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br> 太陽已經完全沉入,活動徹底結束回到酒店已經接近十二點。</br> 聞意還在走廊上的時候就低頭給江妍發著信息,回到房間的第一時間就直接在床邊坐下,江妍知道她到了,這才馬上打了個電話過來。</br> “喂?”江妍那邊有敲擊鍵盤的聲音,“回應的文本我已經發給你了,你稍微看一下,一會兒工作室的賬號都會發。”</br> “好的,辛苦你啦。”</br> 她斂眸說著話,余光掃到許嘉年朝著自己這邊走過來,本以為他會在自己身邊坐下,但他竟然是停在她的面前,隨后蹲下。</br> 許嘉年蹲在她面前,隨后幫她把穿了一整天的高跟鞋給脫掉放在旁邊,又幫她捏了捏腳底。</br> 聞意愣了一下,看著他。</br> 許嘉年依舊溫順乖巧地垂著眼,只是認真地幫她按腿。</br> “嘖,我就知道你們這次出去肯定會給我找事兒做,早就在家待命了哈。”江妍很驕傲,作為一個優秀的經紀人,這點能力還是有的,“路順這人真的沒品,你們分手多久了?”</br> “嗯,是挺久了,什么時候分的?”</br> 江妍:……</br> “你也是真的以前沒怎么喜歡過他,什么時候分的都忘了。”</br> 聞意笑了笑沒回答,對她來說這個時間并不重要,所以沒有花心思去記過。</br> 她嘆了口氣,說:“我還以為我們今兒給你搞個這么大的新聞,你肯定要說我不是呢。”</br> 總還是有點擔心的。</br> “這點小場面,我江妍會處理不了?”江妍輕哼,“再說了,你跟許嘉年的事情我一向是支持的,你開心我也開心,公司也樂意,品牌方也喜歡,這皆大歡喜的事情,辛苦點我也認了!”</br> 江妍作為一個非常合格的經紀人有一點很重要——</br> 她做事會認真把經濟價值放在第一位,只要給她錢,她就沒什么脾氣。</br> 簡單說了兩句,聞意看了一眼江妍發過來的文檔。</br> 因為現在網絡輿論已經又起來了,今晚這復雜的“修羅場”,她和路順分手的事情一定會被再一次挖出來,現在網友再一次提起之前的事。</br> 早就知道的,路順和孟夏思一起玩游戲的時間早于路順和聞意分手的時間,只是之前聞意這邊從未回應,一向是冷處理。</br> 這段公關稿是給聞意工作室的賬號準備的。</br> ——“感謝大家對聞意女士的關心,早在半年前,聞意女士就已和路順先生分手,至于各位網友所提及和關心的內容,我方并不想追究此事,目前和新男友甜蜜中。”</br> 回應一下,順便虐狗。</br> 沒有直接承認,但也沒有否認,這樣的稿子發出去,網友自然知道她們的意思。</br> “我看完了,還不錯,你回頭發出去吧。”聞意點頭。</br> 江妍哈哈哈笑了幾聲,隨后說她:“你怎么現在又不覺得丟人了?以前不是覺得自己被甩了超級丟臉嗎?”</br> “我長大了!”聞意直了直腰,看向許嘉年,“而且現在我的面子,有人會幫我掙的。”</br> “男朋友?”</br> “當然。”</br> 江妍又笑了,長松了口氣,說她:“你早該這么想,再說了,網友又不是傻子,他們肯定會為你伸張正義,渣男出軌欸,肯定是譴責他啊!怎么會怪你!”</br> “總覺得自己被甩了丟人嘛。”聞意往后仰了一下,“現在想想,是我鉆牛角尖了,那這事兒就讓他們自食其果去吧。”</br> “行行,我的大小姐。”江妍無奈,“那先這樣,我就不打擾你們小情侶了哈,我還要去加班盯防今晚的輿論呢!”</br> “好~辛苦加班!”</br> …</br> 聞意跟江妍通話的時間并不算很長,但許嘉年就一直乖乖地給她捏這兒捏那兒的沒有休息過。</br> 電話掛斷,聞意收了收腿,盤腿坐在床上盯著許嘉年。</br> 他終于抬頭,眼神里的情緒依舊復雜。</br> 聞意的唇動了動,還沒來得及說話,許嘉年搶先:“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br> “也不算。”聞意說,“雖然是有些麻煩,但也算是好事。”</br> “那就好。”許嘉年這才松了口氣,隨后又垂眸輕聲說,“抱歉。”</br> “嗯?”</br> “剛開始那個,真的不是故意的。”許嘉年像是犯錯的小孩兒,聲音也一直壓著,“我不知道麥開著。”</br> “下午開會的時候沒聽講吧?”聞意睨了他一眼,抬手輕輕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導播下午可是說過的,因為是群體采訪,給每個人配的麥會在采訪的時候統一打開。”</br> 許嘉年沒回答,默認了。</br> 他以為那麥要到他了才會開,他們平時的采訪都是等主持遞話筒過來,其他時候都可以跟自己身邊的隊友小聲說點話。</br> 所以他今天也是這么認為的,于是聞意的采訪結束,還沒到他的時候就急著邀功,希望她不要生氣了。</br> 聞意現在還算是很有耐心。</br> 許嘉年沉默了會兒后回答,“嗯,下午以為你在生氣,我沒有太認真聽。”</br> 聞意回憶了一下,忽然想起許嘉年下午的時候好像是有點心不在焉,她下午在想著比賽,加上昨晚太累,的確沒有太關注他的情況。</br> 現在想想,聞意還有點愧疚。</br> 她湊過去一點,抵著他的額頭,本來想道個歉,說抱歉下午沒有太注意他的情緒,結果自己話還沒說,許嘉年先伸手摁了一下她的腰,把她人帶到自己懷里。</br> 聞意感覺到許嘉年的肩膀是硬的,他的身體好像沒有辦法放松下來,抱著她的手越收越緊,在這一刻,她恍惚和昨晚的許嘉年有那么片刻的重疊。</br> 只是昨晚的許嘉年更加強勢,更讓她沒有喘息的空間。</br> 但現在他收緊的雙臂和微微顫抖著的身體,她能從他身上感覺到的同樣的情緒是——</br> 他在害怕什么。</br> 無論是表現如昨夜還是此刻,他都是脆弱的,是不堪一擊的。</br> 聞意沒有找到理由。</br> 但她想,許嘉年在很多方面都讓她改觀,現在基本沒有把他當成一個小孩兒,但本質上他的確也才十九歲,他的很多想法也是“年輕”的。</br> 無論如何假裝成熟,總有那么些屬于年輕人的缺口,那些是許嘉年不愿意跟她流露的地方。</br> 而她能做到的,只有循循善誘。</br> “許嘉年。”她輕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我有些話想要跟你聊,你能如實回答嗎?”</br> “嗯。”</br> “你為什么會覺得我今天在生氣?”聞意的聲音放得很輕很溫柔,“這兩天沒有發生任何一件會讓我覺得不開心的事情,相反,你分明給我帶來了很多快樂。”</br> “我……”他默了一下,“昨晚不太溫柔,怕你覺得我奇怪。”</br> “奇怪?”聞意皺了下眉,“那床上的事情是個人XP,跟平時不一樣不是很正常嗎?我也接受你做這事兒的時候是這樣的風格,我可以接受。”</br> 許嘉年又僵了一下,跟她確認:“沒有生氣嗎?”</br> “怎么可能因為這個生氣!”聞意輕哼后,覺得這事還能深挖,于是繼續問他,“但,你是不是有別的原因,有別的想法,才會那樣?”</br> “嗯…?”許嘉年走神,手松了一些。</br> “因為你跟我說,你失控了。”聞意趁機推了他一下,從他懷里掙脫開,摁著他的肩膀,兩人對視。</br> 因為眼睛里的情緒和瞬間閃躲不會騙人,而聞意又很擅長觀察人的情緒。</br> “所以,那不是你本身的習慣。”聞意說,“我依舊不會生氣,但我希望你可以誠實地回答我的問題。”m.</br> 許嘉年看著她,眼神沒能躲開。</br> “好。”他舔了舔唇,知道自己避不開這次的提問。</br> “那你告訴我,是因為什么才讓你如此?”聞意斟酌著形容詞,“你甚至在顫抖,故意回避著,卻無法避開的那種…的什么感覺?”</br> 許嘉年看了她好久,隨后身子往下一沉,他終于松開了肩膀,幾秒后舔了舔唇。</br> 他很無奈,“因為我還是害怕。”</br> 聞意愣了一下,聽到許嘉年繼續說。</br> “因為我還是很害怕失去你,無論你現在跟我說多少次,是喜歡我的,我好像還是覺得我們會分開。”</br> 許嘉年此時的語氣似乎是平靜的。</br> 與其說是平靜,不如說是顫抖后的死寂,他已經毫無辦法,只能坦白。</br> 只能把這樣的情緒置入谷底的絕望之境,才會擁有再一次的新生。</br> “所以我在進入的時候,會下意識地去讓自己感覺到,你離不開我,你很需要我,我可以很徹底地擁有你,你只屬于我,不會分開了。”</br> 許嘉年說完,抬眸,眼眸里是一灘漆黑,他又輕嗤道:“我這樣的想法是不是很極端,甚至有點變態?”</br> 聞意腦海中閃過很多事。</br> “之前你說過,希望我寫一首歌給你留作紀念,是因為……”她猜到了。</br> 所以后半段也沒說完,許嘉年就接了:“是因為我沒有信心,我覺得我們會分開,在未來的某個時候,所以我希望留下一些紀念。”</br> 如果永遠在一起,就不需要這樣的紀念了。</br> 他的喜歡太卑微了,即便是現在正在擁有,有把她抱在自己懷里的實感,也覺得某天這一切都會從自己身邊溜走。</br> 許嘉年太熟悉這樣的感覺,當他以為自己的一切都是確定和清晰的時候,人生的變數來得太快,他永遠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他就會失去自己所擁有的、以為是幸福的一切。</br> 無論是什么,不管是家庭還是生活,他的人生一向如此。</br> 聞意的心情五味成雜。</br> 沒有人愿意在熱戀期聽到對象說“我覺得我們一定會分手”這樣的話,但她又很心疼他,一時不知道下一句要如何接下去。</br> 于是兩個人安靜沉默了很久,最后是許嘉年開了口。</br> 他們之間的缺口被打開,他不得不主動提起,自己所隱瞞著的一切。</br> 包括,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包括…他是如何喜歡上她的,是如何喜歡著她,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的。</br> 所有的,關于他的,他心中他們之間的故事。</br> 因為不能再隱瞞了,如果他想留住她,只能在這個時候做最后的努力——</br> 坦誠。</br> 把一切都暴露在她面前,讓她去做這個決定,而不是他隱瞞著某些故事,用自己這樣小心翼翼地方式去愛。</br> 這句話,比他說喜歡的時候還困難,比他問她要不要在一起的時候更加小心。</br> 許嘉年的聲音很輕,但聞意恍惚聽到了一個最真實的許嘉年。</br> “你想知道嗎?”</br> “關于我的故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