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br> 聞意也是個見過大場面的人。</br> 她開過幾萬人場次的演唱會,在國外的音樂節跟國際巨星同臺過,每一個時刻她都是泰然自若的。</br> 這是她人生中少有的緊張時刻。</br> 在玩英雄聯盟這個游戲之前,她也覺得自己可能真沒有什么拿不出手的事情,畢竟各方面都感覺有點天賦,從小也沒有遇到過什么困難。</br> 直到——</br> 她打開電腦下載了這個游戲。</br> 因為游戲玩得太拿不出手,所以在這一刻她竟然在這個十九歲的小孩兒面前有點局促,面前的人給她帶來了一些隱約的壓迫感。</br> 聞意反應了那么幾秒,被窗外的陽光掃過眼眶,這才有點回神,她看似平靜地又問了一遍:“嗯?是叫我嗎?”</br> “嗯。”許嘉年應著,依舊沒有什么情緒,“你上次來看比賽不是說過嗎。”</br> 聞意:?</br> 他怎么還記著這事兒呢。</br> 當時那確實只是一句玩笑話。</br> 雖然聞意在那個時候還是想了一下,如果讓許嘉年帶她玩游戲!那她肯定!超級猛!畢竟線上打不過就可以叫打野爸爸來幫忙!</br> 許嘉年這個水平的話,中路栓條狗都能贏吧:D</br> 可惜她玩這個游戲狗!都!不!如!</br> 隨后,聞意笑了笑:“啊,是嗎?我都不太記得了。”</br> “我記得。”許嘉年言簡意賅,“當時答應你了。”</br> “嗯…”聞意稍微停頓了一下,“沒關系,我現在已經不玩這個游戲了哈哈哈,謝謝你還記著,晚上我請客!”</br> 這小孩兒真是怪怪的。</br> 怎么還把這事兒記得呢…不會是個抖M…</br> 明知道她玩英雄聯盟很菜還主動提這件事。</br> 還是說,最近他心情不好,想專門找點玩游戲玩得不好的人帶一下,順便就找這個機會宣泄一下自己的憤怒情緒?</br> 聞意腦補完,只覺得自己好像又變成了一個被人盯著的冤大頭。</br> 這回許嘉年倒是沒有繼續說什么,聞意轉身,準備去地下室放自己的東西,她剛打算伸手拿行李箱,忽然感覺到一陣很輕的微風從自己身側劃過。</br> 是身后的人走過來的時候掀起來的一陣風。</br> 聞意的余光掃到他穿的衛衣,許嘉年穿著漆黑的連帽衛衣,襯得他皮膚更白,他走路的腳步很輕,但動作很快,忽然就掠過,站在她身邊停下的時候,像極了一只蝴蝶翩然停在肩上。</br> 少年白皙修長的手指搭在她的行李箱上,手背上的青筋微顯,他一言不發地幫她拿了行李。</br> 聞意趕緊說,“欸,沒關系,我可以…”</br> 自己拿。</br> 兩個人之間沉默了那么半秒,隨后許嘉年開口說:“我的東西收好了,現在有空幫忙。”</br> 聞意:“啊?”</br> “時笛讓我多幫聞意…姐的忙。”他依舊在叫姐的時候不是那么自然,但還是叫了,“走吧,你住哪間?”</br> 聞意這會兒也不那么客氣,只覺得這男孩子還是挺照顧女生的。</br> 至少還是很紳士。</br> “我住地下室。”聞意給他指了指,“直接放在樓下的房間就好了,我回頭自己收拾。”</br> “好。”</br> -</br> 小情侶收拾東西是要慢一些。</br> 時笛和段時譽在樓上房間倒騰了半天才下來,聞意都已經把東西全部收拾好,在調吉他的弦了。</br> “姐!出門吃晚飯啦!”時笛在樓梯口叫她。</br> 聞意這才收起吉他,上樓就問時笛:“你鋼琴放哪兒的?我可能要用。”</br> “鋼琴很久沒用了,現在在樓上閣樓,有點積灰了。”時笛應著,“我也很久沒彈了。”</br> 段時譽聽聞,笑著問:“不是每天都在彈?”</br> 時笛:“?”</br> 許嘉年也輕笑了一聲,隨后挑眉跟了句:“是啊,你不是鋼琴家嗎?”</br> 時笛:“……?”</br> 聞意沒懂他們幾個的梗,倒是這會兒眼前一亮,傻乎乎地就說了句:“欸,那正好!我差個人幫我彈鋼琴伴奏,你還在彈的話回頭就幫我弄一下。”</br> 空氣就這么沉默了數秒。</br> 沉默到聞意都覺得世界是不是禁止了。</br> 最后竟然是許嘉年先開口,跟她說:“不是那個意思。”</br> 聞意愣了下:“嗯?”</br> “不是真的彈鋼琴。”許嘉年說,“是說她每天都在召喚師峽谷跟別人對罵。”</br> 聞意這下更懵了,“這為什么叫鋼琴家啊?”</br> 他們年輕人現在說話都這么難懂嗎!!!</br> 時笛輕咳了一聲,跟聞意解釋:“因為跟人對噴需要打字的手速嘛!!這手速起飛打字的時候就很像在彈鋼琴呀——”</br> 聞意:……</br> “噢。”她這會兒甚至有點窘迫,會錯意沒接上梗的尷尬冒了上來,“那可惜了。”</br> 段時譽還在那兒跟時笛貧嘴:“看來你以前鋼琴確實彈得不錯,在這方面有基礎啊。”</br> 時笛直接一腳給段時譽踹上去:“你媽的,你再狗叫?今晚你就睡地板。”</br> 段時譽:“這樣,SOLO一把,誰輸誰睡?”</br> 時笛一聲冷笑:“這兒是我家,你就是個來蹭住的,段時譽,我勸你擺清你的身份!”</br> 聞意&amp;許嘉年:……</br> 謝邀,有被內涵到。</br> 他們打打鬧鬧的,慢悠悠出去吃飯,出去以后時笛又說段時譽和許嘉年:“你們倆在姐姐面前還是稍微收斂點,不要給我丟臉。”</br> 老父親帶孩子的語氣。</br> 聞意也很無奈,看著他們三個打打鬧鬧的其實還挺有意思的,不過她真的有點融不進去。</br> 圈子不同,梗也接不上。</br> 剛才覺得許嘉年這小孩兒好像不會笑,但是跟時笛和段時譽一起的時候倒是話變得多起來,而且真的很毒舌,這嘴說話是真的不留余地。</br> 她慶幸自己剛才沒有答應許嘉年一起玩游戲,不然她被罵死。</br> 聞意作為比他們大了半輪的“姐姐”,覺得自己要給小朋友們做好榜樣,把自己的大姐姐人設保護好。</br> 至少要端莊、優雅、成熟、穩重、溫柔、理智…</br> 這是大姐姐的必備優秀品質!</br> 但她沒想到自己這個人設的崩塌,會開始得那么快——</br> -</br> 他們四個也算是第一次比較正式的會面,馬上要開始休賽期兩個月的“同居”生活。</br> 所以今晚吃飯就難免說要喝幾杯慶祝一下。</br> 他們叫酒之前,聞意端坐著,還抬手攔了一下:“等等,你們要喝酒?你們才多大呀,小孩兒喝什么酒!”</br> 時笛:“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不打職業的話我們現在都在上大學啦!大學生怎么不喝酒呢!”</br> 段時譽笑笑;“姐,這擔心就有點多余了。”</br> 他蹭著時笛的身份,這聲姐叫起來十分自然。</br> 聞意猶豫許久,也沒松口答應他們,總還是覺得這就是三個毛頭小屁孩兒,畢竟跟時笛同齡…</br> 要知道她看著時笛長大,對時笛的印象就是很小的妹妹,這種年齡差帶來的沖擊還是很大的,畢竟聞意上大學的時候,他們才小學畢業。</br> 所以她現在看到這三個人,就覺得自己還是在看小學生。</br> 但畢竟他們人多力量大,聞意胳膊拗不過大腿,還是答應了,最后艱難點頭說:“那好吧,你們少喝點。”</br> 時笛和段時譽直接起身去酒柜拿酒,許嘉年倒了一杯茶水推到聞意面前。</br> 聞意抬眸看他,他眼簾垂著,頭頂上的燈光落下,睫毛的陰影落在他的下眼瞼,水杯推過來以后,許嘉年終于懶洋洋地抬了下眸。</br> “你可以少喝一點。”許嘉年淡淡地說著,“酒量不好的話。”</br> 聞意:?</br> 他怎么知道她酒量不好?</br> 許嘉年不可能知道,那他肯定是只是猜測。</br> “我還行吧。”聞意清了清嗓,“畢竟我還是有那么幾年的酒齡了哈。”</br> “是嗎。”他竟然笑了一聲,“酒量跟這個可沒什么關系。”</br> 聞意:……好哇,這是挑釁,這一定是挑釁!!!</br> 她還沒說話,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茶水,余光掃到坐在對面的許嘉年慢悠悠地撐著下巴看著她,眼睛也是緩慢地眨了兩下。</br> 隨后許嘉年才緩緩開口,尾音拖著一個上揚的調,聽著很刻意地在強調。</br> “不要把我當小孩兒啊——”</br> …</br> 聞意是真沒想到這三個小孩兒確實挺能喝的,她酒量本身就不行,跟他們喝完這一頓,出門走路都開始飄飄乎了。</br> 時笛和段時譽從飯店出來就卿卿我我地打鬧,雖然是在斗嘴,但還是會對單身人士產生暴擊。</br> 聞意嘆了口氣,十分心疼地看了一眼許嘉年:“他們倆平時這樣,你一個人夾在中間怎么受得了的?”</br> 時笛哼唧了兩聲:“所以我這不是叫姐姐你來陪他了嗎?”</br> 聞意:“?”</br> “他一個人當單身狗確實有點可憐。”時笛說,“不過你們倆一起當狗應該就沒那么可憐了…同命相憐?”</br> 聞意扯了一下嘴角,無聲笑笑:“那可不是同命相憐啊,許嘉年這會兒單身是因為什么?那是因為沒有遇到合適的唄——”</br> 喝完酒有一些奇怪的情緒被放大。</br> 剛才他們吃飯的時候一直在聊游戲,特別是時笛和段時譽,兩個人本來就是下路組,也會說起來一些。</br> 時笛:“別的不說,我上次閃現給你擋技能的時候,你不得跪下叫我一聲爹?”</br> 段時譽:“叫爹不行,可以多叫幾聲寶貝。”</br> 兩個人一起玩游戲,特別是下路組,是很容易產生感情的,同性之間多是友情,異性之間…</br> 特別是躁動的十幾二十歲,更容易悸動而萌芽愛情。</br> 她前男友就是這么跟別人搞在一起的,就是因為這個出軌的,一想到這事兒聞意現在還是氣不打一處來,被人劈腿的那種丟人的委屈感噌噌往上冒。</br> 不知道別人喝酒上頭以后被放大的情緒是什么,反正她是覺得委屈死了!</br> 她從小做什么都是最優秀的,就沒這么丟人過,因為不會玩英雄聯盟這個游戲被劈腿,太委屈了。</br> 聞意再開口的時候,她都沒察覺到自己語氣里的低落情緒,眉眼也是垂著,一點剛才給自己想得端莊大姐姐人設的氣質都沒有。</br> “我呢,我現在單身是因為我被傻逼男的劈腿——”</br> “太惡心了!!!”</br> 怎么會有這么惡心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br> 聞意只覺得憤怒,但在旁人聽來,她的語氣里全是失戀后的難過和失落,前面三個人的腳步同時停下,段時譽看了時笛一眼。</br> 時笛趕緊開口:“走啊,去峽谷打爆狗男女,什么ID啊?我們三個一起給你報仇去,人不夠再給你叫人!”</br> 聞意擺了擺手,“算了,不是我自己打爆的,沒意思,我自己這個被人機爆殺的水平估計此生復仇無望了——”</br> 她這會兒都忘了有個很不喜歡菜逼的許嘉年。</br> 繼續往前走了幾步,才發現許嘉年沒有跟上,段時譽先是嘁了一聲,“許嘉年人呢?”</br> 時笛也困惑:“欸,他怎么突然不走了?”</br> 聞意眼皮一跳,小聲說:“不會是我剛才說我連人機都打不過…把他震懾住了吧…”</br> 這…</br> 段時譽也接了一句:“嘖,按照許嘉年的性子,可能真的有點。”</br> 時笛小心翼翼靠近聞意,說:“要是別人的話,他那嘴都開炮了,你知道許嘉年真的很不喜歡玩游戲菜的…但是他怎么也得給你點面子吧?不給我就揍他!”</br> 聞意嘆氣:“我就不該在他面前提我玩游戲這事兒。”</br> 他們說著,聞意看向那邊的許嘉年,他站在路燈幾步遠的地方,剛好沒有被光照著,身影影影倬倬的,影子隨著燈影晃動。</br> 因為距離遠,他的影子看起來甚至有些搖搖欲墜之感。</br> “許嘉年。”聞意開口叫他,語氣放輕松了一點,“你放心啦,姐姐不跟你一起玩游戲的哈哈哈,絕對不坑你!不讓你看到我的菜逼發揮!”</br> 聞意往他那邊走了兩步,雖然自己喝得有點飄,但還是知道自己是姐姐,要過去帶好小孩兒。</br> 她剛走到他的面前,忽然感覺從頭頂上落下一句話。</br> 許嘉年的聲音很輕,聽著有幾分低沉:“你很難過嗎?”</br> 他這么問她,但有些沒頭沒尾的,不知道到底是在問些什么。</br> 聞意有點沒反應過來,“什么?”</br> 她微微抬頭,一眼撞進許嘉年漆黑的眼瞳之間,他依舊垂著眼,開口跟她說——</br> “那我教你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