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br> 許嘉年的房間里只開了一盞臺燈，唯獨照亮他電腦前的那一方，聞意看了一眼，拎著一大口袋的果汁，覺得放在房間里也不方便。</br> “你的楊梅汁我給你放冰箱里？”她問，“開暖氣了，放房間一會兒就成熱湯了。”</br> 許嘉年站著，微微屈身在弄電腦，他嗯了一聲：“好。”</br> 聞意把楊梅汁放進冰箱里，冰箱里還剩下一些他們上次一起買的存貨，她放好以后，特地給時笛發了一條消息。</br> 聞意：【小笛，冰箱里的楊梅果汁是我給許嘉年買的，你們倆別拿錯了哦。】</br> 時笛：【？？？】</br> 時笛：【？？？什么意思，給許嘉年買的我們都不配喝了嗎qwq？】</br> 聞意：【你們要喝買新的，我付錢。】</br> 聞意：【許嘉年好像很愛喝這個楊梅汁，我這不是拜托他教我玩游戲嗎？這是學費！】</br> 時笛：【啊？】</br> 時笛：【許嘉年是甜口啊，上次我和段時譽買了個糖有點酸，他當著我們的面直接丟垃圾桶了…？那個楊梅汁那么酸，他怎么可能喝！你記錯了吧！】</br> 聞意：【……？】</br> 當時是她幫許嘉年拿的，怎么可能記錯？</br> 她正想著，忽然聽到身后傳來許嘉年的聲音，他叫了她一聲：“聞意。”</br> 聞意：“嗯？”</br> 不太對勁！</br> 聞意轉過去，正打算說他，轉身跟他對上眼神的時候，她從許嘉年眼神中捕捉到他那十分不情愿的一瞬間，過了好幾秒。</br> 這人一副十分難以啟齒的樣子，終于是補了一聲：“姐。”</br> “嘖。”聞意忍不住皺眉。</br> 印象中，許嘉年在這一點上真的對她很不禮貌欸，平時交流，他都是習慣直接稱呼為“你”，很少叫她名字，就像是在刻意規避“姐”這個稱呼。</br> 時笛還說許嘉年在她面前是個聽話的小狗？</br> 從哪兒看出來的？</br> 在這一點上，她可能還是得說他幾句。</br> 聞意關上冰箱門，朝他那邊走過去，先是再次打量了一下許嘉年，她不矮，但是在許嘉年這個身高壓制下也顯得嬌小了。</br> “先說個事——”聞意輕咳了一聲，端著自己作為大姐姐的架子。</br> “什么？”</br> “我發現你這小孩兒經常對我很不尊重。”</br> “？”</br> 聞意睨了他一眼，看到許嘉年的睫毛輕顫了幾下，隨便在心里感嘆了一下他的眼睛確實好看，隨后說：“我發現你很不喜歡叫我聞意姐，那這樣吧，你直接叫我姐姐也可以？”</br> 她其實會有一點奇怪的小癖好。</br> 很喜歡聽他們這群小屁兒叫她姐姐，這讓她有一種自己是成熟大人的驕傲感，大概是虛榮心的一種。</br> 聞意正滿心期待地等待著許嘉年的回答，結果下一秒竟然感覺到自己腦門被人輕輕敲了一下。</br> 力道很輕很輕。</br> 這種微妙的觸碰，聞意愣神片刻，上一次被人這樣敲，還是學生時代，十幾歲情竇初開的時候，被喜歡的人這樣帶有距離感地碰一下就是一種十分心悸的事情。</br> 所以她有一瞬間的恍惚，恍惚回到她的十八九歲。</br> 隨后被許嘉年那干凈利落又冰冷的拒絕聲瞬間拉回現實——</br> 他說，“不叫。”</br> “欸不是，你是對我有什么不滿嗎，叫個姐姐怎么了！”聞意也不服氣，就跟著許嘉年一起走。</br> “不習慣這樣的叫法，我自己也沒有姐姐。”許嘉年淡聲道。</br> 聞意：“那你現在開始習慣一下。”</br> 怎么會有小孩兒不叫姐姐！</br> 她頓了頓，又給許嘉年補了一句：“實在不行，其實我也不是很介意你尊稱我一聲阿姨。”</br> 聞意覺得自己做出了巨大的犧牲，才大六歲就叫阿姨了，她可真是個大度的女人！</br> 隨后，聞意就看到許嘉年轉過來，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阿姨？”</br> “對啊。”聞意點頭，“我聽小笛說你有個弟弟，才五六歲吧？”</br> “……嗯。”</br> “我侄子今年都七歲了，你弟弟比我侄子還小，那按照這輩分你是不是可以叫我一聲阿姨？”</br> 許嘉年：“…………”</br> 沉默了很久，就差沒直接把問號給打在臉上了。</br> 兩秒后，許嘉年很輕地笑了一聲，似有些嘲笑意味，他挑眉：“你占我便宜？”</br> 聞意：？</br> “讓我給你當侄子？”許嘉年抬手，比劃了一下自己的個子，“這么高的侄子啊？”</br> 比她還高那么多。</br> 許嘉年好像是覺得這事兒好笑，又輕嘆說了句；“我家遺傳，玩游戲都挺厲害的，要是你真是，那應該就不用我操那個心了。”</br> 他輕輕嘆著氣，很是無奈的語氣。</br> 聞意：……？</br> 她這是被嗆了嗎？是嗎？</br> 現在的小屁孩兒真是無法無天啦——</br> “算了，開始學玩游戲要緊，回頭再跟你算這個賬。”聞意在耍嘴皮子功夫這一點上甘拜下風。</br> 她跟人斗嘴不厲害，還是得讓時笛來。</br> 但聞意完全忘了自己讓許嘉年教自己玩游戲其實也是有求于人，就覺得自己是大姐姐，小孩兒都得聽她的話了，所以跟許嘉年說話還是毫不客氣。</br> “你先下載游戲，應該很快下好，你先來我這邊吧。”許嘉年說。</br> “ok，那我們倆需要像網吧那樣嗎？”聞意問他，“就，坐在一起？”</br> 這樣比較方便教學。</br> 她問完以后，許嘉年好像怔了兩秒，聞意正想說不方便就算了，不勉強，他忽然開口，語氣突然變得有點傻愣愣的。</br> “嗯，好，我現在…去幫你把電腦拿到我，這里。”</br> 聞意：這孩子本來也不是結巴啊？</br> 等許嘉年準備下樓去幫她拿東西的時候，聞意腦子里出現一個想法，于是給時笛發信息。</br> 聞意：【許嘉年有輕微的社恐癥狀嗎？或者說，不喜歡跟人關系太近距離接觸的那種？】</br> 畢竟并排一起玩游戲，還是很親密的。</br> 時笛：【……姐，你今天跟我說的話，我都懷疑是不是我痛經產生幻覺了，許嘉年怎么可能是社恐？】</br> 時笛：【我們隊里的人都挺自來熟的，氛圍很好！】</br> 時笛：【許嘉年偶爾確實會有點生人勿近的樣子，因為他臉真的很臭：D，放心，我這個當爹的會打到他笑的！！】</br> 聞意：【…】</br> 聞意：【不是就好，我跟他還不是很熟，總還是得注意一點分寸。】</br> 發著消息，就走到她樓下的房間，許嘉年腳步停在房間門口就沒走了，很禮貌的知道女孩子的房間不能隨便進。</br> 雖然聞意的房間門是大打開根本沒關的。</br> 他就乖乖站在門口。</br> 聞意抬眸看了他一眼，覺得許嘉年在這一瞬間的確像是一只聽話的大狗狗，忍不住想要給他扔點好吃的，揉揉他柔軟的毛發的大狗狗。</br> 但只有很短的一瞬間。</br> 因為這個人只要抬頭，給她掃一個冷冷的眼神，聞意就會馬上從他身上察覺到那種危險的氣味。</br> 就是那一刻，她看到他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像被一只漆黑的漂亮蝴蝶盯上的氣息。</br> 聞意從他身旁側過，“等我一下，我去拿電腦！”</br> “需要幫忙嗎？”</br> “沒事兒，不用。”聞意笑笑，“我電腦很好拿的！”</br> 許嘉年：“……筆記本還是挺重的，我幫你拿吧。”</br> “啊？重嗎？”聞意有些困惑，接著還是拒絕了，“你是不是把我當成很柔弱的小姑娘了啊，哈哈哈，我自己拿就好了！”</br> 一個電腦而已！怎么會重啊？</br> 等到聞意把電腦拿出去，許嘉年用一種很打量、懷疑、好笑的眼神看了她好久，他是被她給逗樂了，還抬手掩了一下嘴角，最后還是笑出聲。</br> “難怪你說不重，我以為游戲本。”許嘉年笑道，隨后跟她確認，“你用，Macbook打LOL？”</br> “有什么問題嗎？也能玩兒啊。”她還專門問了一下經紀人，蘋果的電腦是不是可以打LOL，經紀人查過，跟她說可以。</br> 只是可能要打國服的話對系統有點要求，需要弄一下，聞意心想家里這么多游戲高手，這個問題肯定是輕松解決的啦。</br> 許嘉年：……</br> 聞意：“怎么了？”</br> 許嘉年：……</br> “沒事。”他順手從她手上把電腦接過來，“你一會兒先用我的電腦吧。”</br> 聞意：…我的電腦好像被嫌棄了嗚嗚嗚qwq</br> 許嘉年這個小屁孩兒可以嘲笑我的點又增加了！</br> 但她還是十分要面子地“端莊”回答了一聲：“嗯行，有什么別的要求你跟我說就行，這方面畢竟不是我的專業領域。”</br> “那先配個新電腦。”許嘉年提要求倒是不客氣，“Macbook這個配置你打LOL應該已經接近PPT游戲了，本身就不是為玩游戲設計的產品。”</br> “先將就著用吧。”聞意說，“我倒是覺得應該沒太大問題？”</br> 許嘉年十分嚴肅認真地跟她說：“問題很大，玩游戲不流暢影響操作。”</br> 聞意還在給自己找臺階下：“沒關系啦，我又不像你們是打職業比賽的，先用著吧，回頭再換新的。”</br> 她不是缺錢，也不是不愿意買，就是覺得麻煩，順便挽回一下自己的尊嚴。</br> “嗯？”許嘉年的腳步突然停下，“你不是要去比賽場上，把那男的打爆么？”</br> 聞意：！！！</br> 什么時候給姐姐一個臺階下！你真的很不會接話欸！！怎么哪壺不開提哪壺！！</br> “行。”聞意不得不點頭，“那明天我聯系經紀人配個游戲配置的電腦，緩幾天電腦到了再開始吧。”</br> 許嘉年眼睛都沒抬一下：“你先用我的。”</br> “你直接當軍師指導啊？你不上手的？”聞意輕嘁了一聲。</br> 許嘉年也是笑了一聲，手指微微曲著，指關節在她的電腦上輕敲了那么兩下：“我用你的MacBook玩兒。”</br> 聞意皺眉：“你不是說這電腦玩不了？”</br> 她問這句話的時候，他們剛好走到樓上許嘉年的房間門口，他摁下門把手，推開門。</br> 實木門撞在門后的門碰上，發出一聲響，隨后灌進來一陣風，從窗戶那邊涌過通透寬敞的房間，最后吹到他們身邊。</br> 幾分涼意。</br> 冬夜的風，像少年那晦暗難懂的心事，吹起來是嚴寒、冷冽，迎面吹到的人只覺著那是難以接近的冷意。</br> 吹的人卻不曾想過，春風是風，冬風也是風。</br> 聞意被突然吹過來的寒氣激得三兩下戰栗，她下意識地抱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隨后抬眸，看到許嘉年懶洋洋地靠在門框。</br> 他的嗓間溢出一聲輕笑，緩緩開口道——</br> “你玩不了。”</br> “但我玩得了。”</br> 聞意：……好！！今天也是被嘲諷的一天！！</br> 許嘉年卻是一直在笑，語氣輕盈，尾音勾起那么一絲狂妄的調。</br> ——“帶你玩兒，這配置一樣我一樣能C。”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