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薛敘然猝不及防,眼前一花,一下被從椅子上撞倒在地上,身上還被壓了個姑娘。痛得他呲牙咧嘴,好半天沒緩過勁來。
安若希小心翼翼防備著,可并沒有人拉開屏壁沖進來,反倒是薛敘然的小廝聞聲打開了雅間門趕忙來看看發生何事。這一看,竟是自家公子被安家小姐壓|在了地上。
安若希整個傻眼,與小廝大眼瞪小眼好半天才猛地跳了起來,慌亂漲紅著臉猛擺手:“不,不,不是你想的那般。”
小廝什么話也沒說,他跟隨公子,做事極是穩重,他想什么了?他什么都沒想。
安若希繼續努力解釋:“我被椅子絆了一下,不小心把薛公子撞倒了。”
小廝過來將薛敘然扶了起來,薛敘然肩膀落地,腳也踢到了椅子上,此時皺著眉頭,也不說話,自有一股薄怒盛威的氣勢。安若希后退幾步,很是沮喪,覺得自己再丟人沒有了。
她低了頭,小聲說“抱歉”,小廝將薛敘然扶坐在椅子上,替他整了整衣裳發冠。安若希覺得自己衣裳肯定也有些亂,頭發也許也亂,但她不敢摸。她就在薛敘然的瞪視下,腦袋越垂越低。
被瞪了半天,沒人罵她,也沒人理她。安若希囁嚅著說:“那,那我走了。”
薛敘然問她:“你的丫頭呢?”
安若希愣了愣,搖頭:“沒帶。”為免丫頭誤事,也免得事情被更多人知道露了風聲,所以安之甫和錢裴只派了那兩個轎夫送她。
薛敘然“哼”的一聲,斥她:“莽莽撞撞。”然后起身,率先走了出去。
安若希覺得這莽莽撞撞罵的是她撲倒他還有趴在他身上,也許他是謙謙公子,“不知廉恥”這四個字他說不出口吧。安若希又想哭了,他就這般走了,竟連句告別的客氣話也未曾與她說。
安若希沒敢看薛敘然的背影,她呆呆站了一會后,這才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酒樓外,兩個轎夫站在轎子旁等著。他們居然在啊,沒追著大姐跑掉嗎?安若希看著那兩人,忽有些不安。
這時一個人從另一旁走了過來,“安小姐。”
安若希轉頭,來人竟是薛敘然的小廝,再一看,薛敘然的轎子停在另一邊,他還沒有走嗎?
小廝道:“安小姐,我家公子請小姐過去說兩句話。”
咦?安若希不知薛敘然想說什么,但心中已有狂喜。還能多說兩句話,簡直是老天眷顧。
安若希緊張地走過去,又高興又忐忑,差點便要同手同腳地邁步。
到了轎前,小廝上前掀開轎簾,薛敘然抱著手爐坐里頭,皺著眉頭看看安若希,問她:“怎么出來這么慢?”
“……”安若希不知道怎么答。他沒說他在等她啊,怎么有要求她快步跟上嗎?
她愣了一會,薛敘然不耐煩了,于是又問:“你有何話要與我說嗎?”
“……”這問題更難了呀。安若希不知道能說什么。她想心里懷抱著最后一線希望,問問婚事還能成嗎,能這樣問嗎?她其實只在乎這件事而已。
她沒敢問,覺得沒臉,于是又愣了一會。
薛敘然示意小廝把轎簾放下來,不理她了。
轎簾落下,安若希再看不到薛敘然的臉,心中一陣失落。唉,還真是只兩句話呢,一句不多,一句不少。安若希嘆了口氣,慢吞吞地轉身,老太婆一樣的緩慢步子,朝自己的轎子走去。
腦子一片空白上了轎,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回家后要遭遇的責難,錢裴會對他們安家采取的報復,以后的日子,她都沒有心思去想。她就在轎子里發呆,這一生只見過薛公子兩次呢,以后再見不到,她會記得他多久呢?也許會很久吧。畢竟這段日子,她把他視為自己的救命稻草,是她脫離眼前這種生活的唯一希望。她對他的惦記這么多這么深,所以,應該會很久。而他,很快便會將她忘了。還會有別的八字合適的姑娘嫁給他。不知道會是什么樣的姑娘,肯定會比她好的。
安若希嘆氣,居然比她好呢。真不服氣。她也可以變好的,只是沒人給她機會。她希望他能活得久一點。雖然這不關她的事了,但她還是希望他能活得久一點。少些病痛,能過得好。
安若希再嘆一口氣,她居然還能操心別人,她自己都要顧不上自己了。對對,她該操心自己,這次事情沒辦好,回家也不知該怎么辦。她撥了撥轎簾,想看看到哪兒了,她還有時間再琢磨琢磨,給自己想想辯解的好理由。要像大姐從前那般,裝得特別無辜,要哭要乞求,裝出可憐來。
可往外一看,她愣住了。這是哪里?這般偏僻,這不是回家的路。
“停轎。”她大聲喊。
可那兩個轎夫充耳不聞,竟走得越發快了起來。
安若希大驚失色,掀開轎簾再大聲叫:“停轎。”
前面抬轎的轎夫抬高轎杠,安若希一個不穩向后仰倒,撞到轎子后壁上。她再傻也明白過來怎么回事,這二人不是要送她回府,她被劫持了!
安若希掀開轎簾大聲喊“救命”,她用力晃著轎身,一邊晃一邊極力尖叫,喊著“救命”!可是她沒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也沒聽到有人的聲音。
轎子猛地停了下來,轎簾被掀開,前面的那位轎夫探進身來,惡狠狠地對她道:“閉嘴!否則現在就殺了你!”
安若希想都不想,揚手一個巴掌就扇了過去。
那轎夫一下被打懵了,萬沒想到安若希竟然敢動粗。他咒罵一聲,伸手將安若希拖了出來。
安若希放聲尖叫,“救命啊!救命!”
轎夫伸手捂她的嘴,她張嘴便咬。轎夫吃痛,松了手,甩手給了安若希一巴掌,安若希臉被打歪一旁,雙手亂舞,十指指甲在那人臉上一通抓。
另一轎夫趕來,拿了塊布捂著安若希的嘴,與先前那轎夫一起,挾制著安若希將她拖到一旁的巷子里。
安若希全身的血液都冷了,恐懼充滿了她身體的每一處。她拼命掙扎,她想起府里被打死的丫頭,如今自己也要與她們一般了嗎?
安若希掰不動轎手挾制住她的手,她亂抓著,碰到了自己的頭發,她拔下一根發簪,扎在那人的手背上。那人吃痛,吃了一聲松開了手,安若希的頭撞到地上,一陣巨痛,她的腳卻還被另一人抓著。
她眼前一花,那人放開了她的腳,撲上來壓|在她身上,竟用力扯開她的衣襟。安若希恐懼得得已經叫不出聲,她什么都看不清,緊握著簪子用力一刺,竟戳到了那人的眼里。
那人一聲慘叫,安若希還未反應過來,拔出簪子欲再刺,鮮血噴涌,濺到了她的臉上。她猛地一驚,似乎嚇醒了。
那人捂著眼睛哀嚎,另一人過來扶他。安若希爬起來就欲跑,卻被未受傷的那人追上,抓著她頭發用力往地上一摜。安若希狠狠摔在地上,她也未叫,握著簪子在地上挪著往后退。瞪著那人,簪頭的花樣戳破了她的手掌,她渾然不覺,只緊緊握著,用簪子對著那人,表情僵硬。
那人看了看眼睛受傷還在痛叫的兄弟,掏出把匕首向安若希走去,說道:“本不想傷你太重,你自找的。”
安若希坐在地上,背靠著墻,已經退無可退。她瞪著那匕首,腦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這危急的一瞬,一條長鞭甩了過來,將那人拿匕首的手腕卷住了。鞭子主人用力一拖,將那人拖離安若希跟前。
眼睛受傷的那人一看情勢不妙,顧不上眼睛痛楚,也掏出匕首沖了過來。拿鞭子的大漢二話不說,與那兩個纏頭起來。
安若希全身僵硬著呆呆看著這一切。她不認識拿鞭子的大漢,她甚至不敢想現在正在發生著什么。她只是本能地握緊著簪子,就這樣坐在墻根處。
這時候另一個大漢加入了戰圈,他與拿鞭子那人是一路的。二對二,錢裴派的兩個轎夫很快便不是對手,被那兩人一前一后打倒在地,踩在腳下動彈不得。
這時候巷口傳來的動靜,一頂四人轎子被抬到了巷口。轎旁站了個小廝模樣的少年,他看了看巷內情景,在轎簾旁說了幾句。轎子里傳出薛敘然的聲音:“把她叫過來。”
小廝去了。他走到安若希跟前,對她道:“安小姐,我家公子有請。”
安若希沒有動,她還保持著那個姿勢。
小廝又說了一遍,安若希終于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卻似不認識他一般。小廝又說了一遍。安若希還是沒反應。
小廝很沉著地回到轎旁,又低語了幾句。“似乎是傻了。”
沒一會,轎簾被撥開,一身貴公子氣的薛敘然走了出來,走到安若希面前,跟她說:“認得我嗎?”
安若希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嘴唇打著顫,似乎回過神來了。
薛敘然又道:“冷死了,跟我走。”
安若希沒動,她終于意識過來發生了什么事。她知道自己的樣子一定很狼狽,她的衣裳還被撕破了,她也覺得很冷,還很害怕。可是她不想見到薛敘然,不不,她想見到薛敘然,卻不該是這樣的情形之下。
還不如當初就跳了那湖就好了。她想著,又發呆。
薛敘然不耐煩地伸出手,道:“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安若希一聽,下意識地想伸手拉住他。薛敘然一看她那手,臟兮兮還有血,于是改拉她那顯得還有些干凈的衣袖。
安若希爬了起來,就這樣被薛敘然扯著衣袖,牽進了他的轎子里。
轎子里頗大,但坐兩個人便有些擠。薛敘然往邊上靠了靠,不想被安若希蹭一身臟。使鞭的大漢過來隔著轎簾問:“公子,這兩人如何處置?”
“跟那些人一樣,先押回府里。”薛敘然吩咐。
大漢應了,退下辦事去。
安若希這時候是真的清醒過來了。她好想哭,又不敢哭,憋著憋著,猛然一個大噴嚏打了出來。
薛敘然躲也沒處躲,臉黑如墨,差點沒忍住要把安若希踹下轎子去。
他掀開轎簾,忍著冷呼吸幾口新鮮空氣,道:“回府!”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