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訴楊志？做什么證？”我一時懵住了，半晌才問道。
    “我們已經(jīng)有證據(jù)證明上次村民鬧事是楊志挑唆的，并且那個老人的死跟他也有不可推卸的關(guān)系。我記得你說過當初你看到那個老人在自殺之前跟楊志聯(lián)系過，作為酒店員工，你有義務幫酒店出庭作證。”小敏語氣很官方，不過這很正常，她現(xiàn)在對我的意見不比舒夏小。
    我明白過來，心中有些猶豫。盡管這件事我早已經(jīng)猜到，而且我們也不再是朋友，可讓我出庭去指證楊志的罪行，還是讓我有些遲疑。
    見我不說話，小敏冷冷道：“盧西，這件事情其實舒總早就知道了，之所以沒有揭發(fā)他全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但楊志不但沒有收斂，還變本加厲，幾次三番地做出對酒店不利的事情。說起來這件事你也有責任，如果不是考慮你的感受，舒總早就把他趕出酒店了，怎么會出現(xiàn)后面的事情？如果沒有他，袁弘的一些手段也施展不出來！你還猶豫什么？這是你欠舒總的！”
    聞言，我嘆了口氣，小敏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我的確沒有拒絕的理由。何況她說的對，如果不是我，楊志當初在酒店也不會那么快得到升職，他有機會做這么多錯事，跟我有很大的關(guān)系。
    但我并沒有馬上答應下來，而是問她：“讓我作證是你的意思，還是舒夏的意思？”
    “有什么區(qū)別么？”
    “對我來說有。”
    小敏頓了頓，不耐煩道：“是我的意思，舒總現(xiàn)在理都不想理你，盧西，你不會是打算拒絕吧，如果是的話，我……”
    沒等她說完，我打斷了她的話：“我沒有說我要拒絕，請你不要胡亂猜測，什么時候開庭？”
    “具體時間還沒定，應該就在這個月，等我通知吧。”小敏說完便掛斷了電話。聽著電話里的忙音，我一陣郁悶，這丫頭真是傳染了舒夏的冷漠，我還打算問她舒夏給我十萬塊錢的事情呢。
    放下手機，我心情再一次被攪亂。楊志是我大學里最好的哥們兒之一，從認識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七年多的時間了。在我的心里，他始終是那個處處為人著想的大哥，我以為我已經(jīng)足夠了解他，卻忘記了人心會變，我能了解的永遠是過去的他。
    我驚恐于一個人的變化居然如此之大，我甚至在想，會不會以后我身邊更多的朋友會因為利益，因為這樣那樣的理由，變成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人，甚至包括我自己？
    我給不了自己確切的答案，仔細想想，如今的我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無知無畏的我。而身邊的人，似乎都在發(fā)生著變化，羅素變了，他不再追求創(chuàng)業(yè)的成功，為了愛情心甘情愿地跑回去接班。航明靜變了，她居然會做別人愛情里的第三者，還為那個男人懷了孩子。韓溪變了，時隔這么久，我越來越記不清我們在一起時她的模樣。堯瑤……她似乎已經(jīng)離開很久了。
    每個人都在自己選擇的路上漸行漸遠，距離會模糊我們的關(guān)系，也許有一天，許多人會脫離我們的視線，從此天各一方。對我來說，這樣其實已經(jīng)是不錯的結(jié)局，至少比讓我看到楊志變成另一個我無法接受的人好的多。
    不知不覺，我點開了大學班級的QQ群。回到重慶后我用回了原來的QQ和微信，這個群里已經(jīng)很久沒消息了，我點開漫游記錄，最后一次聊天都是兩年前，那時候班里組織了一次聚會，但我和羅素因為跑去鳳凰了所以沒去，從此同學們能聯(lián)系的越來越少了。
    手指放在鍵盤上，我很想說些什么，可想了許久卻找不到一句合適的話，鬼使神差地，我打了一串省略號發(fā)出去。
    不到兩分鐘，有人回復了，是大學時候的班長秦長明：“咦，居然還有人說話，我以為這群已經(jīng)死了呢。盧西，兩年多沒見了，現(xiàn)在忙什么呢，怎么有空水群了？”
    我苦笑一聲，正想著怎么回答，又有兩個同學同時冒了出來，驚訝了一番后聊了起來。
    不到五分鐘，越來越多的人參與進來，群里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而秦長明問我的那句話早已消失不見，他也被帶到其他話題里了。
    我沒有再回復，就這么看著大家聊天，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窺視欲，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融入進去。似乎在大學的班里，我并不是一個太合群的人。那時候的我單純地追求著音樂夢想，錯過了太多本該在大學經(jīng)歷的美好。
    正在聊天的人，很多我都已經(jīng)對不上名字和人，熟悉的那幾個聊著的話題也不再是當初聊的那些。大家談的更多的是現(xiàn)在的生活和工作。混的好的總是喜歡展現(xiàn)自己，混的差點的要么帶著些微酸意奉承幾句，要么保持低調(diào)轉(zhuǎn)換話題，這是所有人的共性，沒什么值得批判的。
    羅素也出現(xiàn)了，他了我，問我是不是在武隆閑的蛋疼，還有空上班時間瞎聊，我終于不再隱身，笑著回他道：“比起你這專職司機來，我天天坐辦公室，是有些閑的蛋疼。”
    羅素發(fā)了個傲嬌地表情：“哥們兒這司機有隨時翹班的待遇，你行么，不行別逼逼。”
    我還沒回復，剛才在炫耀自己公司的鄭穆開口了：“喲，哪兒的公司司機待遇這么牛逼啊，怎么著都得世界五百強吧，不過說起來這工作真的適合你，畢竟你上學的時候就喜歡看心情逃課嘛，哈哈。”
    羅素在學校的時候還算低調(diào)，所以知道他富二代身份的人并不多。鄭穆這小子我記得，在學校里嘴就損，沒想到現(xiàn)在還沒變。
    我琢磨著以羅素的脾氣肯定得把話噎回去，再來一波反嘲諷，于是暗笑著準備看好戲。扮豬吃老虎，先低調(diào)再裝逼是他的拿手好戲，以前在酒吧泡妹子靠這招他無往不利，早就練得爐火純青，臻至化境了。
    可沒想到羅素簡單回了一句就一私企就沒下文了，不大會兒，他給我發(fā)了個私聊：“你小子怎么想起去那個群里聊天了，難不成想起當初的哪個姑娘了？”
    “去你的！”我沒好氣地回了一句，猶豫了一下，我把酒店準備起訴楊志的事情告訴了他。
    羅素聽到后沉默了半天，最后說道：“這是他罪有應得，當初做了那些事，他就該有為此付出代價的心理準備。怎么，你是顧著同學情分不想出庭作證？”
    “我已經(jīng)答應會去作證了，就是感嘆一下，一個人他媽說變就變，實在是讓人接受不了。”我郁悶道。
    對于我的感慨，羅素回了一個明顯帶有鄙視意味的切：“你看看群里那幫人，有幾個沒變的？也就你這個文青加憤青還在原地踏步。行了，少管別人的事，先把自己搞定再說吧。”
    我又有了抽煙的沖動，看到群里同學們的聊天，的確，沒變的人幾乎沒有了。在學校里風光無限的班長秦長明如今只是個小廣告公司的普通員工，聽他們說起那時候的班花加院花嫁了個沒錢沒本事的老公現(xiàn)在離婚做了單親媽媽，平素里不顯山不露水的幾個同學如今混的反倒很好，比如鄭穆，如今已經(jīng)是一家商貿(mào)公司的老板，座駕奧迪A8，南山上有度假房，說起來風光無限。
    加上即將身陷囹圄的楊志，還有郁郁不得志始終找不到方向的我，這個小小的QQ群，就像是個縮小的世間百態(tài)圖，上演著生活的種種不同。
    末了，羅素告訴，這個周末他會帶幾個外地客戶來武隆玩，讓我準備好幫忙接待。住的地方就定在酒店，作為酒店的股東之一，他說到時候會抽空約舒夏一起吃個飯，讓我一路。
    我覺得他似乎別有用心，想到來酒店上班是陳暮的用意，我很認真地問他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羅素起先還假模假樣地否認，在我的一再追問下他道出了實話：“這是陳暮的安排，她讓我找機會這么做的。我覺得她這么做有道理，你跟舒夏兩個的分手是有原因的，如果不把話說清楚，你們誰也別想安生。把話挑明了，說不定你還有機會呢？我們都不想讓你遺憾。”
    “我謝謝你們。”我無奈回道：“我知道你們是好意，但我和舒夏的事情我希望自己去解決，你們就別插手了好么？”
    羅素惱了，直接給我把電話打了過來：“盧西你這個孫子說話真夠意思啊，當初我和陳暮幫忙的時候怎么不見你說自己解決？過河拆橋啊，三十六計學的很好啊？”
    我聽得一臉尷尬：“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就是，你自己搞不定的事情，我們既然能幫忙，就幫定了。廢話別跟我說，自己做好心理準備吧。”說完他就掛了電話。
    對羅素和陳暮的強硬態(tài)度我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了，可卻又只能被動接受，只是一想到要跟舒夏坐在一起吃飯，我就又一次不知所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