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br> 這句話說出來以后,他們之間沒有任何沉默的時間,許嘉年似乎默認了她會沉默思考,但聞意沒有。</br> 如果他真的想隱瞞什么,如果他真的跟自己表現出來的不是一個樣,那他不會跟她說這些話。</br> 無論怎樣,聞意只知道,許嘉年此時此刻是真的在害怕,明明許嘉年現在說的話很耐人尋味,大概需要思考很久,也不一定能夠搞明白他話里的意思,而她幾乎沒有多想,因為她知道…</br> 現在不是要讓許嘉年等著自己沉思的時機,她現在能給他的,只是一個不假思索的肯定回答,她大概無法像他那樣坦誠又直接的一遍遍說喜歡,但至少在這一刻,她能夠給出她當下的答案。</br> 聞意看著他,在許嘉年剛說完的那兩秒里,馬上回答:“我當然會。”</br> 他愣了下,瞳孔微縮,隨后也只是舔了舔唇,似乎還沒從這個回答中反應過來,舔著唇,還在回味剛才吻過她以后留下的余溫和味道氣息。</br> 聞意能猜到一些,雖然不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br> 她想,許嘉年是鼓起很大的勇氣才小心翼翼試探,問她還會不會喜歡他,在他的心底這是一道疤,但他自己撕開血淋淋的一面。怕嚇到她,又想讓她知道。</br> 但是她只想用一塊大大的創可貼把他的所有脆弱都貼起來。</br> 所以即便許嘉年沒有說話,她也把聲音放輕柔后跟他說:“許嘉年,人本來就是多面的,我喜歡你這件事,也不是要了解每一個你以后才決定的,是因為你讓我喜歡,所以無論是哪個你,我都會喜歡。”</br> “她頓了頓,又補上一句:“就算以前不喜歡,也會因為是你而喜歡的。”</br> 許嘉年只是看著她,唇輕抿著,嘴角壓出一條很薄的線,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往前挪了挪身子,把自己整個人輕輕地貼在她身上,像是在擁抱,但很輕,也沒有伸手。</br> 聞意看不見他的神情,只聽到他啞著幾分酸澀的嗓子跟她說:“嗯,謝謝你喜歡我。”</br> 他把她的喜歡當作了一種上天的恩賜。</br> “為什么要說謝謝?”聞意問著他,頗有些無奈,“喜歡不是施舍,不是恩賜,而是因為你自己值得所以才得到的。”</br> 許嘉年沒有馬上抬起頭來,“我覺得自己還沒有成長到能與你比肩的地步。”</br> “你現在已經很厲害了呀。”</br> “要跟你站在一起還是差了很多。”許嘉年說,“你太厲害了。”</br> 他們相處的時候,聞意從來沒有端過自己作為當□□手的架子,在他們面前,大多數時候她都覺得自己是一個普通人,拋開工作,拋開世俗,作為最真實的自己跟他們相處著。</br> 即便是這樣,許嘉年竟然還是覺得她太遙遠了。</br> “我哪里厲害?”聞意推了推他,隨后伸手捏他的臉,“下周比賽我還要在比賽場上大叫許嘉年救我呢!!”</br> 許嘉年越過了這一句,還在說:“我怕自己不夠厲害,別人會覺得為什么你會選我,為什么這個世界這么多人,偏偏是我。”</br> “就偏偏是你,一定會是你!”她現在掰著手指都數不出來許嘉年有多討人喜歡,有多可愛,“我就是喜歡你啊,又不是需要一個天神一樣完美的伴侶,再說了——”</br> 聞意停頓片刻,笑道:“你在游戲里救我的時候,也的確是天神下凡了!帥爆了!”</br> 她很少這樣夸人。</br> 聞意覺得這要是都給許嘉年哄不好,那就真沒什么能哄好的辦法了。</br> 許嘉年終于緩過來點,跟她承諾:“比賽的時候,我多救你幾次。”</br> “好!死一次罰你給我揉一次肩!”聞意輕哼了一聲,故意跟他開玩笑,終于算是把許嘉年逗樂呵,人正常了些。兩個人拉開距離后笑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始談話說笑。</br> 不過聞意忘了,某人一正常就開始損人。</br> 許嘉年點了點頭,說:“那姐姐你要自己少送點。”</br> 聞意:“那不是因為你護駕不當嗎!?”</br> .</br> “很抱歉公主。”許嘉年往后一靠,他抬手蓋了蓋自己的眼睛,“有時候實在保不下來,我也只能跟你殉情。”</br> “嘖。”聞意斜斜地睨了他一眼,“那還是不要了!”</br> “嫌棄我?”</br> “嫌棄你我還選你當男朋友?”聞意又是嘁聲,“殉情這說法說起來的確浪漫,換做是以前我應該挺喜歡的,但現在不行!”</br> “為什么?”</br> “我現在是一個有競技精神的人,要是我死了你也送了,誰來C?這游戲還玩不玩?能不能贏了?”聞意說,“所以,我死了無所謂,但是比賽必須要贏啊!英雄聯盟是一個團隊游戲!”</br> 許嘉年起了些身,應了一聲“確實”后笑道:“被你這么一說倒搞得像是家國情懷,舍小己為大家。”</br> “那下次就給這種題材寫主題曲吧!”聞意抓住機會,“或者官方找我做英雄聯盟的合作推廣曲也可以!”</br> “這也能想到要寫歌。”許嘉年說著,又倏然拉進他們之間的距離,“那姐姐什么時候可以為我寫一首歌?”</br> “嗯?”</br>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想留一首,不用公開發布,我自己留作紀念就好。”</br> 聞意聽了皺眉,不太確定:“啊?留作紀念……?”</br> 他這句話說來太奇怪,但聞意沒來得及多想,手機響了。</br> 宋若爾打來的。</br> 她之前一直在劇組里拍戲,而且這一部戲是在山里拍的,宋若爾那邊信號也不好,于是她們倆大幾個月沒怎么聯系過。現在她有空了,出來就開始叭叭自己的朋友。</br> 聞意起身接電話:“這個點…怎么了?不去睡你的美容覺?”</br> “不用美,最近沒有戲拍!”宋若爾說,“上線啦!!!上線啦!!!你男朋友應該打LOL吧,打的話一起玩?”</br> 聞意:……?您完全不看新聞的是嗎?</br> 但凡看了一點,也能猜到她男朋友是許嘉年吧?</br> “我朋友問你要不要一起玩游戲?”聞意問他。</br> 這會兒宋若爾約她玩游戲也挺合適,正好剛才聊天的氣氛有些奇怪,聞意察覺到許嘉年的情緒不佳,那就玩游戲作為消遣來分散注意力,省得他自己整天胡思亂想。</br> 許嘉年點了下頭:“好。”</br> 隨即,聞意就跟宋若爾說:“可以的,你在哪個區?”</br> “祖安!”宋若爾報了個名字,“電信二區,電一人多排隊排不進去,而且代練一堆打不過,不然就是妹妹們的老公,實在是打不過啊——”</br> “你也找一個。”</br> 宋若爾輕哼,隨口:“要入我的眼,那得職業選手水平了。”</br> 聞意隱約知道宋若爾游戲玩得還不錯,以前宋若爾跟路順也有一起玩過,她隱隱約約有一些聽聞,所以她挑男朋友的水平肯定很嚴格。</br> 至少在玩游戲的水平上很嚴格。</br> 聞意之前跟許嘉年一直在一區一起玩,她順便問了一下,宋若爾那邊是一個人,聞意就跟她說,讓她來一區。</br> 電信一區一向人多,高手云集,很容易碰到高手為了把妹炸魚,不然就是一堆代練在上分,所以那邊黃金局都是當別的區鉆石段位打的。</br> 聞意扔了個賬號給她用,剛開始宋若爾非常抗拒。</br> “一區不想打!我上次被人叫過去打黃金局,全是我一個人在C,隊友被對面的代練抓得頭皮發麻三線全崩,我真的C不動,而且你確定…”宋若爾很是懷疑,“你能打?”</br> “我最近一直在這個區打啊。”聞意開始登錄賬號,順便看了一眼在自己旁邊的許嘉年,“再說了,我就算是個拖油瓶,我男朋友厲害啊——”</br> “看來是真的有點水平。”宋若爾沉吟,“那我來試試水,到底多厲害!我馬上上線!”</br> 聞意笑了幾聲,跟宋若爾那邊掛了電話。</br> 她再轉過去,撐著下巴沖許嘉年眨了眨眼:“我跟我朋友夸下海口了,說你會帶我們贏的,她玩游戲本來也挺厲害的。”</br> “你妹妹打職業的我都能帶一帶,你朋友。”他稍微停頓了一下,“那很輕松。”</br> 在游戲開始之前,聞意都覺得許嘉年是在夸下海口,畢竟帶兩個一大一小的拖油瓶還是挺難的,特別是她,作為一個依舊不怎么厲害的玩家。</br> 游戲開始之后——</br> 一開始許嘉年沒有開麥,是在聊天框里打字回復的。</br> 聞意:“你玩什么位置?”</br> 宋若爾:“我打野吧,打線上血壓高,我玩打野幫忙帶點節奏,你們總得有個路讓我去抓吧?”</br> 許嘉年:【可以。】</br> 許嘉年:【我這一路不用抓,你去幫她吧。】</br> 宋若爾:“你男朋友是啞巴?”</br> 聞意:“?”</br> “他怎么不說話?不是會打字嗎,為什么不開麥?”</br> 許嘉年:【裝高手。】</br> 宋若爾:……</br> 她沒有再回復,反而是聞意手機上收到宋若爾發來的微信信息:【十九歲的小弟弟果然不是我等常人可以理解的,他最好是帶得動我們哈,希望不是裝的。】</br> 看起來,宋若爾也沒報什么期望。</br> 聞意笑了笑沒說話,因為這里是許嘉年的主場,這一具游戲,許嘉年讓聞意選了上單,說是也熟悉一下多個位置,到時候她自己打野才更知道要怎么去幫線上。</br> 結果許嘉年選了個中單英雄就開始亂殺——</br> 二級單殺,三級單殺,抓著殺到對面崩潰企圖掛機,等級被許嘉年壓了整整三級,他不僅在中路殺,還一個人入侵別人家的夜區,然后再去邊路抓人幫忙擴大優勢。</br> 宋若爾的確只用幫一下上路的聞意,別人家幾個人處理個許嘉年都頭疼。</br> 大優勢打到快結束的時候,宋若爾沒忍住開始逼逼。</br> “你對象的操作風格有點像現在很有知名度的一個電競選手。”她說。</br> 聞意眼皮一跳,覺得好笑:“啊?”</br> “就你妹妹他們隊伍的,你應該多少認識吧,怎么,你對象找他偷學過?!我也想學!”</br> 聞意繼續裝傻:“嗯?誰呀?”</br> “Nian啊!MG戰隊的許嘉年,當代野王,年紀輕輕的但是打游戲攻擊性很強,很愛抓節奏,才十九歲……”宋若爾說到這里,還沒覺得不對,甚至補上,“跟你對象同齡。”</br> 聞意實在是忍不住了,轉過去示意許嘉年可以開個麥。</br> 她說宋若爾:“你也真的是,平時除了自己的游戲,至少也關心點別的事兒吧,我還是你好姐妹你都不知道!”</br> “什么事?你有什么事瞞著我?”宋若爾傻乎乎的。</br> 許嘉年終于開麥,緩緩開口,語氣狂妄自信——</br> “剛才那種風格打法別人學不會的。”</br> “只有許嘉年本人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