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樓后，池歲就近，找了個沒人的貴賓室推門進去。
    貴賓室里的空調打了恒溫，桌上還放了些包裝好的茶點水果，一應俱全。
    剛進來的時候池歲就發了消息，問顧羨禮有沒有讓人去拿衣服。
    然而現在十分鐘過去了。
    聊天框里空空如也，顧羨禮沒回她。
    池歲伸手，從面前的低矮圓茶幾上拿了個糖，剝開，順便發消息催促：【羨禮哥哥。】
    池歲：【你為什么不回我。】
    池歲：【你是不是嫌我煩了？？】
    池歲在心里默默地數著數。
    一秒過去了。
    三秒過去了。
    五秒了。
    居然五秒都沒有回復，果然！感情淡了！！
    池歲：【這是默認嗎tvt】
    池歲：【沒關系，我很懂事的，我才不會告訴你我現在在哭，我真的沒有哭嗚嗚嗚。】
    收到池歲消息的時候，顧羨禮人在大廳，正在被某公司的李總——李奮攀話。
    他低眸，抽了個空，隨意掃了一眼。
    而后回復：【嗯。】
    顧羨禮：【沒哭最好。】
    池歲：“？”
    什么叫沒哭最好？
    這狗男人壓根就沒認真看她的消息吧？？
    可太會敷衍了。
    池歲：【你果然是嫌我煩了。】
    池歲全程面無表情的打著字，一點要哭的情緒都沒有，單純只是想作，想煩他。
    池歲：【我哭的那么大聲你都沒察覺到，也不關心一下。】
    顧羨禮：【？】
    池歲：“？”
    還發問號。
    搞得跟誰不會發一樣，拽什么拽。
    要不是她懶的，高低得敲下百八十個問號，發過去還給他。
    池歲：【為什么發問號。】
    池歲：【我哭怎么了？不能嗎？你有意見？】
    池歲：【你表現的冷淡就算了，不安慰我也算了，但這個問號是真的傷到我了。】
    顧羨禮回消息回的那么敷衍。
    池歲估計他都沒往上翻，也沒看到她問衣服拿沒拿的消息。
    鬧騰完了一圈，池歲重新把話題拉回正軌。
    池歲：【這一切的心酸委屈，我只想化成一句話。】
    池歲頓了頓：【那就是，】
    她問：【衣服拿了嗎拿了嗎拿了嗎？】
    顧羨禮：“……”
    顧羨禮低垂著眉眼，輕捏了下眉心，沉了口氣。
    顧羨禮：【。】
    顧羨禮：【拿了，還沒送到。】
    ……
    李奮方才就聽到了顧羨禮的手機在響。
    一而再再而三的發消息、吵鬧，也絲毫未見顧羨禮表現出一絲不耐的神色。
    李奮心下有了猜測。
    “……顧總，是在跟哪位聊天？”李奮問。
    李奮小心翼翼觀察他的神色，試探性提了一句：“可是池家的那位池妹妹？”
    聞言，顧羨禮動作一頓。
    顧羨禮面色不變，輕抬眸，將手機息屏。
    男人墨色一般的眸子中情緒不明，隱隱帶著些壓抑感，恰似山雨欲來。
    李奮卻絲毫沒察覺到他的異樣。
    見顧羨禮難得賞了個正眼給自己，內心不免有些沾沾自喜，以為自己說對了話。
    李奮臉上帶笑，心里打起了算盤。
    早就聽聞池家有個小女兒，長得那叫一個花容月貌，只是可惜被池家藏的太好，一直沒見過。
    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再加上今晚，以顧羨禮對那位的照顧。
    只要他多在顧羨禮面前提提池家的小女兒，夸贊二人關系，南城那塊地，他勢在必得。
    李奮搓了搓手，從一側的侍應生手上的托盤里拿過了杯香檳酒。
    “早就聽聞兩家關系匪淺，顧總對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更是寵愛有加，萬事縱容。”
    “現在看來，那傳言皆是實話。”李奮舉起手中的香檳。
    舉了有一會，見顧羨禮絲毫沒有要跟自己碰杯的意思。
    李奮也不覺尷尬，放下了手中的香檳。
    末了，他笑著補了句。
    “池妹妹有顧總這樣的哥哥，真是讓人羨慕。”
    隨著李奮的話音落下。
    顧羨禮抵著高腳杯的指骨凹起，力道加重。
    大廳燈光之下，將他膚色映襯的愈發冷白，手背上淡青色脈絡清晰分明。
    顧羨禮低聲，“哦？”
    “不知李總是從哪覺得，”顧羨禮緩緩抬眸，問，“我把她當妹妹？”
    李奮人蠢，這個時候還沒發覺事態的嚴重性。
    不當妹妹？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池家的那個小女兒還在上大學吧？
    這顧羨禮那么不是人的嗎。
    蓄謀已久從小養成？
    李奮轉了轉眼，有些遲疑：“那——”
    顧羨禮打斷。
    “再者，”他笑，
    “叫那么親熱，誰是你池妹妹？”
    李奮臉色一白，笑容僵住。
    空氣頓時稀薄，安靜到近乎一根針掉地上都能察覺。
    顧羨禮西裝革履，周身氣質清貴。他笑容涼薄，骨節分明的手拿著高腳杯，輕飄飄地掃了眼面前慌了神的李奮。
    離開之前，顧羨禮留了句話。
    “李總費了那么大的力氣才勉強躋身至此，還不知道謹言慎行這四個字怎么寫嗎。”
    －
    貴賓室里。
    空調吹出來的風很舒適，同時，也將池歲禮服上撒到的點點酒漬烘干。
    布料之下，紅酒酒漬與肌膚相撞。
    這種黏膩感讓人很不舒服。
    池歲心情本來就不怎么好，現在更加煩躁了。
    不過好在，在她臨近要接著去煩顧羨禮的邊緣，東西送到了。
    貴賓室的門被朝內推開。
    男人手里提著幾個印著大牌logo的紙質包裝袋，被西褲布料包裹之下的長腿邁著，幾步就走到了圓矮茶幾前。
    他面色淡淡，微頷首：“去換。”
    池歲看了眼面前的顧羨禮，沒說話。
    她從沙發上站起身，提著裙擺，蹲在了茶幾前。
    池歲本來當時說的是，讓顧羨禮找人去她家里拿禮裙的。
    但后來又想了想。
    從這離春江別苑的距離不近，一來一回拿個衣服，還不等換上晚宴都該結束了。
    于是池歲就換了個想法。
    現在定制來不及，楊川拿著卡去刷，買的這些都是官網最新推出的款。
    她也沒親自挑。
    這會兒跟拆盲盒似的，隨手拿出一件。
    “這裙子誰挑的？”
    “楊川？”池歲想了想，除了他，好像沒誰品味能差到這種地步。
    只知道哪個貴拿哪個，不講究色彩搭配。
    池歲笑：“夠丑的。”
    顧羨禮看她一眼，走到沙發處坐下，嗓音淡淡，“不喜歡就看別的袋子，有其他款。”
    池歲撐著臉，點了點頭。
    陸陸續續把那幾個紙袋全部拆完。
    池歲一件都沒看上。
    不過也不能怪她。
    家里人對她千嬌百寵，用的所有東西都是最貴最獨一無二的。
    池歲常年穿的都是高定，每一寸布料設計都由設計師精心測量，反復配色，詢問她的意見才出成品。
    對于這幾萬一條的裙子，看不上很正常。
    要不是突發狀況拿不到高定，這種裙子她看都不會看一眼。
    池歲一邊看一邊嘆氣。
    “為什么這個設計那么——”算了，想不出什么詞。
    顧羨禮冷白削瘦的手腕隨意搭在沙發上，修長清透的指尖輕敲著，聽著她在那各種不滿意。
    頓了頓。
    顧羨禮垂眸，看向蹲在茶幾前的池歲。
    隨著低頭的動作，少女披散在肩上的發絲向前垂落，幾縷垂在臉側。
    將那張本就小巧白皙的臉映襯的更加精致。
    等著池歲說完，顧羨禮才開口。
    “不想穿？”
    池歲抬頭：“不想。”
    顧羨禮輕“嗯”了聲，看她，淡聲，“那別穿了。”
    池歲：“？”
    池歲震驚了，下意識就脫口而出：“……不穿就不穿，你兇什么兇。”
    話說完，池歲才發現她無理取鬧了。
    顧羨禮確實沒兇她。
    但是！
    仙女是絕對不可能認錯，不可能低頭，不可能道歉的！！
    就算是她的錯也不會道歉！！！
    池歲頓了頓，故作淡定，開口的氣勢都不怎么足。
    “……我不就說了兩句話嗎，你至于要用這種語氣這種態度跟我說話？”
    顧羨禮：“？”
    顧羨禮嗤了聲，拿她沒辦法。
    “嗯？”顧羨禮眼尾略微上抬了下，“我什么態度？”
    池歲：“……”
    那還真說不出這態度有什么問題。
    三秒后。
    池歲把話題扯開，眼下像是揉碎了胭脂，作勢就要落淚，“你能不能有點耐心？”
    顧羨禮：“……”
    他還不夠有耐心？
    這要是換個人在這廢話一大堆，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早就被丟出去了。
    哦，也不對。
    或者說別人不敢，更不會有這個嫌棄的機會。
    也只有池歲敢這樣。
    －
    到最后池歲還是沒換禮裙。
    她跟在顧羨禮身后，動作不緊不慢地提著裙擺，從貴賓室出去，下樓。
    大廳里，顧羨禮又被那些人圍住攀話，池歲則去了洗手間。
    洗手臺前有個女生站在那補妝，池歲并未在意，走到她另一側的空位，抽了張紙沾水擦著衣服。
    似是認出了池歲，女生補妝的動作變慢。
    她時不時朝著一旁看過去。
    怕被發現，女生偷看的動作格外小心謹慎。
    察覺到這目光后，池歲擦著身前面料的動作一頓。
    池歲抬起眼，順著面前的鏡子，看向那個臉圓圓的，長相乖巧，時不時偷看她的女孩子。
    相比較對方剛剛的目光，池歲看的就很光明正大。
    女生補完口紅，蓋上蓋子的時候，又故作淡定平靜地抬起眼。
    這一眼。
    兩人的視線成功從鏡子中撞上。
    女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尷尬好尷尬好尷尬。
    還有什么偷看別人被發現還要尷尬。
    “那個，”女生瞬間臉紅，無地自容，下意識就問，“你……你為什么要看我啊？”
    聞言，池歲有一瞬的茫然，“啊？”
    到底誰看誰。
    這怎么還先發制人的？？
    “有嗎？”池歲問。
    池歲平靜，頓了頓，“不是你先看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