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聞言有些愣怔，“楊戩倒也好奇昱恒太子的生父是何人。昱恒太子生來神族，沒有前世，那他的氣運定然是來自其父母。三公主的過往楊戩不知，但若三公主沒有做過拯救千萬人的大功德之事，那想必昱恒太子的生父應當是位有許多功德的神仙。”
    哪吒噗嗤一笑，“哈哈哈二哥說得有道理，那二哥如何看待三界所傳昱恒和敖衍同母異父？”
    楊戩本不欲去談人家私事，但面對的是無話不談的好兄弟哪吒，他自然也沒有那么多規矩。細細想了下，楊戩放下手中宣筆，“哪吒兄弟如何看待？”
    哪吒仰著頭，“我才不會像那些八婆長舌怪一樣亂講。”
    “那楊戩也不能說了，楊戩若是亂說豈不也成了哪吒兄弟口中的長舌怪。”
    哪吒捂嘴，解釋道，“二哥我不是說你，我只是氣憤這兩日三界的那些流言蜚語。二哥你說吧，你和他們不一樣！”
    “哦？我哪里和他們不一樣了？”
    哪吒抿嘴，他總不能說因為你和他們是一家人吧！
    想了想，哪吒一張小臉盛滿笑意，恭維道，“二哥在哪吒心里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有理由有依據的，才不會像他們一樣滿嘴胡纏！”
    楊戩笑著點點頭，“好，那楊戩就說下自己的看法。”
    哪吒滿含期待看著他，心思百轉間竟有些期待連玉鼎真人都不敢確定的情況在楊戩那會是如何發生。
    “我想，昱恒太子和敖衍世子的生父應當是一個人。”
    “啊？肯定是一個人啊！三公主又不會行不齒之事。”
    楊戩抬手示意哪吒不要太激動，“我說的是他們的父親是位人族。”
    “啊？”
    “但不一定是凡人還是仙人。”
    哪吒有些竊喜，面上還是一副疑惑狀，“那一人一龍不應生出半人半龍嗎？而且，西海三公主確實幾百年都沒有丈夫啊。”
    楊戩沉思片刻，抬眼看向哪吒，話語中帶了幾分不確定，“哪吒，你可知龍族之中有個應愛而孕的傳說還有神族幾例有感而孕？”
    “二哥是說昱恒和敖衍是因三公主有感而孕？可就算有感而孕也不會一人一龍啊！而且二哥，你想想那些跨種族的后代，哪個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長到這么大？”
    “嗯，我之前派人去了解過三公主，聽聞是四百二十年前生下敖衍世子和昱恒太子，孕期百年。可倘若雙生子是一人一龍，這種血脈的絕對分離與壓制絕不是一百年能完成的。”
    “所以二哥的意思是，昱恒和敖衍，早就存在于母體內了？可他們怎么可能沒有被母體孕育還能在母體內存活那么久？”哪吒想了想，這樣似乎是能說通的，可是母體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們怎么能待那么久。
    “不知道，”楊戩輕輕搖頭，“但昱恒太子既然是氣運之子，那敖衍世子應當也有功德庇護。許是氣運和功德護住了還未成胎體的他們，只是像昱恒太子和敖衍世子這么顯著成功的血脈分離，倒是聞所未聞。”
    “那他們為啥會不成胎體呢？”哪吒不解，眼巴巴問道。
    “也許是龍族的確需要應愛而孕。其實這樣也好，若是他們早早成了胎體，恐怕血脈爭奪壓制又成了個大問題。”
    “所以那個時候，他們是不相愛的……直到五百二十年前，他才真正愛上她。”哪吒低聲呢喃道，有些不敢置信。
    “其實也未必，我在玉帝的藏書閣中看到龍族傳說中的應愛而孕多半還需要心意相通。也許他們相愛只是互相不理解，心意相通那一刻才能有感而孕有了胎氣。”楊戩看哪吒目瞪口呆，像是信仰崩塌。飲了口茶，仔細想了想哪吒的反應，問道，“不過，哪吒，你是不是知道三公主的夫君是誰？”
    哪吒哆嗦了下，這樣似乎就說得通了，五百年前他們都不相信楊戩時，只有敖寸心還會因為他不理解楊戩而打抱不平，那個時候，他們才是心意相通的。
    他今日才恍然大悟，原來那所謂被三界恥笑的千年婚姻，不是因為沒有愛，也許敖寸心壓根沒有考慮過楊戩愛不愛她的問題。
    而是因為，他的心廣闊在三界、涵蓋著所有天下疾苦。而她的心卻囿于灌口楊府，滿懷的只有對他的愛。
    他有不世修為，二人世界如何能留住注定要展翅高飛的雄鷹。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等待早已將她的溫柔期待化為抑郁偏執，再難應對他偶爾的矚目與回首。
    所以兩人如同兩條平行線，縱然有愛，可那份愛意難以將彼時不世故不圓滑的二人剛折在一個交點上，也就沒有過心意相通。
    可是幾百年后不一樣了，她不在楊府，脫離了桎梏，終于能看清他的志向高遠。
    那份愛意，將她的心意拔高了幾度。
    而他因著她的頂罪，再難維持高高的姿態。
    于是那一刻，二人心意相通。
    想明白這些，哪吒心情變好，晃了晃小腦袋，調侃道，“哪吒不知道三公主夫君是誰，但哪吒知道過去兩千年做好事攢功德最多的男子必然是楊二哥。”
    楊戩反應很快，自嘲地笑了笑，又冷下臉來，“楊戩倒是想擁有昱恒太子和敖衍世子那么優秀的孩子，只是哪吒兄弟萬不可在外說這樣的話，污了三公主的名聲，憑白給三界添了不實的談資。”
    “現如今三公主的名聲已成什么樣了，哪還在意這么多！”
    哪吒下意識反駁道，嘟著嘴，對楊戩的話不以為然。心中又暗道自己窺探到了天機，一時之間看向楊戩的眼神崇拜又惋惜，想起玉鼎真人，想去尋他對一對楊二哥說的與他推測的一樣不一樣。ＷwＷ.ΧＬwＥй.coΜ
    “二哥，你何時與我一起去看望下玉鼎師伯啊？”哪吒突然滿臉笑意，興致勃勃問起楊戩。
    “師父他……不是閉關了嗎？”楊戩有些黯然，他不知如何面對那位“師父”。
    哪吒卻不知所謂，他只從太乙那知道玉鼎被元始天尊通天教主和闡教二代弟子共同救了回來，對于救回來的玉鼎什么樣，有沒有完全恢復，卻是一概不知。
    “我也不清楚，師伯會閉什么關啊！頂多修修書罷了。”玉鼎真人那怠于修煉的性子，誰還不知道。
    “不必了，下次昆侖百年歸山節楊戩再去拜望師父吧。”
    “啊？好吧！”哪吒有些低落，玉鼎師伯明明活過來了，楊二哥怎么不去看他呢。又反應過來楊戩要去參加昆侖百年歸山節，驚喜地望著他，“二哥，你愿意歸山了？”
    昆侖百年歸山節，百年一次，是給那些出師的、離山的闡教弟子一個回山看望當初自己修行地方的機會，那會所有云游的、隱世的二代弟子都會出現在玉虛宮，元始天尊會親自講座三天三夜。一般沒什么事的弟子都會歸山。
    楊戩自從當了司法天神就沒在去過歸山節，當然他那時候回去也會被一些不明就里不信任他的小弟子明里暗里的唾罵嘲諷。比如哪吒就曾義憤填膺地給當時一起西征過的戰友黃天化雷震子他們講楊戩又做了什么天理難容的事，現在想想都有些愧疚。
    楊戩點點頭，眼神溫和中帶有一絲懷念，“好久未回玉虛宮了。”
    “那好，楊二哥！到時我來找你我倆一起去吧！”
    “嗯，好。”
    哪吒說完這些便打算離開了，臨了又想起一件事，“對了二哥，還有一事。娘娘是不是讓你想辦法處理掉那些流言蜚語？”
    “嗯。”楊戩這兩日正因這件事煩躁著，上一次有三界齊討伐“盛況”的還是他壓妹殺甥時，可那時這種罵名是他一步步算計出來的。王母也喜歡這種三界都討厭他的情況，那樣更好掌控他。
    現下……討伐歸討伐，他們到底也做不了什么，就像盛名無用一樣。可偏偏王母娘娘不想看到這樣的局面，非讓他想辦法堵住那些人的嘴。捉妖算計耍人，他自然不在話下，只處理流言倒真是有些力不從心。
    “二哥你不必擔心這件事了，”哪吒歪著頭，解釋道，“三公主既然醒了，摩昂太子便騰出空來了，我聽敖丙那意思，他們整個龍族都對這些傳言不滿，所以，應當不用你出手了。”
    “哦？”不去思考哪吒與敖丙幾時如此熟悉，楊戩更好奇哪吒對于龍族之事的敏感度，“哪吒兄弟也知道如今的龍族——”
    不等他說完哪吒就知道他要說什么，動作小小地翻了個白眼，又扯起嘴角現出一副驕傲的姿態，“不瞞二哥說，當年那開天神斧就是我扛著去的西海。”
    “是奉師祖之命？所以——你知道許多旁人都不知道的事，包括天雷劫的真正作用不是要滅掉西海龍族，而是要破除龍族因果業障。”
    哪吒點點頭，“不錯，雖說當時我聽師祖講得也是云里霧里，但是現在都過了幾百年了，我早就反應過來了。”
    “師祖為何要參與此事？”
    哪吒有些踟躕，猶猶豫豫道，“師父說，與龍族搞好關系總是沒錯的……”似乎想到了更好的理由，哪吒又流暢說道，“何況那時候師祖算得將要誕生于西海的人族氣運之子和龍族功德之子，就是為了他們，我闡教也該出一份力。”
    楊戩突然覺著，他似乎遺漏了很重要的事情。
    送走了哪吒，哮天犬很快探頭探腦地走進書房。
    “主人，前些日子您要打開西廂，結果只開了一半，您說要隔兩日再開，小犬擔心您下次開的時候還會受傷，就自作主張問了三太子有沒有空能來幫主人一起開西廂。”哮天犬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楊戩，又很快低下頭去。
    楊戩眼神依然在手下公文上，目光沒有分給他，聽完他的話雖是有些許惱怒他的自以為是，卻也受用于他的關心，沒有把教訓的話說出口。手在書案上輕輕敲了幾下，想了想，“好，他何時有空？”
    “三太子說他今日下午就有空！”哮天犬聽到楊戩認可，興奮道，“他現在好像要下凡一趟，但下午就能回來。”
    “那好，就今日下午。這些奏折已處理了一半，剩下那些，讓老四過一遍估計也就沒幾本了。你把我標注的那幾本送給陛下吧。”
    “是，主人！”得了楊戩肯定哮天犬便喜滋滋地送奏折去了。
    手頭上無事可做，想起哪吒說起西三公主醒過，楊戩想去看望一下，卻又不知該以什么身份。
    那日敖摩昂到來后并未與他說一句話，抱著自家三妹，全程無視了他這個“司法天神”，只是臨走時帶著掩飾不住的恨意轉頭望了他一眼，楊戩突然自嘲一笑，只怕自己此時在那位太子眼里算得上是見死不救吧。
    去看看昱恒太子，昱恒怎么說也是他的救命恩人，還在整理新天條時與他相處過兩日，更是他師父唯一的徒孫。
    楊戩換了身黑衣常服，內襯紅色中衣。到金烏神殿時恰好兩位金烏殿下都不在，只有躺在扶桑木雕鳳羅漢床上沉睡的昱恒。
    金烏神殿一般沒有人來，法力低微不通火性的神仙難以承受金烏熱量，但楊戩一身九轉玄功冰火不侵，輕輕松松步入了金烏神殿。
    那孩子只穿了一身白色寢衣，眉間天眼不時閃現，可他雙目禁閉，精致的面容沒有一絲生機。
    楊戩開了天眼，一寸寸地查看他身體帶著什么傷。探到他體內被金烏之力死死壓住的寒毒，楊戩眉頭緊皺，運功嘗試一番，卻發覺那份寒毒就連自己用九轉玄功也化不掉，能做得只有給那塊寒毒又加了層壓制。
    再看他被九尾狐利尾傷到的地方，雖入胸膛兩寸，好在沒有碰到心臟。
    看得出來小金烏給他調息了許久，可畢竟小金烏和昱恒主修功法不同，太上老君的丹藥還是未吸收完全。
    楊戩往昱恒體內輸了些法力，替他消化透了老君的丹藥，又引導他體內的九轉玄功自行運行修復身體。
    待昱恒體內的九轉玄功運轉了兩個大周天，已入夕陽時分，小金烏就要回來了。
    小金烏回來又要寒暄，楊戩想了想，修長溫潤的手指無意識地摸了摸昱恒那讓他似曾相識的眉目，便回了真君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