我誤會的，我可不可以把這當(dāng)做陸太太在邀請我共浴？”
    她咬牙，“你丫的，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
    她“砰”的將門摔上。
    末了，他在外面敲門，“陸太太，如果我有心要進(jìn)來，你覺得這扇愚蠢的門能擋得住我？”
    她心中略微緊張，扶住門框，“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告訴你，醫(yī)生說了，這得有段時間不能那啥了，否則孩子容易……”
    她本來想說流產(chǎn)的，但是想到陸向北之前說的那句話，又把這兩字給生生吞了回去，不過，同時也感謝這個孩子，至少在這幾天里，就算和陸向北同房間睡覺，估摸著他也不敢動她的。
    她話沒說完，外面卻響起他的輕笑，“有段時間？陸太太的意思是……過了這段時間，就可以那啥了嗎？請問這段時間是多久呢？肯定不是一個星期吧？”
    童一念恨不得咬自己舌頭，好端端地怎么說出這句話來？這一共還剩幾天他們就說好了要離婚的……
    她只好逞強(qiáng)道，“當(dāng)然可以！也肯定不是一個星期！所以……我很期待幾個月以后和另一個孩子他爸那啥事什么感覺，我不是一直想找個人比較嗎？”
    外面便有一瞬的沉默……
    她暗自得意，嗆得他無話可說……
    稍后，敲門聲又響起，“開門。”
    “不開！”她壓住門框。
    “你個蠢女人！我給你拿睡衣進(jìn)來，難道你打算出來裸/奔？”
    呃……是這樣……她松開了手，扭開門鎖。
    他的大半個身子，他的笑容，和他手中那件睡衣一起擠了進(jìn)來。
    她從他手里搶過睡衣，“你可以出去了！”
    他若無其事地捏捏她的下巴，“我會出去的！有段日子嘛……”言語間盡是調(diào)笑，并沒有被她那句話給氣到的樣子。
    他是不是覺得這個孩子的到來給他們的離婚帶來了轉(zhuǎn)機(jī)？童一念暗暗思忖。
    “那還不快滾！”她扭開頭，拍他的手，卻不料，腳底下一滑。
    地板上有水……
    完了！孩子！這一次她是真的慌了，以為自己定然會摔在地上無疑，她開始后悔自己之前說過好幾遍“流產(chǎn)”這個詞，真不是好兆頭……
    她本能地去抓他的胳膊……
    忽覺腰上一緊，她整個人還是跌倒了，不過，沒有摔在地板上，而是摔在一個很熟悉的地方——他的懷抱……
    而他，倒是真真實(shí)實(shí)滑倒在地……
    “你怎么樣？肚子痛不痛？”他躺在地上，在她即將摔倒的那一刻，在無法阻止她摔倒的勢頭那一刻，毫不猶豫給她當(dāng)了墊背，直到摔倒在地，還環(huán)抱著她，將她護(hù)得密不透風(fēng)。
    她從來沒見過這么驚慌失措的他，臉色都嚇白了，一貫深邃的瞳孔里毫不掩飾地透露出慌亂和恐懼……
    那一瞬，她幾乎看呆了……
    原來，他是在乎這個孩子的，真的在乎……
    她差一點(diǎn)熱淚盈眶。
    卻萌生了開玩笑的念頭，哼哼唧唧地呻/吟，“痛……好痛……”
    “真的痛嗎？我們?nèi)メt(yī)院！來，先站起！”他扶著她站好，自己快速爬起來，將她抱起就往外走，一邊還說著，“對不起！寶貝，是我放水不小心，地上灑了水，是我……”
    他是那樣的自責(zé)和痛苦，精致的五官甚至有些扭曲了，雙唇微微發(fā)抖，抱著她的那雙曾經(jīng)強(qiáng)有力的手臂也在發(fā)抖。
    她心里莫名變得酸酸的，忽然之間不忍心了，輕輕地在他懷里說，“我是痛……不過不是肚子痛……是你的皮帶扣磕得我腰痛……”
    感覺他腳步一滯，她被輕輕放落在地，他的臉一片青白，緊繃得可怕……
    童一念有種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感覺，情不自禁縮了縮脖子，低下了頭。
    良久，聽見頭頂傳來他深深地吸氣，“你個笨妞兒！下次再開這樣的玩笑我打爆你屁股！”
    這一次，她沒有回嘴，只默默聽著他的斥責(zé)。
    雖是斥責(zé)，她卻沒覺得惱火……
    他或許還是生氣的吧……
    轉(zhuǎn)身就往外走。
    她暗暗哼了哼，心中卻不禁揣摩他要去哪里……
    卻見他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回頭道，“還傻站著干什么？再不洗澡水就冷了！我不出去，去和爸爸下棋！”
    他這是在交代他的行蹤？
    她暗暗思忖，住家里也是有好處的，那就是不僅她的行動受限，陸向北的行動也受限，晚上他不會再毫無忌憚地出去，多多少少會忌憚爸爸的……
    她無法不承認(rèn)的是，在得知他不出去以后，心里竟然有種心安的感覺，仿佛飄飄忽忽的葉子，落了地，護(hù)了根一般，不再悸動……
    這，又是讓人煩亂的感覺。
    什么時候，她心里那顆向日葵才能不隨著陸向北的方向而移動？只怕他在眼前一天，就不會改變移動的方向……
    不管怎樣，在溫水里泡了個澡是件愜意的事，當(dāng)閉上眼睛，放松身體，讓自己在泡沫中仿佛隨著水漂浮起來的時候，世界萬物靜了下來。
    心中隱隱地萌生一個念頭，時間在這一刻停下來，水溫恒暖，淺夜寧靜，一切安好，所有潛意識里存在的暴風(fēng)雨不會來臨……
    然而，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正如這浴缸里的水漸漸冷卻下來一樣，任何溫和的前奏都只是表象。
    她，相信自己的直覺和判斷……
    再不像從前那樣在水里傻泡，從漸冷的水里出來，穿上睡衣，仔仔細(xì)細(xì)把頭發(fā)吹干，聽說懷孕期間最好不生病，很多藥物對寶寶的發(fā)育不好。
    然后，躺回松軟的大床上去，拾起被陸向北扔掉的書打算繼續(xù)看，卻想起了陸向北的話，孕期要看些開心的東西，于是又給扔掉了。
    忍不住再次打了個呵欠，她索性縮進(jìn)被子里，純粹開始睡覺。
    難道真的是因?yàn)閼言辛硕貏e嗜睡嗎？今晚，她很容易就睡著了，沒有擔(dān)心，沒有心焦，更沒有噩夢……
    只是，不知睡了多久，隱約感覺腹部有微暖之物在滑動。
    腹部，如今是她神經(jīng)高度緊張的區(qū)域，立時便清醒了，感覺自己被熟悉的氣息和溫暖籠罩著，她知道，是他。
    仍是閉了眼，想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
    只覺得他的手在她腹部緩緩滑動著，異常的輕柔，初時撫摸著她整個的腹部，慢慢的，慢慢的，便集中在小腹中央的位置，停住不動了。
    他掌心的暖意緊貼著她的皮膚，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仿佛穿透皮膚滲進(jìn)她腹內(nèi)那個最核心的位置，那里，有她和他共同孕育的生命在悄悄成長……
    無端的，她忽然想哭。
    淚意，就這么悄然濕了眼睫，她咬緊牙關(guān)，要有多勇敢，才不讓眼淚流下來？
    不是不愛，只是不明白，要怎樣才能愛下去……
    黑暗中，她聽見他輕微的嘆息聲。
    為什么要嘆氣？
    “我的寶，要勇敢……”他溫柔的聲音在黑暗里散開來，仿佛有低低回音，一聲聲撞擊著她的心房。
    心，格外酸痛起來。
    他的寶……是指她，抑或腹內(nèi)的孩子？
    可是，為什么要說“勇敢”？
    今晚的他，很奇怪……
    忽的，覺得被子被架空了起來，絲絲夜的涼意侵襲，她正欲睜開眼看看發(fā)生了什么事，便覺濕熱的溫軟燙貼在她小腹上……
    她忍不住微微顫抖，雙手下意識地抓緊了床單，睜開眼來，昏暗的夜里，伏在她身側(cè)的暗影正在親吻她的小腹……
    他歷來喜歡親吻她的身體，可是，獨(dú)獨(dú)這一次，和任何一次親吻都不同。
    這是不帶任何情/欲色彩的親吻，那么溫純，那么輕柔，那么虔誠，他俯身的姿勢，像是在膜拜著圣物……
    她緊張的身體，在他的親吻中漸漸放松下來，再一次閉上眼睛，努力讓眼睛里的濕意往回倒流，直到從眼底到心口全都濕漉漉的一片……
    被子的溫暖重新回到她身上，她感覺他的手探了探她的手臂，似在試探她的體溫，然后，唇上被溫軟之物輕輕一啄……
    亦只是輕輕一啄，沒有任何情/欲的沖動，就像寧靜的月光下，擦著窗欞飄落的葉，無聲而靜謐。
    她被他輕輕摟入懷里，至此，安詳，安寧，安心。
    這是連日來童一念難得的好眠，醒來時，陽光已經(jīng)滿窗，身邊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床頭柜上留有字條：
    念念，我去公司了，晚上會按時回來，勿念。
    她看過紙條，扔至一邊，窗口的陽光亮得刺眼。
    他知道她擔(dān)憂他，他什么都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可是，卻一直不能給她徹底安心的理由……
    知道自己萬萬沒有可能從父親眼皮子底下溜出去，索性懶懶地賴在床上，直到保姆來叫她起床。
    當(dāng)然，保姆是不會空手進(jìn)來的，端了個托盤，托盤里有牛奶等等各種營養(yǎng)早餐。
    “放在這里吧，我洗漱了就吃。”她肯定會吃的，也許她會對自己不負(fù)責(zé)，但是不會對孩子不負(fù)責(zé)。
    保姆也是在童家做事多年的，童家有這樣的喜事她也高興，瞇著眼笑，“大小姐一定記得吃哦，家里還沒孕婦奶粉呢，是姑爺昨晚開車出去親自買的，買了好多吃的，我還說他把超市都搬回家來了。”
    童一念淡淡地“嗯”了一聲，并沒有給出多大的熱情來回應(yīng)。
    保姆見她懶懶的，以為她妊娠反應(yīng)不適，又道，“吃過了早餐可以下樓走走，姑爺還買了酸的話梅，只怕你害喜愛吃呢，對了，還有核桃，姑爺說每天一定要吃核桃的，對小寶寶大腦發(fā)育有利。”
    童一念沒有出聲。
    保姆這個年紀(jì)的女人，說起來就沒完的，繼續(xù)嘮嘮叨叨，喜形于色的，“我還說了，像姑爺那么聰明的人，生出來的孩子也一定是天才的，把姑爺給樂得……”
    童一念冷不丁插了一句，“也許像我呢？那不是笨蛋一個！”
    她確實(shí)是笨蛋，尤其在陸向北面前……
    保姆一聽，愣了，許久，說出一句，“大小姐小時候也是很聰明的……”
    童一念忽然又覺得啼笑皆非，大抵人人都覺得陸向北是天才，她是蠢材吧？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就起來。”她滿耳朵里灌的都是“姑爺姑爺姑爺”，已經(jīng)起繭了。
    起床，將保姆送上來的東西吃了個精光，胃口大開的原因，可能跟保姆在營養(yǎng)早餐的旁邊配了一小碟拍小黃瓜有關(guān)，酸酸的，吃了下去，竟然吃完早餐不覺得反胃。
    所以，她下樓的時候特地表揚(yáng)保姆的小黃瓜做得好。
    保姆卻笑道，“哪里啊，這小黃瓜不是我做的，是姑爺早上起來腌好的，我本來想給你拿點(diǎn)泡菜的，姑爺說，還是吃新鮮純綠色的好……姑爺還說，那話梅也不可多吃，實(shí)在悶著了，吃兩粒……”
    又是姑爺……童一念扁扁嘴，走開了去。
    這一天，過得極其無聊，爸爸什么事都不讓她做，她完全處于沒事找事做的狀態(tài)，去花園想幫忙拾掇拾掇，卻被爸爸吹胡子瞪眼的給唬了回去；剛剛打開電腦，保姆就跟了進(jìn)來，說姑爺說了，電腦輻射大；看了會兒書，爸爸又來找她，讓她別把眼睛看疼了……
    她頭一次覺得自己這么的……脆弱……
    難怪古時候的女人母憑子貴，她算是見識了……
    好不容易熬到黃昏，晚飯前，有車開進(jìn)來，全家像列隊歡迎似的，把陸向北給迎了進(jìn)來。當(dāng)然，除了她。
    她旁若無人地坐在餐桌邊找自己喜歡的菜，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是個艱難的工作，因?yàn)椴妥郎先谴笱a(bǔ)之物……
    隨著一陣喧嘩和笑聲，陸向北大包小包地進(jìn)來了。
    他何止是把超市搬回來了，簡直是把整個商業(yè)中心給搬回來了
    童一念坐在餐桌前，斜眼看著家人幫著陸向北把那一車東西往樓上搬，心里暗暗納悶，陸向北從來是不要小孩的，現(xiàn)在卻對這個孩子這么看重，是怎么了？
    總不會這也是在演戲吧？
    她細(xì)細(xì)回想那些細(xì)枝末節(jié)，完全否定了這個答案。絕對不可能！他對孩子的愛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從她昨晚騙他肚子疼，到他晚上膜拜式地親吻她的小腹，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是真情外露的表現(xiàn)，就像現(xiàn)在，他搬著東西進(jìn)門時的情緒高漲，亦是毫不掩飾的喜悅一樣……
    認(rèn)識他這么久，真是很少看見他不掩飾自己的情緒，這個孩子，顯然比她幸運(yùn)……
    “念念，過來看看，向北有多疼你！”爸爸也提了些東西，笑逐顏開地招呼她過去看。
    滿屋子喜氣洋洋，只除了她，淡漠而冷然地看著這一切。
    陸向北在觸及她眼神的時候，竟然有些許靦腆……
    這，真是天下奇觀了……死不要臉的臭流氓還有這副神情？
    她扭過了臉，假裝什么也沒看見，用熱臉貼冷屁股的事，她之前做得太多了，這時候，也該讓別人嘗嘗滋味。
    “這孩子，真是的……”童知行見童一念這反應(yīng)，有些過意不去，對陸向北笑笑。
    陸向北倒是幫著她說話，“念念她孕期不適，爸爸別介意。”
    她扁了扁嘴，她自己的爸爸，還用他來說這客套話？
    這頓晚飯，大家都吃得很盡興，亦只除了她。
    陸向北給她盛了一碗又一碗的湯，夾了許許多多的菜，而且爸爸也在旁邊幫腔要她多吃點(diǎn)，就連小媽，也破天荒地給她傳經(jīng)，懷孕的時候要吃什么吃什么小孩才聰明，可她只能望著那菜肴暗暗興嘆。
    最后，禁不住爸爸的強(qiáng)迫，亦在陸向北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喝了兩碗湯，然而，剛剛喝下去，惡心的感覺就來了，她忙不迭地往衛(wèi)生間跑。
    陸向北居然也緊跟著跑了進(jìn)來，在她對著水池嘔吐的時候，托住了她。
    吐完了之后，也絲毫不覺得舒暢，胃里面始終不舒服，她斜倚在他身上，他便打開熱水，單手?jǐn)Q了熱毛巾給她擦洗手和臉。
    “還想吐嗎？”他用水杯接水給她漱口。
    她搖搖頭，接過水杯來胡亂漱了漱。
    他便放下水杯，打算抱她出去，她趕緊用胳膊撐開了他，淡淡地道，“我自己走。”
    他也不強(qiáng)迫她，卻始終不肯松開他的手。
    回到餐廳的時候，保姆端了一碟小黃瓜出來，說，“大小姐喜歡吃早上姑爺做的小黃瓜，吃了倒是沒反應(yīng)，大小姐要不再坐下吃點(diǎn)？”
    她感到陸向北的眼睛正盯著她，她的臉便有些熱，搖搖頭，“不要了，我上去休息。”
    自始至終，陸向北都牽著她，一步一小心，連她都覺得夸張了。
    其實(shí)不僅僅是這一天，在此后的幾天里，陸向北只要在她身邊就一定會牽著她的手，就連晚上睡覺的時候也一樣。
    本來她以為，他只是怕她走路不小心會摔倒，后來，才知道，原來不是……
    等她走進(jìn)房間以后，才是真正的大吃一驚。
    她知道陸向北買了很多東西回來，可是，沒想到是這么多，整個房間都堆滿了……
    陸向北扶著她坐下，笑道，“嬰兒房還沒準(zhǔn)備好，等弄好了就可以搬到嬰兒房去，這兒就不擁擠了。”
    見她不說話，他又道，“念念，我沒打算在我們自己家布置嬰兒房，等生了寶寶，你還是住爸爸家比較好，有人可以照顧你。”
    童一念微微一怔，起初還不知他是什么意思，略一愣神之后才想明白，他的意思是，生完寶寶，他不在她身邊的日子，需要人照顧……
    若說聽了這話沒感覺是假的，除非她沒愛過……
    心里的酸楚就這么涌了上來，鼻尖澀澀地痛。
    她低下頭來，在他買回來的一大堆東西里翻來翻去掩飾自己難過的情緒，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他買了很多的寶寶衣服，而且有大寶寶的，也有小寶寶的，有男孩的，也有女孩的……
    她拿起一件女孩的裙子，標(biāo)簽上明明寫了120的尺碼，詫異而略帶責(zé)備地問，“你買這么大的干什么？再說了，如果是男孩怎么用得著？”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后笑道，“如果以后用不著，就扔了唄……”
    她心里突然便如堵了個東西一般難受，喉嚨哽哽地說不出話來。
    她終于懂了他的意思，他是一次性把寶寶要用的要穿的都買齊了嗎？因?yàn)樗院鬀]有機(jī)會了？
    可是，沒有必要吧，就算離婚了，他也不是沒機(jī)會再給寶寶買東西了呀……
    也許，他是要回法國去？
    也許，她和他，真的會發(fā)生令他們無法回頭的事？
    也許……
    她猜測著，睨向他的眸，在他來不及閃避的那一瞬間，她看見一種真真切切的訣別的灰暗……
    眼眶一熱，差點(diǎn)涌了淚出來，她立刻放下衣服，假裝去看其它。
    然，越看，心里越堵得難受。
    這些是什么？寶寶的玩具？寶寶的學(xué)習(xí)用品？書？等等，都按男孩和女孩用各買了兩份，而且，亦是按年齡階段分了類……
    當(dāng)然，還有買給她的，從懷孕期間所需的各種物品，到生完寶寶后哺乳及恢復(fù)身材所需所有她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東西全部買回來了……
    她不敢再繼續(xù)看下去了……
    再看必然會流淚，一定會的……
    從那一大堆東西里面走出來，她強(qiáng)迫自己恢復(fù)從前諷刺的語調(diào)，“你懂得還真多，是不是有過經(jīng)驗(yàn)啊？”
    他眸子里起初那種哀絕也不見了，神色間的調(diào)笑一如往昔，“我很高興陸太太沒有把我買的東西都扔出去。”
    她聳了聳肩，“我不至于愚蠢到拿自己的錢出氣，雖然爸爸說他的錢多得花不完。”
    他沒和她爭辯，摸摸她的頭發(fā)，“要不要出去走走？去花園散散步？成天悶著不好。”
    “我今天已經(jīng)在花園走過無數(shù)次了，花園的土快被我踏平了。”她對于懷孕之后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花園散步這一條非常不滿。
    他笑了，“那需要我在這里陪你嗎？”
    “行了行了！”她嫌惡地皺起眉，“你明知道我反應(yīng)比較大，就該盡量少點(diǎn)出現(xiàn)在我面前，免得我老是嘔吐。”
    他仍然只是笑，“那好，有事叫我，我今晚不出去。”
    “滾吧，我不會叫你的！”她心里有一處早已軟軟的塌了下去，嘴上卻是倔強(qiáng)無比。
    他走了。
    在他走出房門的瞬間，她立刻上前把門關(guān)上，然后，靠在門上，眼淚開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淌。
    她沒有想到自己會這么難過。
    原本以為離開對彼此是解脫，就算會有一時的難舍，自己卻可以熬得過，但現(xiàn)在還沒真正離開呢，心里就已經(jīng)痛得四分五裂，真到了那一天，她會怎樣？
    討厭討厭討厭！都怪該死的陸向北！買這么多東西回來干什么？把氣氛弄得這么煽情干什么？把她弄得這么難受干什么？
    她一腳踢向離自己最近的那個毛絨玩具，是一只好大的米妮老鼠，眼看它被自己踢得在地上翻滾，心里又涌起一種空落落的感受，忙不迭地走過去把它撿起來，抱在懷里，輕輕拍了拍，雖然一點(diǎn)也沒踢臟。
    有些東西就是這么討厭，擱在那里明明是個障礙，明明會時不時地讓自己痛兩下，可偏偏的，要把它踢開的時候，反而會更疼……
    好在，陸向北已經(jīng)出去了，她可以好好的，一件一件地翻看他買的東西。
    其實(shí)他真是多慮了，他買的東西，她是不會扔的，無論發(fā)生什么，她也不會扔……
    比如這個寶寶，是他無意間種下，是她不曾期許的，可是，既然來到了，她就不會放棄……
    因?yàn)椋驗(yàn)椋驗(yàn)椤龕圻^。很愛。
    因?yàn)椋驗(yàn)椋驗(yàn)椤龕圻^。很愛。
    她怔怔的，盡管很不愿意去承認(rèn)這件事。
    這個晚上，她似乎找到了消遣的方式——把他買的所有東西都看了一遍，她就是這么矛盾的人，表面上不在乎，其實(shí)心里還是珍惜的……
    只是，當(dāng)她全部看完，又全部整理了一遍之后已經(jīng)晚上十一點(diǎn)了，他還沒回房間來，跟爸爸下棋會下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