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心里期待一件事情,時間總是過得很慢,當心里害怕一件事情,時間又會過得很快。接下來的兩天時間,我的生活就是在這種忽快忽慢之中渡過的。我希望這次見面能夠緩和一些我和舒夏的關系,可我又擔心真正見面時,我們會像上次那樣以不歡而散收場。
這段時間,我瘋狂地喜歡上了李宗盛的《給自己的歌》,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都是伴隨著單曲循環(huán)的這首歌入眠。
想得卻不可得,你奈人生何,該舍得舍不得,只顧著跟往事瞎扯。
我知道,我在患得患失。
周末如期而至,早上我如平常一樣早起運動。來武隆不到一周的時間,我已經(jīng)摸索出了一條很不錯的晨跑路線,從宿舍樓前的馬路向山腳方向跑,如果天氣好,還能迎著陽光,我不怕陽光刺眼,因為透過我的眼睛,它可以照亮我心中的陰霾。在山腳下有一條人行小路,大約一公里的樣子,小路被一排樹木遮掩著,如果是夏天,徜徉在一片蔥郁之中,我想會是件很愜意的事情。
二十分鐘后,我從小路返回,今天運氣不錯,居然出了太陽,只可惜我起早了,太陽是在我返程的時候出來的,我沒能擁抱陽光,只能背著它前行。
小鎮(zhèn)上此刻還沒有多少人,街上有些冷清,我四處踅摸著,想找一個吃早飯的地方。
當我的目光轉向街角,我看到一個穿運動裝的靚麗身影向我的方向跑來,她帶著連衣帽,所以我看不清她的面容,我有些好奇,這四五天的時間里每天我都在這個時候起床跑步,可沒有看到過一個跟我一樣晨跑的。
好奇心驅使著我一直盯著那個姑娘看,等到她距離我不到三十米的時候,我愣住了。
是舒夏。
我開始變得尷尬起來,不知道用什么樣的表情來迎接即將與我擦肩而過的她。她低著頭,好像戴著耳機,所以并沒有注意到我。
就這樣擦肩而過?這個想法剛出現(xiàn)就被我否定了。揚著頭,我努力擠出一絲溫和的笑意,準備等她走到近前跟她打聲招呼。我們是偶遇,所以我覺得不論她給我什么樣的回應,我都該這么做。
舒夏離我越來越近,只剩下十米的時候她依然沒有抬頭的打算。我開始有些著急,猶豫著要不要喊她一聲。
九米……八米……七米……六米……眼看就要從我身邊經(jīng)過,我已經(jīng)鼓足了勇氣想要喊出她的名字,舒夏仿佛心有靈犀一樣終于抬起頭來,看到了原地不動的我。
我的心咚咚咚狂跳起來,假裝的沉穩(wěn)再也堅持不下去,張張嘴,在我心里盤旋了半天的招呼卻突然說不出來了。
舒夏發(fā)現(xiàn)我之后明顯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平靜,她沒有任何表示,依舊保持著勻速從我身邊跑過。
她瘦削的身影帶不起一絲的風,卻吹走了我身上所有的熱情。我轉頭望著她,想要叫住她,可終究還是作罷,叫住又能怎樣?不過又是一場無謂的口舌之爭罷了,甚至舒夏連說話的機會都不會給我,她的漠然已經(jīng)告訴了我所有的答案。
就這么目送著她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我頹然轉身,走向屬于自己的歸路。我們在同樣的地方留下了屬于彼此的氣息,卻終究要背道而馳。
不管陳暮和羅素出于怎樣的好心,我想他們都要失望了。也許當我從酒店離開的時候,我們窮極一生,都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無所事事的我吃過早飯后收拾心情來到酒店,準備加班趕一下策劃案的進度。羅素昨天下午跟我聯(lián)系過,作為酒店的股東之一,他手里有酒店開房的指標,而酒店現(xiàn)在跟景區(qū)是合作關系,所以不管是住宿還是游玩,都不用我花錢,只要提前跟前臺打聲招呼就好了。
這次的策劃案對我來說并不困難,因為有一個框架在那里,只是添加新意的話有太多的發(fā)揮之處,唯一麻煩的是在無數(shù)的亮點中選擇出最具可操作性的方案。我在劉源安排任務之后就組織小組成員開了個頭腦風暴會議,然后要求大家回去各自細化提出的想法,等周一開會討論商定最終的方案初稿。
忙到中午,羅素的電話打過來,告訴我他們馬上就要下高速,讓我先把午餐準備好,我定的是楊志第一次帶我去吃的那家野生菌湯鍋店,如今那家店已經(jīng)是酒店的合作商家,所以想要預定一桌野生菌并不算困難。
打電話讓老板開始準備,我慢悠悠收拾好東西走到樓下,五分鐘過后,羅素開著他老爹的邁巴赫停在了我面前。從車上走下來三個中年人,兩男一女,看樣子都是羅素他老頭子的大客戶,否則也不會讓羅素親自接待。
羅素最后下車,簡單跟我介紹了三人的身份,來頭都不小,但跟我沒太大關系。我客氣地跟他們打了招呼,便帶著他們走進酒店,引著他們辦完手續(xù)后一起上樓放行李。
按照羅素的要求,我給他定了個標間,這小子死活要我晚上陪他,我就納悶了,倆大老爺們兒睡一間屋有什么意思?
十分鐘后下樓,我們來到酒店對面的餐廳,因為下午還要去景區(qū),所以誰也沒喝酒。這種不算應酬的應酬對我來說太過無聊,羅素倒是有些駕輕就熟了,跟三個完全不是一個年代的人卻聊了整整一頓飯的時間,也沒聊什么正事,反正是天南地北的胡扯。
見吃得差不多了,羅素悄悄把自己的銀行卡遞給我,我會意地去把賬結了,然后一行人開車前往景區(qū)。這個季節(jié)如果沒有活動,景區(qū)里除了雪景也沒有太多可游玩性,南國大草原上只有冷冽的風,沁骨的寒氣根本不是南方人可以受得了的。
不過三位大叔大媽卻興致高昂,一路走著把景區(qū)大概轉悠了一圈兒,完了還去了天生三橋,看他們腿腳利索的樣子,我和羅素跟在屁股后面卻累慘了。我發(fā)現(xiàn)旅游中的老年人和逛街時候的女人有的一拼,都是不好伺候的。
好不容易逮著機會,我和羅素躲到一邊去抽煙,我埋怨道:“你他媽就坑我吧,哥們兒多少年都沒有這么做牛做馬過了。”
羅素拍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好兄弟就要有難同當,你知足吧,也就這么一回,我以后可是天天干這種活兒,接班人不是那么好當?shù)模颐刻於加卸拇蜗肓烫糇拥臎_動,還不算做夢的時候。”
我能想象到羅素現(xiàn)在的日子不好過。他以前有多沒心沒肺,現(xiàn)在就有多難熬。他的不好過完全是因為兩種生活的反差太大。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我現(xiàn)在很佩服他,為了一場可能不會發(fā)生的愛情做出這樣的改變,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至少我想做,卻沒有做到。
把能去的地方都逛了一遍,三尊大佛終于擺駕回酒店。羅素早就安排好,休息之后晚上他們自行活動,然后他會跟我一起去約舒夏吃飯,舒夏那邊他都打好招呼了,只是沒提我。
我想到早上的偶遇,心里有些抗拒:“要不還是算了吧,我跟舒夏現(xiàn)在的關系真不太適合坐到一起吃飯,我怕你受不了那種氣氛。”
“開玩笑。”羅素毫不在意地冷笑起來:“我就是一局外人,你們氣氛再僵關我什么事,她總不會連我也一起冷處理。想當初陳暮多不給我面子?我不還是照樣挺過來了?男人嘛,挺好。”
沒心思聽他的葷段子,我還想拒絕,可是羅素不容分說拉著我就走:“別磨嘰地跟個娘們兒似的,吃個飯又不是送你上斷頭臺,你丫廢話越來越多了。”
吃飯的地方是舒夏定的,拋開我的因素,羅素和陳暮這次幫了她大忙,如今又是酒店的股東,舒夏于情于理都要好好招待。只不過沒想到的是,舒夏定的也是中午那家餐廳,這讓羅素很崩潰,野生菌雖然好吃,可連吃兩頓還是有些遭不住。
可舒夏下午就把地址發(fā)給他了,他直到下山之后才看到,想說換個地方也晚了。
到地方后,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將近半個小時,所以舒夏還沒到。見我們過來老板一臉驚訝,很詫異地對我們道:“小伙子,菌兒再好吃也不用頓頓都吃吧?”
羅素本來就惱火,聞言哼了一聲:“我就是喜歡吃不行啊,有錢你還不樂意賺啊?”
老板聞言一臉尷尬,我忙拉住羅素,跟老板解釋:“老板別介意,我兄弟剛跟女朋友吵了架。”
羅素狠狠瞪了我一眼:“你他媽才跟女朋友吵架了呢!”
我聳聳肩:“我沒女朋友。”
羅素還想說什么,轉頭往我身后看了一眼,幸災樂禍起來:“誰說的?你女朋友這不來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