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錦不搭理別人,別人更加不會去理睬他。
人情冷漠和洪錦之前的遭遇并沒有絲毫差別。
洪錦心中冷笑,看來這世上不管是哪里,都是些欺善怕惡、趨炎附勢之徒。
假如終究學不到什么本事,那就離開這里。
洪錦可不是為了吃飽肚皮才來投軍的。
他獨自站在場邊足有個把時辰,想著心事之時突然聽到有人叫他。
“洪錦,洪錦……”
聲音虛無縹緲,如同鬼語一般。
洪錦左右一看,不見有人叫他。
“這里來……到臺上來!”
洪錦抬頭一看,這才發現是那位騎術教頭楊登,正在遠處望著自己。
洪錦滿腹狐疑,不知這位猥瑣的楊登楊教頭叫自己有什么事?
他登臺來到楊登面前。
“楊教頭,請恕卑職有傷在身,不能行禮。”
楊登笑嘻嘻道:“你怎么傷成這幅模樣?”
洪錦道:“我平白無故被砍了一刀,便傷成這樣了。”
“不砍別人,偏偏就砍你?”楊登搖了搖頭,道:“沒有什么事是無緣由的。”
洪錦自嘲道:“我生來便走背運。”
“嘿嘿,生而為人,便已不知是多幸運之事了,何來背運。下不知有多少卵化濕生之輩,只為了這一具人體,便耗費了無數苦功,還不一定能夠成功。”
洪錦心道這是什么話,自己已經夠倒霉的了,這個楊教頭不但不勸解兩句,竟還覺得他比什么卵化濕生之輩走悅多。
莫非在這位楊教頭的眼中,他洪錦竟和豬狗類似。
人之下賤莫過于豬狗不如。
洪錦怒氣暗生,道:“楊教頭,我洪錦賤命一條,能活著的確幸運,居然讓我有手有腳,還能話,和楊教頭你一樣是人,實在是最大的幸事。”
楊登把他和卵化濕生之輩好有一比,洪錦就把自己和楊登也放在一起比一比。
如果洪錦是賤命一條,那么這位楊教頭也不見得高貴到哪里去。
這明顯是語含譏諷的話,楊登竟沒聽出來,反而笑著道:“你能這樣想最好不過。我便常常感慨不知多少生靈沒我這般幸運,不但好好的活著,還能當一個養馬的教頭,吃喝不愁,實在是不負我。”
洪錦有些無語,這位楊教頭竟卑微如此。
一個養馬的也值得自傲?
難怪另外兩位教頭看不起他。這位楊教頭不和人比誰有權有勢,竟和魚蟲走獸比誰更長命。
好奇怪的一個人。
不過他把姿態放得如此之低,洪錦倒不好意思譏諷他了。
楊登從懷里摸了摸,掏出一顆綠色藥丸,蠶豆大,夾在兩指之間,道:“難得遇見一個和我一般想法之人,也是有緣,我便送你一枚丹藥,助你療傷。”
洪錦愕然道:“這是什么藥?”
“草還益元丹,是我收集了十二種上好藥草提煉而成。”
這位楊教頭還會煉丹?
洪錦狐疑萬分,他用未贍左手輕輕接過丹藥,放在鼻前嗅了嗅,只覺一股草木清香味淡淡溢出,不像是有毒的東西。
如能早日治好刀傷,吃了這枚丹藥又有何妨。
洪錦仰脖咽了下去。
楊登看著洪錦把藥吞入腹中,笑著道:“我練的丹雖然不是什么神丹妙藥,卻也有獨特療效,一晚上便知結果,你好生歇息去吧。”
洪錦今日倒是早早回了住處。
丫丫見哥哥沒有增添新傷,這才安心。
洪錦自服了那枚藥之后,便感覺一股暖氣入腹,沒多久,肩頭便有些瘙癢,尤其是傷口處如有好幾只螞蟻爬一般,恨不得用力撓幾下才舒服。
這種瘙癢的感覺一直持續到后半夜才漸漸減輕。
一亮,洪錦便試著抬腳伸手,那條右臂不但沒有絲毫的酸痛之感,反而更添了幾分力氣。他又把肩頭傷口解開來看,發現刀口已經愈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紅痕。
這一回讓洪錦大吃一驚。
楊登的丹藥很不一般啊?
“楊教頭不去開醫館可惜了,他若是在沙北城里行醫,就沒夏大夫和錢掌柜什么事了。”洪錦暗自贊嘆,對這位面容猥瑣的楊教頭的印象改觀了不少。
真是人不可貌相,難怪守備老爺會讓楊登做教頭。
本該一身輕松去校場的洪錦,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后,又把肩頭上的繃帶給纏上了。為了讓自己看上去依舊憔悴,臉也不洗,反而在鞋底上抓了些污泥,胡亂涂抹在臉頰上。
丫丫奇道:“哥哥,你這是做什么?”
洪錦道:“哥哥要裝病。”
丫丫不解:“為什么要裝病?”
“有人喜歡看,我就裝給別人看。”
丫丫依舊一臉的疑惑。洪錦伸手摸了摸丫丫的額頭,柔聲道:“哥哥其實好得很,但是有很多壞人見不得你好,若是好了,他就要尋你麻煩,讓你不好。只有我自己先裝作不好,別人才不會來尋我們麻煩。”
丫丫似懂非懂般點零頭。
“你心跟著劉姑姑做事,以后你便能明白哥哥為什么這么做啦。”洪錦又叮囑了幾句后,又趕去校場。
尚未到校場,洪錦便發覺今日比往日不同。
通往校場的路上,平日里嬉笑打鬧的那些軍士一臉的嚴肅,身上衣甲也鮮亮了許多。尤其是那五百精銳刀牌手,人人披堅執銳,不但大刀懸掛腰間,更是在手上提著一面方形大盾。
大盾是純銅鑄就,不但閃閃發亮,更是在正面上鑄造了一個威武的虎頭模樣圖案。
大盾少也要重四五十斤,加上一柄二十多斤的大刀,一名刀牌手只隨身武器便占去了一個人大半的分量。難怪能夠入選這五百刀牌手的人,個個都魁梧高大,如果不是有一把子力氣,根本就使動不了如此沉重的武器。
往日的點將臺上空空蕩蕩的,最多擺放著三個位置,供三位教頭端坐,今日的點將臺上則旌旗招展,上面不但放了好幾張軟塌,還在一張大供桌上放了許多美酒佳肴。
洪錦向一名校打聽,那校道:“今日是守備老爺領兵出城之日,你連這也不知?”
洪錦這才恍然。自軍情送到沙北城,也該是出兵平叛的時候了。
一個守備府當然不可能直接帶兵去剿滅那北海袁福通的叛軍,需先匯合了其余州府的兵馬,組成一支大軍,然后才會開拔趕去前線。
北伯侯點兵二十萬,崇城一地是沒有那么多人馬可供驅使的,其余便都是治下各諸侯的兵馬。
又等半個時辰,校場上兵馬齊聚,竟也匯聚了近千號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