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羽和子越打一個娘肚子里出來,就算兩個人各有各的性格,但是基本上都不算什么省油的燈。
有天晚上,子羽一個同學(xué)的家長,找上了奶奶家的門。
“你看你們家孩子,怎么這么小就一肚子壞水!”
“小羽,你干什么了?”
“我不知道呀。阿姨,您指哪件事?”
“聽聽,聽聽。看來干了不止一件壞事兒。你問他,他讓我們家小浩干什么了?”
“阿姨,我沒讓小耗子干什么呀,就是幫他解決了個問題。”
“胡說八道,告訴你奶奶,今天在廁所干什么啦!”
“小羽,你到底干什么了?你幫浩子解決什么問題?”
“就是,就是……小耗子說茅坑里怎么老是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有多深,好像沒有底兒。我就告訴他,你撿一個磚頭,然后往茅坑里一扔,你要是聽到咚的一聲,就是到底了。”
“他扔了?”
“仍了。”
“他沒掉下去吧?”
“當(dāng)然沒有。”
“浩子他媽,你兒子不是沒掉進去嗎。小孩兒不懂事兒,淘個氣破壞個公物不是挺正常的嘛。您還至于生這么大氣。”
“誰說我兒子破壞公物啦!”
“沒壞不就更沒事了嗎,那您這是為什么呀?”
“為什么?小浩是沒掉進去,但是和掉進去差不多了。茅坑里的東西都濺上來了,濺了一身,連臉上都是。你說說,這多惡心人呀。你個小兔崽子,別告訴我你不是故意的!”
“哎呀,浩子他媽,都是小孩兒,什么故意不故意的。小羽他肯定沒這么想,您可別多心啊。趕緊回家讓浩子洗個澡,給他洗洗衣服吧。回頭我好好問問小羽,要是他成心的,我絕對輕饒不了他。行了,您慢走。您看我這火上還做著鍋呢,我就不送您了。回見吧您吶。”
“唉唉?你別推我呀,我這還沒說完呢。我說他奶奶……”
嘭!門關(guān)上了。
“你個小崽子,就知道準(zhǔn)是你沒干好事兒。”
“不賴我呀,他非要仍的。”
“淘死你!告訴奶奶,是不是故意的?”
“呵呵,我就是逗著他玩兒。”
“你說說你,要多淘有多淘,下回可不許了啊。”奶奶知道準(zhǔn)是小孫子不對,可誰讓別人家孩子太傻自己家孫子太精呢,這心里不但不生氣,反而有點得意。
這天晚上,姥姥也接到了子越老師打來的電話。
“你好,您是穆子越的姥姥吧。我是他班主任。我真的不想給您打這個電話,但是您孫子真是太有本事了。今天他又打破了一塊玻璃,這可是他打破的第6塊了。您說這還不到一個學(xué)期呢,走廊上的玻璃已經(jīng)基本上換了個遍了,這修的還沒有壞的快呢。……”
姥姥聽完了家常便飯似的班主任的嘮叨,真是不知道該生氣好,還是該不生氣好,這哪是孫子呀,整個一個活祖宗。隨后子越挨了一頓家常便飯似的臭揍。
六年的小學(xué)時光好像要占據(jù)哥倆的整個生命,可是一轉(zhuǎn)眼這樣分離的生活馬上就要結(jié)束了。子羽在學(xué)校忙著填寫從四面八方遞過來的一本本同學(xué)錄,子越在學(xué)校忙著將自己的同學(xué)錄遞到四面八方的同學(xué)手中,子羽忙著對傷感告別,子越忙著為告別傷感。
爸爸媽媽在闊別北京六年以后,終于回來了。屁股還沒有坐熱,就帶著兩個孩子上各重點中學(xué)報名考試去了。小哥倆雖然淘氣,但是聰明才智還是有一些的,在幾番較量之后,都順利的考上了同一所市重點中學(xué)。
心頭的一塊石頭落地后,兩個大人總算松了口氣,有時間好好梳理一下接下來要過的生活。看著眼前這兩個已經(jīng)成了半大小子的兒子,他們陡然有些傷感,錯過了孩子的成長無疑是家長們最大的損失。
子羽和子越終于又都回到了爸爸媽媽身邊,搬到了父母單位分的樓房里,一人一間屋,隨時都可以見面,又能保持著自己的空間。剛搬家的時候,一切都有些混亂。
“越越,我說過多少次了,別在家里踢球。”正在擦地的媽媽沖著兒子喊。那小子詭異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把球拿走了。
“媽,我在這兒呢……”媽媽回頭看著站在涼臺的另一個兒子,這回輪到她不好意思了。
又一天下午,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
爸爸剛夾起一口菜放在嘴里,就呲牙咧嘴的吐了出來:“小羽,我剛才叫你放的是醬油,不是醋。怎么看個鍋都不會。”
“爸,我剛進門五分鐘,你沒讓我看著鍋呀。”
……
爸爸媽媽都很無奈,他們一時半會兒恐怕是分不清誰是誰了。
暑假在子羽和子越不停地打鬧與闖禍中過去了,這所重點中學(xué)離家挺遠(yuǎn),所以父母雖然舍不得,但是不得不選擇讓兒子們住校。
在開學(xué)的前一晚,媽媽讓他們兩個早早就回屋睡覺去了。子越剛剛要睡著,在朦朦朧朧中感覺有人輕輕推著自己。他勉強睜開一只眼睛,看見子羽模模糊糊的身影坐在自己的床邊。
“你是豬呀,這么快就睡著了。”
越勉強撐起身子,揉了揉眼睛,靠在床頭上:“干嘛呀,我困著呢。”
“往里點,我要在這睡。”羽說著就去掀越的被子。
越往里面挪了挪,繼續(xù)打著哈欠。
“你說,明天咱倆能分在一個宿舍嗎?”羽掖了掖被子問。
“我哪知道。分不分一個宿舍都沒關(guān)系吧,和誰住不都一樣。”
“你就得跟我住一個宿舍,我可不愿意跟那么多不認(rèn)識的人住在一塊兒。”
“慢慢不就熟了。”
“那我也要跟你住一塊兒。我不愿意你跟不認(rèn)識的人住在一塊兒。”
“無所謂,我一天就能跟他們混熟……”
“你不用和他們熟,跟我熟不就行了?”羽搶過話來。
“我跟你都這么熟了。”
“不行!你是我弟弟,就得聽我的。”羽不知道哪來的一股火氣,開始無理的霸道起來。他心里琢磨:你說我這個小跟班兒,什么時候開始跟著別人混了?哎,我們的小羽也不想想清楚,到底小跟班兒是誰。
越也不爭辯了,鉆進被窩躺了下來。他心里覺得挺好笑,怎么自己在外面搗蛋闖禍誰的話也不聽,偏偏這個比自己只大10分鐘的哥哥指東指西的,自己都愿意跟著瞎跑。
“喂,越。你說我們長得像不像?”
“不像。”越還真是沒有覺得自己和哥哥像,他總是能找出兩個人細(xì)微的差別,或者說他自己認(rèn)為的那些差別。
“哪不像呀,我覺得渾身上下都一樣。”羽從來就覺得自己和弟弟完全一樣,每一根頭發(fā)都一樣,沒準(zhǔn)越就是自己呢。他的這些感覺都快升華為理論了,可惜沒有一次得到弟弟的認(rèn)可。
“你看你長得那個德行,哪有我好看。”
“你是挺好看的,而且我跟你長得一樣好看。”羽有點洋洋得意起來。
“就你那單縫兒眼?”
“恩……什么叫丹鳳眼?”
“不是鳳,是縫兒。就是一條縫兒。”越手指都快掐在一起了,舉在羽的面前。
羽一下子打開床頭燈,翻身下床拿了面鏡子回來,仔細(xì)研究起眼睛來。他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然后仔細(xì)盯著越。好像……真的……沒有什么不一樣。“凈瞎說,你自己看看,你不也一樣?”
越接過鏡子,胡亂的看了一眼,然后扔給羽說:“你看清楚了,我那叫內(nèi)雙,現(xiàn)在正流行呢。”
“還不是一樣,你就是換了種說法。”羽從來都不是笨嘴拙舌的小孩兒,但是遇上弟弟就沒轍。
“你的頭發(fā)像草窩,我的比較飄逸。”開始得意。
“你剛起床的時候還不是一樣。”
“你膝蓋上有個胎記,我沒有。”拼命思考。
“那個是前天摔的,不是胎記。”
“你最后面的牙是蛀牙!”有點歇斯底里。
“這個也算?誰看得見?”
“牙醫(yī)……”聲音越來越小。
就在羽開始準(zhǔn)備絕地大反擊的時候,越噌地從被窩里竄起來,貼近羽的臉,瞇起眼睛盯著羽的鼻子,然后歡快的抓起鏡子塞到羽的面前:“仔細(xì)看看,你的鼻子上有個疤!”
羽端詳著鼻子上的小坑兒,終于大爆發(fā)了,甩掉手中的鏡子,抓著越的手將他按在床上,用凌亂的頭發(fā)騷著越的肚皮。
“還不是你昨天抓的?過幾天就能下去了。”
越哈哈大笑著,扭動著身子想掙脫雙手。隨然手上不占優(yōu)勢,但是小嘴還是不停地討著便宜:“反正不一樣,我就是比你好看。”
戰(zhàn)事正在進行中,臥室門吱呀一聲開了。
“嘿,我說你們倆,還不睡覺?大半夜的還在這子哇亂叫!”媽媽插著手站在門口,“小羽你還不回屋!”
“哦。”子羽翻身下床。
子越一把抓住子羽的胳膊坐了起來:“今天在這睡吧。”略帶乞求的眼光射向哥哥。
子羽望著媽媽,正在征求同意。
媽媽無奈的囑咐道:“快睡啊,別再鬧了。”然后關(guān)上房門走了出去。
哥倆鉆進被窩,各自等待睡意的來臨。
越的后背沖著哥哥,拳著身子裹在被子里,他琢磨著剛才哥哥的問題。明天就要住宿了,一間屋子幾個人呢?不會有夢游的吧?呃,可千萬別有腳臭的。恩,真的會和羽分在一起嗎?要是分開住,他還會不會跑來和我擠一個被窩?我可不會去找他!想到此刻,一只瘦瘦的胳膊搭上了自己的肩膀。他忽然感到一陣不舍,轉(zhuǎn)過身子枕上羽的手臂,抱著羽的腰。困意來臨,甜甜睡去。
羽看著身前的弟弟,睡著的小臉依舊那么熟悉。分開住的六年,他每晚都在盼著周末,盼著鉆進弟弟的被窩兒。剛剛才又住在一起,要是再分開,他寧可拉著弟弟天天坐公車走讀。不行!就得分在一個宿舍!怎么才能分在一起呢?要不偷老師的名單看看,大不了篡改一下。恩,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明天隨機應(yīng)變吧。心中石頭落了地,立刻兩個眼皮打起架來,沉沉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