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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如琢突然降臨鯨魚直播現場, 并簽了兩個人的事情很快在業內傳開。
星辰影視只是程、派合作公司旗下的一個小公司,目前主要經營的方向是面向新媒體的網絡劇,制作成本低, 劇本編排簡單,但方便產業化和流水線化, 去年也出過一個爆劇, 捧紅了一個小花, 就是和顧如琢傳了緋聞的那一位。
現在這個小花已經被程、派兩系封殺,星辰影視還被顧如琢的團隊問責過——簽約前沒有做好演員的資歷審查,簽到了經紀公司有雷的人, 怎么看都不是顧氏的親兒子。
現在顧如琢直接空降, 是什個意思,這就很值得捉摸了——是要扶正這個子公司了?再或者,因為程老爺子沒剩下多少時間了,繼承人已經確定了是顧如琢這個外人,所以顧如琢開始出山, 正式捉刀公司上的事了?
要知道,這位爺一直都是個甩手掌柜,什都不管的主。
所人沒顧如琢的渠消息, 所以都來問石亭。
石亭的私人聯系通都被打爆了,他只能誠實回答:“他在想什, 也知道。”
——他還在納悶兒呢!
簽了李浮生就算了, 顧如琢居然還聲不響地簽了程遇?
顧如琢和程遇仇,撞到一起了, 那不得死一個?
他和程遇是沒什交情,但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程遇被送到顧如琢手上,被折磨死。
石亭很快給顧如琢打來電話。
顧如琢的聲音懶洋洋的:“喂?”
“師哥, 要問你什,你肯定都知道了。”石亭頓了頓,“你在干什呢?”
“接手一個公司玩玩啊。”顧如琢說,“還能干什?”
“那你簽了程遇?”石亭開始好言相勸,“他現在孤零零地一個人生活,也是很容易,師兄你要是不想帶他,把他塞來我這里也行……”
“把他送你這里,給你送錢?”顧如琢的聲音還是懶洋洋的,聽不出什情緒,“他天賦能力,干什跟錢過去?”
“……”石亭忍住了爆粗口的沖動。
他們什時候在乎過錢?要把他講得這現實!
而且顧如琢什時候在乎過錢?
“那師哥,你愿意給程遇機會,那當然沒問題。過那個李浮生……他的團隊,想想。”石亭說,“以前跟程遇作對過的,也是讓你偏幫他,是提醒一下你,這種人心術不正,你小心一點,免得又和那個小花一樣,哪天給你來個背刺。”
“他還跟他作對過?”顧如琢想了想,居然報出了一個主播的名字,“跟程遇作對的是舞蹈區的,叫什秋刀玉?就跟他pk翻跳那個。”
石亭:“……”
這人收集的信息還挺齊全。
石亭想了起來,顧如琢還像是在那次pk中打賞了十萬。
用錢來羞辱程遇,實在是顧如琢干得出來的事。
他清了清嗓子:“是那個人,那個人跟程遇同區,這個李浮生和程遇是同區的,之前他們都在沖生活區的數據第一主播。”
顧如琢:“印象,你上次跟說過,他跟你們直播有獨家協議,程遇是為了沖這個數據,幾乎沒休息?后邊他們跟你們談了新的合約條件了是吧?”
“唉時……也以為這是協議的問題,昨天之后聽了技術部報告,才知道上季度平臺還對程遇進行了限流。”石亭說,“是李浮生團隊的協議要求,他們一早要求對競爭對手進行限流,也是才知道……我已經讓技術部處理了。”
“限流?”顧如琢皺起眉,接著嗤笑一聲,笑意里是不加掩飾的輕蔑,以及某種愉悅,“他們限得住嗎?”
石亭聽得一愣一愣的,跟著沉默起來。
確實限住——這幾次競爭中,哪次程遇是靠自己出圈?
“那師兄你是要……”石亭試探了一下,一個想法突然出現,他打了個哆嗦,“那你打算怎么針對他?直接雪藏他嗎?”
“?你腦子里都裝的什干凈的東西?”顧如琢也愣了一下,“雪藏他干什?”
石亭:“……那難道是比雪藏更恐怖的事?會是潛規……”他最后一個詞沒敢大聲說。
顧如琢:“………………”
片刻后,顧如琢說:“算了,跟你說也沒用。掛了。”
電話掛斷了。
石亭看著被掛斷的通話頁面,陷入了沉思。
簽約后續安排工作很快就處理好了。
星辰影視公司的人,最近都嚴陣以待。
他們是小公司,雖然去年做出了一個爆劇,但在顧氏名下的諸多子公司中,還是排上號。顧如琢突然空降,這就是被太子爺看上了,天大的好機會,所人都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
在李浮生和程遇之前,他們公司也會和一些演員簽署長期合約,但是捧紅的都不多。大部分仍然是背靠經紀公司的演員,總要再走一中間關系,能算是親兒子親女兒。
“人員調動下來了,顧如琢親自看的,在他面前你們要收斂一點,記住他是董事長,們的老板,是隨隨便便的什明星,工作就要工作的態度。”
公司高層緊急開了個會,確認了:“他從總部直接調了幾個金牌經紀人和策劃人過來,直接進運營部,大概需要一個星期的接洽時間,這期間公司所事務,都跟運營部走。們公司的整體戰略,也要跟進做出相應的改變了。”
“老板的意思是什樣的呢?”原運營部部長喬逸問道。
她是個二十五六出頭的女人,長發微卷,清秀和善,但說話條理非常清晰,“們原本的計劃,是重點復刻去年的成功,走短平快低成本網絡劇,劇本我們已經挑好了,投資也拉到了。”
“原定的會變,但根據我目前得到的消息,是會更多項目資源給們來做。”總監查看了一下資料,也些敢相信,“資金調動……老板直接給們撥了十億,已經進入投資監管……還說這只是本季度的投入,且暫時不排除其他投資贊助?”
“什?”喬逸聽了覺得些頭暈,“十億?們去年一整年的制作成本只有三百萬!算后續和贊助商的分成,凈利潤五千萬,已經是最紅的一部劇了,你沒看錯?”
“沒有看錯……”總監又重復看了一遍,“而且他沒提什要求,只說了一句話是,硬件安排好,們的藝人能受委屈。下周一,他會直接來總部聽我們報告。”
所人面面相覷。
好家伙,原來在這著的。
什叫金主?這才叫金主。
正常人都是拉贊助等投資,只有被愛情沖昏頭腦的金主才會燒錢捧人!
顧如琢看起來不太是會被愛情沖昏頭腦的人,這次是為了什這樣上頭?
“他簽的那兩個藝人,什來頭啊?”喬逸感到有些恍惚,她翻了翻資料,“現在有安排嗎?”
“一個,叫李浮生的,他沿用原來的經紀團隊,已經開始跟們交接了。”
“哦哦哦……我知道,就是老板在直播上承諾了待遇的那個主播?”
喬逸感嘆了一下,隨后問道,“那還個叫程遇的主播,覺得他潛力更大,老板對他的安排是什個意思呢?”
“這個……”總監面露難色,“沒說,目前也沒有任何安排。這個人……雖然老板給出了五分,但們目前沒有看出來主捧的意思。”
“那沒說的話,要是他沒什安排,這個人給帶吧?反正新的運營部空降,肯定要退居二線的。”喬逸抬起頭,甜美一笑,“他才華不錯,挺欣賞他的。”
新的運營部空降了,隨著時間推移,所人都發現了異常。
顧如琢簽的這兩個新人的待遇,說天差地別,一冷一熱是有的。
李浮生和他的團隊很活躍,目前正在挑本子和進行試鏡。
這個季度他們自家三個原創劇本,一個改編劇本,還五個與別家公司合作的劇本,除了和別家公司合作的劇本以外,剩下的劇本,只要李浮生想要,基本都是穩的。
而程遇這邊,幾乎是神隱狀態。
他沒有經紀人,沒有團隊,甚至沒助理,喬逸找他的聯系方式都找了很久。
她查到了程遇的一些信息,知道他的情況——還是學生,素人一個,看著也太有錢,點窮。
她先發了自家的幾個劇本給他看。
她問:“你感興趣的沒有?”
程遇認認地回答:“謝謝姐姐,給幾天時間看看吧。”
喬逸:“……”
這個人像是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危險處境啊!新人哪有挑劇本的功夫?
但她站在公司立場上,沒辦法再多暗示什了。
星傳大學。
程遇窩在被子里,開著直播間,整個人慵懶而困倦。
“小程這幾天是不是很累啊?你一直沒消息,們都好擔心,還沒來得及恭喜你簽了顧如琢家公司呢!”
“啊啊啊開播了!飛奔而來!你現在是有什新安排嗎?”
“在看劇本,沒有新的安排。”
程遇裹著被子往里縮了縮,白凈漂亮的臉上沒什表情,看起來卻有種莫名的咸魚,像是瞬間喪失了一切事業心。
“小程心情好嗎?還是困了呀,要開心起來呀!”
“沒有開心。”程遇聲音沒什波動,帶著睡意,“但因為被人騙了。被人騙了,想動。”
“哈哈哈哈哈什啊,怎么回事,說來聽聽?”
“沒有怎么回事,就是,想動。”程遇說。
他縮在被子里,手中握著一把暗藍色的鋼筆,無意識地用手掌持續摩擦著鋼筆的筆尖,已經磨出了一片紅痕。
他的計劃被打亂時,永遠是這樣。
這支筆是鶴遇買給他的,很小的時候買給他的,很貴,一支要二十塊。
他從來沒用這支筆寫過字,只是喜歡握在手心。
因為鶴遇工作忙,他常常在等她。她接他回家,她下班,她來醫院……他的童年被“待”兩個字包裹,于是他學會了用這支筆打發時間。
機械地、一下又一下地磨著自己的手心,通過那種奇異的舒服的觸感,來提醒自己的存在,提醒自己在做什。
他沒有辦法分辨自己的情緒,也沒有辦法知道自己喜歡什,喜歡什,只有疼了、舒服的時候才會知曉。
他的人生像是只剩下了待兩個字,隨后就是按照計劃,自己去撞。
而那計劃消失,或是超過他的控制的時候,他就什都做了,只是茫然等待。
這計劃曾經包括跟著鶴遇完成一個大團圓結局的故事,包括離開程家考上星傳,包括入圍娛樂圈破壁計劃。
但那不包括他沒計劃到的事,比如他進了顧如琢的公司,比如鶴遇的死。
——“把那個孩子拉走!他在干什?他太可怕了,他為什坐在這里動?”
“是太難過了吧……就這一個媽,在自己面前自殺了,他能做點什?乖,小朋友,要怕,過來到我們這里來。”
“他的對勁,什人,自己親媽死在眼前了,到了頭七,還哭一聲的?”
“點可怕。”
其實他也明白,他只是在等待。
到手掌磨出紅痕,磨得鮮血淋漓,待著一切如同往常一樣的生活,重新降臨在他身邊。
“小遇,你別老磨那支筆,禮貌。”
他第一次見到程家人時,他的親小姑把他這支筆丟去了外邊的湖水里,“你說你老磨它干什?過來吃點心啊。”
那天是過年,舉家團圓,他也因此能被短暫地接回程家。在場的那么多人,都是他的親人,但他一個人都不認識。
他說:“困了。”于是被獲準回到樓上,他隔著窗戶往下看,望見那湖水,想著自己從這里跳進湖里的可行性。
但他沒能成功。
落地窗推開,陽臺上還坐著一個少年,是顧如琢。
他知道為什,大年夜的日子,卻沒呆在樓下。
顧如琢沒看他,他和他一樣,望著樓下的湖水,聲音無波無瀾:“那個鋼筆對你很重要嗎?”
程遇望著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咬著嘴唇,手再度無意識地磨蹭起來,只是這次掌心空空,什都沒。
“你。”
顧如琢探頭往下看了看,程遇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就攀著陽臺翻了下去。
樓層高,別墅設計和他們的家很像,顧如琢身輕如燕,很快在樓下落地,隨后脫了外衣,穿著襯衫往里一跳。
這是大年夜,冬日湖水刺骨的冷,程遇扒著陽臺邊緣往下看,望見他進去之后,什影子都沒了。
他的喉嚨哽住了——他憑借理智,知道這是一件毀滅性的大事,但他的身體僵住了,什反應都做出來。
但沒過多久,顧如琢從湖里冒了出來,很快地上了岸,對他揮了揮手里的鋼筆。
暗藍色,在夜晚的花園燈下熠熠發光。
“挺好找的,這湖深,每天要清理一遍。”
顧如琢上來時,渾身濕淋淋的,一雙丹鳳眼漂亮而耀眼。
他的嘴唇已經凍得發青,但他的神色仍然那樣散漫淡漠,“你小姑養的冬月季到處是刺,下去時沒事,爬上來時被扎了,”
他伸出手,鋼筆就躺在他手心,虎口的位置被刮破了,正在往外冒鮮紅的血。
程遇仍然愣著。
他沒動,顧如琢于是牽起他的手,給他塞進口袋里,口吻很隨意:“下次別讓大人看見。”
顧如琢背過身去,聲音仍然沒什情緒:“筆蓋上刻著tobaby,你媽送你的吧?”
他小聲說:“……是。”
他那時已經隱約聽見了關金琳的一些事情。程遇以為他會說什,但顧如琢只是說:“挺好看的。”
他沒有看他,推開浴室的門,也避諱他,著他的面脫了個干凈,隨后擰開淋浴,熱騰騰的白汽緩慢蒸騰。
周一,顧如琢抽出時間,來了星辰影視公司總部。
一干高層緊張嚴肅地陪同在側,顧如琢下了車,抬頭看了一眼,淡淡地評價了一聲:“環境還錯。”
他做事干脆利落,沒什寒暄的時間,直接坐下來在會議室聽各部門報告述職。
他很沉默,只是聽著,幾乎不發表什意見,華美俊秀的容顏漠然而冷靜。如是他那強大的氣場,在場的人幾乎會以為他在劃水。
“對了,關新簽的演員情況,也向您匯報一下。”人事部的人站了起來,手里拿著一份厚厚的資料,都是關于李浮生的。
其他人神態各異。
老板來了,自然要抓緊時間投其所好,李浮生管和顧如琢是什關系,那都是顧如琢想捧的人。找準這一點來表忠心,再好不過,他們混在職場的都是人精,知道大樹底下好乘涼。
他剛開口念了兩行字,顧如琢卻忽而打斷了:“這個人的用念了,另一個的呢?”
“另一個?”人事部職員愣住了,完全沒料到這個走向,“程……程……”
他甚至不記得另一個的具體名字,他們這幾天的關注點都在李浮生身上,程遇都給他們放養了。
他們還在愣神,喬逸站起來說:“程遇,他是我對接的藝人,您需要聽一聽他的情況嗎?”
四下靜得連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
顧如琢抬起眼,懶洋洋的:“你說。”
喬逸翻了一下:“他各方面條件都很好,已經將本公司各個季度的劇本發給他了,他還在挑選,沒有具體的意向。但覺得,其中兩個劇本都很適合他,一本是網絡小說改編的奇幻小甜劇,還一本是……”
“都不用,這些本子他用不上。”顧如琢想起來什似的,打斷了她,“這些沒營養的劇本就用了。”
喬逸:“?”
這些劇本是沒營養,但能出爆劇,程遇一個新人,還能接什劇本?
難不成去接大導電影,沖擊影帝?
喬逸心里冒出一個隱約的猜測。
這是雪藏,還是要……獨寵?
會議室的氣氛詭異莫測,所人都在揣度顧如琢的心思。
顧如琢沒注意現場詭異的氣氛,他喝了一口咖啡,慢慢悠悠地翻著她送上來的資料,忽而問了一個毫相干的問題,“他們現在住哪兒?”
“啊?”喬逸試探著問道,“公司提供宿舍……但李浮生自己住的地方……程遇還是學生,住在校內。”
“配車配住宿,既然是公眾人物了,住在那種地方也好。”
顧如琢想了想,像是覺得麻煩,“具體的安排到哪兒你們商量,商量了跟助理說一聲。今天就到這里吧。”
他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會議室里的一群人知所措,也只得紛紛站起身來,送他出去。
司機和助理在門外著他,梁靜替他拉開車門,問道:“現在回去休息嗎?還是去醫院?”
“都等,現在去……”顧如琢揉了揉太陽穴,因為疲憊,他平時的笑顏殺都不見了,口吻陰郁森冷,“現在去談那三家影視公司的收購,確實比想象的要麻煩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