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三章；不敢叫人失望</br> 李鈺住在軍帳里修養了半年多，到第二年春天才算基本痊愈。</br> 幾萬族人陸陸續續被分配到閩州新城里居住。</br> 只剩下護衛李鈺的三千禁軍，駐扎在李鈺的帳篷周圍。</br> 這天早上，李鈺對著畫了一夜的樓船草圖，伸了伸懶腰。</br> 梅花別苑的四個娘子一直伺候在旁邊整夜，董大娘子接過布巾給李鈺擦拭了臉面。</br> “郎君辛苦一夜了，歇歇吧，睡個懶覺，妾身交代下去，不叫人來打擾郎君，可睡一天的。”</br> “不不不，昨天已經說過，今日要見那些造船的匠人，不可言而無信。”</br> “哦，那好，聽郎君的安排，老四郎君的早食呢？”</br> “準備好了大姐，我去交代一聲。”</br> “嗯。”</br> 沒多大一會兒，下人端來四個小菜，一鍋粟米粥，忙活一夜的李鈺狼吞虎咽，還沒吃好，帳篷口進來了大牛！</br> “啟稟郎君，臣有事稟報。”</br> “說。”</br> “是，長安城來人了。”</br> “嗯？”</br> “居然還有人惦記我這個失寵的縣公？誰家來人？”</br> “圣人七十二賢顏家的。”</br> “我當是哪個呢？有趣有趣，叫進來吧。”</br> “是。”</br> 不一會兒，大牛帶著個干脆利索的中年男人進來，大牛卻不離開，帶著六個護衛站在帳篷里盯著來人。</br> 自從四十多個護衛死里逃生之后，這些人都長了記性，把李氏二房的祖規守的嚴謹端正，大家都清楚，再犯一次的話，都不用別人動手了，再來一次那還要臉不要了？</br> “小人拜見郎君，萬福金安。”</br> “原來是顏二郎，顏大管事，免禮免禮。”</br> 這是顏家的同宗族人，在顏府做外院大管事，顏家派出外院第一管事到來，還真是出乎李鈺的預料了。</br> “謝郎君厚愛。”</br> “大管事何時到的閩州城下？”</br> “回郎君的話，前腳剛到一炷香的功夫，打聽清楚后，咱們二房的族人領著過來的。”</br> “哦，大娘子，叫人弄些吃食過來給顏大管事享用，另外安排他們的隊伍吃喝住，莫要怠慢了客人。”</br> “是，妾身記住了。”</br> 董娘子答應后帶著三個妹子離開軍帳，不過多時，下人送來吃食，李鈺等著顏大管事吃飽喝足，這才從新坐下。</br> “我家族長問郎君可好？”</br> “好，多謝要族長惦記。”</br> “我家七娘子請郎君的安。”</br> “多謝娘子關心某家了，娘子也需注意身子。”</br> “這話小人回去一定帶到。”</br> “有勞大管事了。”</br> “分內之事，不足掛齒。”</br> “大管事親自到來，可有要緊事？”</br> “有，啟稟郎君，我家族長請先生合了郎君和我家七娘子的八字，得一上上大吉日，又請教了皇后殿下，和郎君的兩位嬸娘，郎君的兩位叔父也點頭同意過的，特來請郎君過目。”</br> 李鈺瞪大了眼睛不說一句。</br> 顏管事從懷里拿出一封書信，旁邊的侍女接過來放到李鈺桌上。</br> 李鈺打開之后，只見上頭只有八個字，年月日時四天干，四地支。</br> “尊者左右無事，且看看這日子如何？”</br> 李鈺身邊坐著的中路護法周千晨點頭答應；</br> “遵旨。”</br> 自從李鈺被刺殺的事件過后，道家正宗應四大掌教的建議，把護衛至尊的差事分成三批，每一期都要一個護法親自坐鎮，輪流當值一月。</br> 本月輪到了中路護法周千晨，跟在李鈺的身邊。</br> 三路護法都是每兩天就來陪著李鈺一天，整好負責對外事情的就是她。</br> 周千晨自然知道至尊的八字，也知道至尊要娶的兩家女子的八字。</br> 對準紙上的日期，周護法的左手上下翻飛，仔細掐算三遍，這才放回書信。</br> “尊上，如果要娶七娘子為正妻，最近七年內，就這個日子算的吉多兇少，富貴滿堂，壽比南山。”</br> 李鈺看了一眼顏大管事，微笑著問道；</br> “是嗎？”</br> “是的。”</br> “顏大管事。”</br> “小人在。”</br> “既然是長輩們同意過得安排，我只得遵從，只是這千里之遙，你再回去一趟的話，能趕上好日子？”</br> “郎君放心，小人出發的時候，族長馴養的九只信使全都帶著的，但只要郎君點頭，十天就能飛回去。”</br> 李鈺饒有興致的看著顏家來人；</br> “然后呢？”</br> “然后長安城就會發人，七娘子的阿耶和兩個叔父，親自送嫁過來。”</br> 李鈺靠向了太師椅的后輩；</br> “皇帝陛下呢？有沒有什么不同的意見？”</br> “回郎君，皇帝陛下和皇后殿下已經許久不說話了，是秦大將軍去皇城稟報的這事兒，大將軍沒有多說，只通傳我家族長可以進行。”</br> 李鈺沒有接話，站起來走到地圖架前；</br> “數山里之遙遠，七娘不怕辛勞？”</br> “我家小娘子不怕吃苦，說是要陪著郎君吃苦受罪，風雨同舟。”</br>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你比我猜測的晚來了幾個月，七娘的脾氣我比誰都清楚，孔家娘子或許還會糾結，七娘不會的，她是個敢愛敢恨的種，又有一個充滿智慧的阿公，和聰明的阿耶。”</br> 聽到李鈺這些話，顏大管事稍微放松了一點，顏家這番作為，在普通人家也不算什么，可顏氏乃是圣人之后。</br> 倒貼著臉面過來，要是被拒絕，或者叼難，可就要成為天下的笑柄了，還好這郎君的口風并不討厭顏氏家族……</br> 背著雙手還在看地圖的李鈺，繼續自說自話；</br> “顏氏，頂著流言蜚語跟我結親，七娘子不辭辛苦，奔波千里嫁夫，我怎么敢叫失望而歸？”</br> “郎君仁義，小人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了……”</br> “你不用想了，和我說話的人，大部分都是這樣，半路就忘記了心里計劃的說辭。”</br> “呵呵，郎君有大智慧，小人可跟不上的，所以詞窮。”</br> “大牛！”</br> “人在！”</br> “拿著書信去告訴公輸大家長，這個日子到來之前，閩州城要徹底完工，我要全城慶賀大婚。”</br> “唯！”</br> 聽到這話的顏大管事徹底放松了身子，長出了一口濁氣。</br> 第八百八十四章；</br> “孔娘子終究是輸給了七娘，我也知道，她輸的是身不由己，她輸在了孔穎達這個猶豫不決的墻頭草上。”</br> 站在地圖前的李鈺狠狠地搖了搖頭，不能娶到孔娘子，他有些惋惜。</br> “郎君說的是，孔家的這代族長，比以往的哪個都不如，算是……唉！這些不該是小人說的。”</br> “你寫信的時候記得跟顏族長稟報一聲，莫要大張旗鼓，最好安靜的悄悄地，否則孔家姐姐就要香消玉損了。”</br> “郎君放心，這個問題我家族長也交代過了，只要郎君點頭，我家小娘子就以探親的名頭，去長安城東邊的南陽府里居住，郎君知道的，我家有個老姑娘嫁去了當地一個文人世家，七娘子可以從她姑姑家出嫁的。”</br> “如此甚好，多謝顏氏寬厚。”</br> “不敢當，圣人的教訓，我顏氏從來不忘，絕不會做那冷嘲熱諷的事情，更不會落井下石，郎君可寬心吃喝。”</br> “鞍馬勞頓了幾個月，你們都辛苦了，這會兒放下心事，你可去踏踏實實的歇息了。”</br> “小人請退。”</br> “準。”</br> “唉……”</br> 李鈺嘆了口氣回到座位里坐下，周千晨動了動嘴又忍住了。</br> 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李鈺頭都沒有抬；</br> “尊者有話要說直說無妨，憋在肚子里不覺得難受嗎？”</br> “尊上，九百年來，七十二賢的后人血脈，從來不和五姓七望結親，孔家左左右右無非就是考量著名聲，我敢猜測孔穎達的心里是想和咱們結親的，百姓的唾沫壓得他不敢胡亂行動。</br> 顏氏剛開始也是如此，但是依然答應了上代道子，當然了，顏氏家族根基薄弱，兩百多年前被世家大族欺負過，他們看到了利害，所以想著背靠大樹。</br> 可是后面看到了銀錢和買賣之后，顏老狐貍，就變的熱情了好多，其家功利心太重，不可不防，尤其是那個顏老狐貍，老謀深算到極點，借著李淵崛起順道把顏家再次整合。</br> 現在又想借咱們的勢力，壯大他們的家族，所以……不可不防。”</br> 李鈺靜靜地聽完扭頭看著周千晨；</br> “你被我睡過一個多月了，還不知道我的脾氣？”</br> “尊上……我……”</br> 周千晨雖說負責道家對外一切事情，手段本事都不是吹的，其實她內里是非常害羞內向的，</br> 忽然轉變話題，難不住她，可是當著軍帳里幾十個下人和北斗七星在場，公開被提到羞人的事情，周千晨被羞的滿臉通紅。</br> “護衛都在外頭，這里不是侍女就是道士，你不用害羞。”</br> “尊……還是別說這些了吧，怪羞人的呢，我好歹也是個護法尊者……”</br> 李鈺沒有成全周千晨反而指點著帳篷里的女人；</br> “不管外人怎么說我，我都不在意的，反正這些女道種的身子，我都享受過了，她們都是帶著弟子一塊，伺候本尊的，這些侍女里，倒是有許多我不曾嘗試，但是也不用顧忌，她們伺候我洗澡的時候，什么地方我沒看過？”</br> “再說我行人倫大道的時候，她們都有伺候過的，我的身份決定了，永遠不可能像百姓一樣，所以尊者除了自己適應，別無他法。”</br> “我……尊上，我還是有些不適應，說心里話，每次被尊上寵幸……我都嚇得不敢睜眼……我害怕被她人笑話，畢竟我的身份太那個了……”</br> “尊者多想了，沒人笑話你的，就像這些侍女一樣，我要她們的身子，她們就會欣然答應，絕不會怕人笑話，這是個心態問題。”</br> 李鈺說完仿佛要印證給周千晨看一樣，扭頭看著當值的侍女；</br> “若是我想在這里要你們的身子，你們該如何做？”</br> “回郎君，奴婢從命。”</br> “回郎君，奴婢此生都不會叫別人碰的，只等著郎君享受，郎君只要喜歡奴婢隨時都愿意伺候。”</br> “啟稟郎君，奴婢也是這樣想的。”</br> “她們是尊上的族人，當然是盼望著被寵幸了。”</br> “你呀，就是臉皮薄，我在李家莊后山跌落懸崖后，就仔細思考人生。”</br> “能做一回人不容易，人人都是，天知道下輩子在哪里？”</br> “這個倒也是真的，我贊同尊上的說法。”</br> “所以說呢，活著最重要的是什么？最重要的就是好好的活著。”</br> 周千晨點了點頭；</br> “確實得好好的活著。”</br> 帳篷里所有人都在點頭。</br> 李鈺站起來背著手，在帳篷里隨意的走動著；</br> “什么叫好好的活著？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及時行樂才是最重要的，這個行樂并不是單說那白日宣淫之事。”</br> 孝敬父母，從而得到快樂也是行樂，行的是為善的樂，誠實守信也是行樂，行的是踏踏實實的樂。</br> 娶妻生子行的是延續香火，過日子的樂，夫妻同房行的是人倫之樂，干問尊者，這些可是強詞奪理？”</br> “不是，尊上能說會道，又辯力上乘，說的是法，說的是度，辯的是道，辯解的理，字字珠璣。”</br> 李鈺隨意的點了點頭，只看著面前的三個侍女；</br> “假如我想看看你們的身子，那么我要解釋清楚，并不是不尊重你們，我就是想看看你們的美，所以不用害怕被她人笑話什么。”</br> “奴婢知道的郎君。”</br> “奴婢懂，郎君不用多說，郎君說什么就是什么，奴婢從來不會多想。”</br> “郎君想看，奴婢立刻脫衣。”</br> 三個侍女都要寬衣解帶，被李鈺搖了搖手阻攔住了。</br> “我是打個比方，并不是這會要看，得謝你們能理解我。”</br> “奴婢們可不敢當的，郎君莫要這般說話。”</br> “是啊郎君，您以后可別再這樣說話了，什么謝不謝的，奴婢們都是下賤的身子，哪當得起謝字！”</br> 李鈺狠狠地搖搖頭一臉的嚴肅；</br> “不不不，你們都說錯了，前年我就叫家族里把所有族人的戶籍，都改成了一等戶籍，李氏二房人盡皆知。”</br> “今天我再重復一遍給你們聽，李氏二房的人不論男女老少，沒有一個下賤身子，更沒有下賤命的說法，有的是差事不同，有的是高低之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