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彭宇看白癡一樣的眼神和堯瑤的哭笑不得中,我們結(jié)束了這頓晚餐。他們其實并不理解我和羅素的相處方式,用羅素的話來說,他是我的諍友,我要以他為鏡,罵我是為了讓我長進(jìn),別犯懶。當(dāng)然,他這話純屬放屁,我單純地覺得這樣的交流才是真正的無話不說,我們都不是矯情的人,有些話如果一本正經(jīng)地說出來才會覺得別扭,像這樣調(diào)笑洗涮,看似互損互懟,反而能起到更好的勸說作用。
我勸他不要在陳暮這棵不適合他的樹上吊死,他勸我早些安下心來,投入另一場感情。
飯后,堯瑤自告奮勇去洗碗,我和羅素還有彭宇玩兒起了斗地主,羅素情場不得意,賭場也失意,沒多久就輸了三百多,惱羞成怒的他一把從我手機(jī)底下把錢搶過去,塞進(jìn)褲兜里站起來就走人。我氣得在他背后大罵:“你他媽連賭品都沒有,還算是個人么?”
“哥哥早已經(jīng)得道成仙,算不得人了。”羅素在門口嘿笑一聲,關(guān)上門就跑了。
他走后,堯瑤很快也收拾完廚房,在客廳里坐著休息了一會兒,跟我們告辭。我起身送她下樓,路上堯瑤關(guān)切地對我道:“昨天剛出院就東奔西跑的,對你恢復(fù)不好,這幾天沒事就在家好好休息吧,咖啡廳我看你沒在他們也照常營業(yè)。”
我剛剛升起的感動被她最后一句話給消滅干凈,帶著不滿道:“你這話說的我也太沒有存在感了吧?合著我現(xiàn)在成了依附在咖啡廳上混吃等死的閑材了。”
堯瑤掩嘴笑了起來:“我可不是這個意思,你就是咖啡廳的靈魂,沒有你的營銷策劃,沒有陽臺音樂秀,咖啡廳絕對不可能有現(xiàn)在的成績。西西哥,我看得出來你在刻意培養(yǎng)彭宇和小美,我的建議是你只要把握咖啡廳的大方向就好了,我不想你太累。”
我點點頭,然后沉默下來,我沒想到堯瑤會這么輕松地就原諒我昨天的事情,而且還反過來關(guān)心我。她這樣用以德報怨來形容都不為過了,所以我對她更加愧疚。
但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或做些什么才能消弭心中這讓我尷尬的情緒。
夜晚的風(fēng)開始有些涼意,我陪堯瑤站在街邊等待著出租車,她看看我,猶豫道:“我其實很想去江邊走走的,可你腦袋這樣……”
我搖搖頭:“別看現(xiàn)在包的跟粽子一樣怪嚇人的,其實屁事沒一點兒,走吧,陪你去散散步,剛才我吃多了正想消化一下呢。”
堯瑤拒絕了我:“算了,江風(fēng)吹不走我的愁緒,我還是回家睡覺吧,至少夢里它們打擾不到我。”
我一臉無語:“你什么時候也成文藝女青年了?聽你這么說話還真不適應(yīng)。”
“我一直都是文藝女青年好不好,別忘了我的職業(yè)。”堯瑤噘著嘴,橫了我一眼,這時一輛打著空燈的出租車到來,堯瑤伸手?jǐn)r下,對我擺擺手:“記得改天陪我去江邊坐坐,我走啦,拜拜。”
我應(yīng)了下來:“我剛買了一套漁具,去的時候順便帶你釣魚,給你改善伙食。”
“可以啊,只要你不會再掉進(jìn)江里就好了。”車子發(fā)動,堯瑤的話從車?yán)飩鞒鰜恚⒙湓诼飞希屛腋訜o語。
回到房子里,彭宇坐在客廳沙發(fā)上,安靜地拿著本書看著,見我回來,他一臉賊兮兮地扔下書湊了過來,問道:“西哥,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我還以為咱們這房子的第一次今晚就歸我一個人了呢。”
“你想的美。”我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不懷好意,肯定是又想來找八卦:“這房子這么大,我怕你一個人日不動,回來幫幫你。”
“靠,西哥你居然說臟話,我真鄙視你。”彭宇大驚小怪道,頓了頓他拐了一下我的胳膊:“西哥你真牛逼啊,一會兒是女總裁夏姐,一會兒又是美女畫家堯瑤的,還有那天來咖啡廳找你的那個,我聽說是你的前女友,跟這么多女人還是優(yōu)秀的女人有感情糾纏,我看你還挺游刃有余的,你是怎么做到的啊,談?wù)勀愕娜松w悟唄,我也權(quán)當(dāng)取取經(jīng)了。”
我伸手給了他一個爆栗:“你哪兒看出來我跟她們有感情糾纏了?你哪兒又看出我游刃有余了!我發(fā)現(xiàn)你小子不僅八卦,還他媽會造謠,是不是覺得這里住著不舒服想讓我把你趕出去?”
彭宇揉著腦袋一臉不爽:“又不是我一個人這么覺得,大家都認(rèn)為你就是個花心大蘿卜,你否認(rèn)也沒用。再說了,不就是感情那點事兒嘛,誰還沒有故事,我今天本來打算跟你談?wù)勑牡模Γ懔耍易约航杈葡钊ァ!?br/>
說罷,他起身提著羅素剩下的大半件啤酒跑到了陽臺上,撕開一個人悠然自得地喝了起來。
我被他的話整的來了脾氣,來到陽臺上想質(zhì)問他,還沒開口呢,彭宇嘆了口氣先說道:“西哥,你還記得我以前問過你的那個問題么,江水一去不返,它們還能不能回到最初的地方。你跟我說可以,我一直把你的話放在心里,可這段日子過去,我發(fā)現(xiàn)那個比喻根本就不能用來形容人們的感情,有些關(guān)系,錯過了,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從他的話里聽出了落寞和無奈,這讓我想到他身無分文跑來面試的場景,我當(dāng)時還曾疑惑過,是什么樣的生活讓一個人直到身無分文了才跑來找工作,那時我覺得他不靠譜,現(xiàn)在看來,都是感情惹的禍。
彭宇的再也回不去讓我本就有些復(fù)雜的心緒跟著煩悶起來,忍不住伸手對他道:“給我拿罐啤酒。”
彭宇轉(zhuǎn)頭看了我一眼,仰頭喝光了手中的酒,再次撕開一罐卻沒遞給我:“你現(xiàn)在傷還沒好呢,剛剛堯瑤還囑咐我要好好照顧你,酒沒你的份。”
我有些生氣,又懶得跟他計較,坐在陽臺上的藤椅上,仰頭看著外面霧蒙蒙的夜空,道:“那個比喻其實很恰當(dāng),只是你自己沒有想明白,要知道,不是所有的水滴都會化成云回到原點,它們中有一些會留在大海,有一些雖然會化成云,但卻不一定能飄到最初的地方。真正能回來的感情,需要很大的緣分。”
彭宇使勁捏著啤酒罐,顯得有些激動:“緣分未必是等來的,我也不是非得在原點等她,我可以努力去尋找她化作的那片云啊。”
“可前提也得是她愿意化成云,一個人努力沒用,感情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事情。”我毫不客氣地反駁著彭宇,打擊著他的希望,可更多地也是在說服我自己。其實和韓溪分手的這么長時間里,我自己何嘗沒有想過放下她對我的傷害,原諒她一次跟她復(fù)合?
否則在舒夏問我心里是否還有韓溪的時候,我也不會那么的猶豫。
只是裂痕產(chǎn)生了,感情終究無法圓滿,我們就算能夠復(fù)合,這段感情也已經(jīng)變了味道。
破鏡重圓,終究只是愛情中想象的美好罷了。
彭宇的狀態(tài)讓我對他的感情故事產(chǎn)生了好奇心,我拍拍他的肩膀,說道:“說說吧,你一個四川小伙兒單身匹馬跑到重慶來,是為了一個姑娘吧,你們?yōu)槭裁捶珠_?”
彭宇一臉感慨地喝了口酒,再一次長嘆一口氣,卻沒有回答我的話,他站起身來,提起座位下面的酒:“和你這個不愛分享的老板,我沒有什么好說的,睡覺去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一腦門黑線,忍不住揚(yáng)聲道:“你小子這是故意編故事來吊我胃口,報復(fù)我吧?彭宇你真不是個東西。”
彭宇頭也不回地擺擺手:“隨便你怎么想,不過能讓你嘗嘗好奇心得不到滿足的感覺,我覺得挺爽的。”
在我的怒罵聲中,彭宇關(guān)上門,房間里很快傳來音樂聲,我以為他自己去醉生夢死了,卻沒想到過了不多久,咖啡廳的公眾號上就發(fā)布了一篇文章,名字叫《咖啡杯的愛情故事》,是一篇只有四五百字的散文,但文筆清麗,很有觸動感。
公眾號的賬號密碼只有我和彭宇知道,不用猜,這篇文章是他寫的,沒想到這小子骨子里還充滿了文藝氣息,怪不得那么多愁善感。
我讀了兩遍,覺得很不錯,便隨手轉(zhuǎn)發(fā)到朋友圈里,短短十幾分鐘,下面就有二十幾條留言,幾乎都以為這篇充滿悲傷味道的文章是我寫的,有關(guān)心我怎么樣的,有酸溜溜地笑我是林妹妹的。最下面,我看到羅素這個混蛋了所有認(rèn)識的人,告訴他們我這是又失戀了。
沒多久,朋友圈里的評論暴增一倍還多,看到他們的留言,我哭笑不得,卻懶得再一一去回復(fù),算了,就當(dāng)自己是失戀吧,在這個病態(tài)的世界里,愛情早已成為快餐,失戀算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