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蘇景,相思樹開花了。”方聽鈺激動地跑過來告訴她。
相思開一朵,便是俗世一段相思的開始。花若結果,相思成,人不苦;花若敗,相思苦,人兩隔。
這相思樹上第一朵相思花,帶來的是苦還是樂?
“走過路過的都瞧一瞧,看一看哎!春華戲樓今天開業,免費請大家聽戲,吃的喝的都備齊全嘍!”城里新開的這家戲樓也不知老板打的什么主意,竟然免費聽戲,這等好事眾人當然是一擁而上了。
很快,戲樓里就擠滿了人,坐著的站著的,烏壓壓一片。全盯著那戲臺子,都想看看這免費的戲能好聽到哪去。很快,唱戲的便出來了。
一曲古戲聽罷,這唱的是什么,沒有人記得,要說起唱戲的戲子,那可是絕色。
那日后,春華戲樓的聽客都這么說,春華樓有著天仙一樣的絕色佳人,身段婀娜,舞姿曼妙,化上那戲妝,勾得人魂都沒了。
眾人為了來聽佳人一曲,誰不是早早地就坐在了戲臺下。品茶論道,所有人都在等著那佳人出來。可是前面的人都唱完了,那佳人還沒出來,眾人開始不悅,紛紛攘攘著要找老板。
老板在后臺卻也是焦頭爛額的,明明都說好了,可是這竇去今兒卻還沒來。臺下全是等他唱戲的人,該如何收場呢?
這里的人急的火燒眉毛,這邊竇去卻耍的歡脫。
“你不去當真行嗎?”有一男子問另一男子,“不怕老板扣你工錢啊?‘佳人’?”男子打趣道。
“去,那幫爺們是來聽戲的嗎?一個個的,看著漂亮的姑娘就走不動道了。”穿著藍色云錦長袍的男子說完,往前街走著。
只要他不說,老板不說,沒有人知道那唱戲的佳人是個男子。
大概逛了會,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也該回去了,竇去便向男子告了別迅速回到春華樓化妝登臺唱戲。
臺上他唱戲,臺下人看他。一個個,哪里是來聽戲的?
竇去忍著心中那股子不滿,唱完了一曲《探花求生》。一曲唱罷,竇去就去后臺找了老板要請假,說清原因順便告知何時返回后老板便讓他離開了。
他便迅速換了衣服離開了春華戲樓。
他可不是真如剛才跟老板說的那樣要去赴什么佳人之約,他要見的是故人之面。
故人雖許久未見,但仍氣質尤存,依舊是當初相見那身華服,只是故人好像不是從前的人了。
“你來了。”身穿華服的男子背對著他。
“嗯,來了。”他答。
于是故人便轉過頭來看著他,眼前這個人沒有什么變化,反倒是他,這才沒幾年頭發竟已半白。他們有多久沒見了呢?從前他們是同門師兄弟,在同一個人手底下學習技藝。
他愚笨,常惹得其他同門嘲笑,是眼前這個人給了他不同的感覺。
“別哭了,給,把眼淚擦擦。”然后他便看見有手伸過來,遞給他一張繡了桃花的手帕。他接過去,對他說謝謝。
那日天氣晴朗,雨后的彩虹也是格外的好看。兩人好像一見如故,手牽著手就到師父面前,吵著嚷著讓師父給他們做個見證,他們要拜把子。
“天地同鑒,日月同生。今在此盟誓,我二人結為異姓兄弟,從今以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當初的誓言雖猶如在耳,故人卻早已心生間隙。
“她在哪里?"華服男子問他。那個后來闖入他們之間的女人,什么都沒有做就讓他們之間的關系發生了變化。
按理他該是恨的,可偏偏他還欲罷不能。
“我不知道。”被問的男子緩緩開口。
“竇去,別開玩笑。你知道,就算你不說,我也會找到她。”
“那我也不知道。”穿著素色衣服的男子依舊這樣回答。
他是竇去,春華戲樓有名的戲子,眼前這個人便是他的同門師兄。從前他們彼此扶持,共同上臺唱戲。所有人都說他們是最好的搭檔,可是后來這一切都變了。而原因則是一個女人。
“明明是我先遇到的她,為什么她選擇的是你”華服男子難以接受,明明是他先遇到的人,到最后卻成了別人的娘子。在他眼里,他已經被親密的人背叛了。
“任何,這并不是誰先誰后的問題。”竇去對華服男子說,“她也從不是貪圖富貴之人,所以即使你權傾朝野她也不會愛上你。更何況你還害死了她的爹娘。”
“竇去,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恨到我想讓你死。”話未說完,劍已刺入他的腹部。竇去不敢相信地看著任何,就這么恨他?就因為他娶了那個叫竇來的女子?
“我的東西,別人若碰了,只有死路一條。”將一些話吩咐下去,任何就那樣看著眼前的男人慢慢地沒了最后一口氣。
三月后,某山洞。
“你醒了。”李阿婆手里端著剛熬制出來的湯藥,對床上的女人說。
“嗯,謝謝婆婆這些天對我的照顧。”女子優雅端莊,露出絲絲笑容。
她就是竇來。
“把這碗湯藥喝了吧,好的快些。”說著就上前準備將藥遞給她。
“可是我已經喝了很多了。”竇來本能地想拒絕,今日的藥味格外地濃,聞著讓她有些反胃。
“這是為你好,這樣你才能快點好起來然后去見他。”李阿婆好心地勸著她。這一幕若在旁人看來,便會覺得真是為了她好。
可是誰也不知道李阿婆此時心里早已經五味雜陳,這藥是送命符,是那個人逼她準備的。用她孫兒的性命相逼,她只能……但愿她不會遭人埋怨。
“師娘。”眼看著竇來就要將藥喝下去,一聲師娘將她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丫丫,有你師父的消息了嗎?”竇來焦急不安,這么久一直都沒有竇去的消息,她都快急壞了。
“沒有。”聽到回答,竇來原本抱著的一絲希望也沒有了。怎么會這樣呢嘔,突然的惡心泛上來,她只覺得難受極了。
看竇來有些不太舒服的樣子,丫丫連忙抓住她手欲替她診脈,卻被竇來攔下。
“我沒事。”她是真的沒事。
“可是師娘你都……”丫丫擔心地說道,師父對她那么好,師父沒找到之前她一定要照顧好師娘的。
“我真沒事。”
“姑娘莫不是有了?”李阿婆在一旁看著,尋思了會這樣說道。
“有什么了?”丫丫還是不懂。
“你這憨妮子,自然是有孩子了。”李阿婆說,忽而想起竇來手中的藥,連忙去奪了過來。“姑娘既然是有孕在身,這藥就喝不得了。”
說著就把藥倒了去。
“姑娘有孕再待在這里恐有不便,還是早些離去的好。”以免被那人找到,不然到時候就算她想保怕也保不住了。
“謝謝婆婆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丫丫我們走。”
“可……”丫丫還要說些什么,但是竇來示意了她只好不再說,默默收拾東西跟著她走了。
“故人已是終場戲,回首莫相忘。”這是李阿婆留給竇來的最后一句話。
話里隱藏了太多,她知道那個人回不來了,她很想跟著去了,可是……用手摸著肚子,這里還有她的希望啊!
來到竇去曾經唱戲的酒樓,她找到老板,換上了戲服,以竇去的身份唱完了最后一場戲。
戲罷,訣別。
從此任憑風聲穿堂,那曾在臺上唱響戲曲的男子再也不會回來了。
“娘親,他們說的是誰?”長得清秀的小男孩聲音奶奶的,同牽著他手的婦人問道。
“只是個過客而已。”竇來牽著他的手,眼神卻還望著那酒樓。
“哦。”小男孩懂事般地回答道。然后就一大一小牽著手繼續往前走。
有風吹來,將花瓣吹落在地上,花瓣又跟著風,來到了這里,落在了相思樹上。
“蘇景你快看!”方聽鈺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盯著相思樹上的這第一朵花看,只因為蘇景說它開花速度很快,稍不注意可能就沒了。
所以他才一直盯著看,沒想到竟然看見它結了果子。
花若結果,相思成,人不苦。
“嗯,結果了。”蘇景趕來看著它,卻并不覺得驚訝,這果子從何而來她早已知曉。
三月前一個男子無意中進入這里,男子尚存一絲氣息,聽她說了她可以滿足他的愿望但需要用一個東西交換后,男子沒有絲毫猶豫地就答應了交換。
“這是我能給她的最后一樣東西了。”
雙方自愿達成條件,條件生效。蘇景應了他的要求,允了諾。
你若來問蘇景拿了人家什么東西,你且細看。又允了人家什么,你且細思。相思館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這一次,她可是得了大便宜。
“這果子能吃嗎?”方聽鈺盯著那果子這樣問她。
“你覺得呢?”蘇景反問。
額,被她這么一問方聽鈺倒不確定它能不能吃了。相思樹上目前唯一的一顆相思果,個頭不大,鮮亮紅艷。聽說相思樹上每一朵花開之時顏色都不同,結果應運而來。他們都還未曾見識過呢!
“下一朵花什么時候來?”他很期待這相思樹上結滿果子的模樣。
“等吧!”等下一個有緣人,等下一個故事到來。
“那我就守在這里。”方聽鈺對著蘇景說。
對于方聽鈺這樣子蘇景也是無可奈何,也就由著他去了。對于她來說相思樹的開花結果與否都不是什么值得高興的事。
因為相思是劫,世人都難逃其中。
師傅,你說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