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小廝地位低微,沈芝跟著陵舍到庭前,便十分自覺地候在外頭。陵舍側過身,慵懶地撩起眼皮瞧了她一眼,他面上精氣神兒略差,思緒像是沉浸在什么事情中一般。
然看到她的一瞬,還是從眼里蹦出了笑意,勾著唇從袖中摸出袋東西遞給她。
隔著袋子,沈芝還能感覺得到東西是熱的,想來應該是吃的罷。她盯著紙袋,莫非他注意到自己來之前過于慌亂沒來得及用飯?
這一想法在接下來的話里得到了印證。
“不必在此處等我,找個無人的地方墊墊肚子罷。”丟下這句話,陵舍抬手去揉她的發,轉念覺著柳相國府人多眼雜,遂無奈垂下去負到身后。
看來他真的知道自己沒有用飯,沈芝掂著手中的紙袋,歪頭看著他的背影,唇抿得極緊,神色凝重。他對自己的關注似乎超過了預料的。袋中傳來的食物香味撲鼻而入,她不禁愣了愣。
竟然是合意餅!
沈芝有些感慨,她分不清自己此時心內的感覺,究竟感激多一些還是感動多一些,亦或是兩兩對半。從傅青宓那晚的話里,她隱約能覺察得出來,他正在陵舍的身體里,兩人共用這一個身體。
也許世人會覺得荒謬、不可思議,但放在她身上,她卻沒有理由可以反駁。畢竟她自己也是死后重新活回過去之人!
待走到無人的角落,沈芝未曾瞧見人,忙放心大膽地打開袋子,她的腹中空空如也,早就叫囂著吃飯了。味道和那日給她的一致,若不是清楚知曉傅家原來做合意餅的廚子早被傅業夫婦趕走了,她都不禁要以為這是出自那位庖廚之手。
“喲……沈二小姐在這兒呢?”
聞言,沈芝飛快將手里合意餅塞到口中,因動作過于急切,竟然被噎住了。她弓著腰猛地捶了胸口幾下,難受得只差沒在地上打滾。
“唔……”眼前出現了一雙鞋。
循著望上去,她痛苦地眨了眨眼:這個悖時的,怎么到哪兒都有他的身影。每次出現準沒好事。
“小人見過世子。”
牧戈朝身后下人招招手:“要喝點東西緩解緩解么?”端上來的是一壺酒。
沈芝揚起腦袋瞧了眼,咽了口唾沫,搖搖頭:“謝世子關心,小人已經好多,不勞費心了。”
她眼中滿是警惕,到底沒逃過牧戈的眼:“怎么?還怕本世子在壺里下了毒不成?”
說得像是你沒有做過一般?沈芝心道,江陵之時,你不就是這樣對待傅青宓,才導致了今日如此棘手的場面。傅青宓身體一日找不到,他便只能與陵舍共用一個身體,而她也不得不守在其身邊,時刻關注著,以防不測。
“沒沒……”沈芝干笑兩聲,直起身子轉了圈,“您瞧,小人現在已經完全沒有大礙了。再說了,你這壺中裝的可是酒,小人不會飲酒。”她笑得很是討好。
但牧戈似乎沒有因為她故意討好的笑容而受到感染,相反地不悅皺起眉頭,渾身散發出一股教沈芝直覺不妙的氣息。
她是不是言語沖撞了面前這尊大佛?倘若說惹惱了陵舍是想盡方法支使你替他做事,使你的筋骨勞累;那么惹得這位不愉快則是不著痕跡不動聲色明里暗里給你使絆子,找來各種人揪你的茬。沈芝打了個冷顫,笑容僵在臉上。
喝與不喝成了她最大的難題。
在她猶豫的空擋,牧戈自顧倒了杯酒,端起后仰頭一飲而盡,持著空杯倒扣搖了搖,向沈芝示意“一滴不剩”,而且他喝了酒也無任何不適,“并未總毒可信了么?”他想不明白,自己難得發善心替她解困,這個女人!呵,好生不識好歹。
“這可是本世子特意命人送來給柳相國的酒,不曾想你竟然百般辜負我的好意。”說罷,牧戈甩甩袖子,帶著怒意離去。
他二話不說將盤亙在心頭久久不散的那抹倩影,狠狠搖碎。定是這陣子琢磨如何對付她才會這般關注以至于走火入了魔,這樣安撫著他的心里變得自然而舒暢。
哼,他堂堂西蜀世子,心志高遠,豈會為一個小女兒家絆住?可笑!
沈芝松了口氣,高高懸起的心終于落地,下意識抬手擦拭額上的汗。徒然想起來自己適才拿著餅的手上有油污,現下全弄到額上了,遂焦急四處張望,尋找水源。
之所以焦急,并非因著女兒家愛干凈的心理,而是她臉上的妝遇油污則化。
罷了,她提前調查過柳相國府,記得東邊有個小湖,心下覺著索性去湖邊洗洗好了。
待沈芝腳步聲漸漸遠了,跟著她而來躲在暗處的傅業夫婦才大搖大擺走到廊道。
“老爺,你說沈氏女扮男裝混入柳相國府做什么?她怎么跟到陵舍先生身邊了?”
“管她意欲何為,我們只管要她丑態畢現就是。”
“可是老爺……”余氏言語遲疑,“妾身擔心……看她與陵舍的關系,萬一他出手保下沈氏,世子那邊如何交代?”
“如何交代?”傅業冷哼一聲,雖然懼怕那人,但對沈芝打從心底的恨超越了那種懼怕,“行事小心些,切勿假他人之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不就妥了?”
“老爺的意思是……”
“此事你親自去做,我在暗處協助你。”
余氏大驚:“老爺萬萬不可,妾身實在是害怕世子,他的一頓懲罰可是能要了妾身一條命呢!”
“不會,為夫保證決不會讓你出事。”傅業言辭十分懇切,連眼神里都透著值得信任,和他做了二十幾年夫妻的余氏,到底沒能看出他的偽裝。
余氏抬起眼,凝神癡癡地瞧著傅業,手中繡帕早已被她絞得皺起褶子。許久,她咬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態度,像是下了什么艱難的決定。
“妾身愿意。”
說罷,兩人小心翼翼地尾隨沈芝身后。
事實上,自余氏膽敢威脅他的那日起,傅業就開始在謀劃著何時將她神不知鬼不覺除去了。無奈自己如今官場正起步,如何能多生事端。遂只好忍著了。
而今日的打算,是他思考了會,尋思出的最好時機。
再說牧戈令人端著酒去,并未在廳中尋到柳相國,反而和陵舍撞見了。
“見過世子。”陵舍躬身拱手道。
“原來是先生,好巧。”
“不巧。”陵舍走近了些,壓低了聲音道,“世子,在下有要事,可否……”
牧戈屏退了下人,出聲道:“何事?”
“關于向沈芝動手一事,在下希望世子重新審度。”
“理由呢?”牧戈語氣中聽不出悲喜。
陵舍思慮再三,還是決定說出來:“在下與她是舊識,且世子亦知曉王爺同她生母之間的曲折,若是得知世子此番欲向她動手,定然大怒。”
“本世子不知,先生是從何時開始竟然也敢威脅人了?義父敬重你,是因著你對西蜀有功。而我就不一樣了,擋本世子路者,殺無赦!”
陵舍長嘆了口氣:“在下無話可說。”
許是發現自己說話語氣太重,牧戈不由一陣懊惱,怎的只要談論起關于那個女人之事,就煩躁不安,理智全無?陵舍終究是義父跟前的人,此次前來京中亦是為了協助他,加之他不惜冒著性命之憂潛到封鄞身邊,約莫是為了推動計劃盡快實施罷。
光憑這一點,他都不該說出適才的話。
“先生……你,不講出真實的原因,本世子如何審度?”
真實原因么?我不忍見她受牽連。陵舍在心中無聲道。面對牧戈,卻無法說出來。
“在下覺著此法不妥,恐易生變,還是再商量商量。”他如此搪塞道。
“來不及了。”
言罷,陵舍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攥緊:“在下先行告退。”
牧戈見人慌張出去了,心中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柳相國府東側。
“圣上,您乏了嗎?臣已令人備好酒席,不如……”
說話的正是柳相國,一臉討好地候在身著便服的皇帝旁邊,左側是他,而右側是麗妃和封鄞,一席人身后還跟了幾個伺候的下人。
只見皇帝擺擺手:“朕好些時日不曾出宮了,不想此番出來是到了你這兒。瞧著你這布置的,別有風韻。”
話一出口,柳相國將頭垂得更低了,府中建造人工湖是需得圣上同意的。而他這個湖,當初造的時候是偷偷摸摸建起來的,并未上書請批示。
“柳相國啊,朕提拔你上來多少時日了?”
“臣……”柳相國雙腿一抖,忽然跪下身子,“臣該死,不該擅自在府中造湖,懇請圣上開恩,臣這就命人填埋了。”
出乎意料的,皇帝沉默了,轉身邁上廊道,任由柳相國自個兒跪在那處。
“圣上,您是想看看這湖上風景么?”麗妃出聲詢問,跟著皇帝的視線望向湖上。
夕陽下,落日余暉盡數傾瀉在湖面,橙紅的色浸染在湖水間,清風微微拂過,帶起陣陣漣漪,仿佛把整個平靜如鏡面般的湖面割裂開來。雖是小小的一片湖,然在這個瞬間無疑是最美的。
教人看了都忍不住沉浸其中。
沈芝彎腰從湖中捧起一彎水,又揮灑出去,扯出塊帕子蘸濕輕擦在額上。她不知曉身后有一個人正悄悄靠近她。
“嘭……”
嘩啦……湖面一角泛起水花,引來皇帝一行人的注意。
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沈芝始終不識水性。落到水中后,她只覺身子不停下沉,四肢在冰涼水中四處撲騰,胸腔被偶爾灌進去的湖水擠壓著,隨死亡而來的窒息感讓她驚慌失措。
“救命……救命啊……唔……”大喊大叫的時間,她又喝了好幾口湖水。
“快些過去看看,朕瞧著有人落水了。”
麗妃揮手,上前來兩個武侍。
正當此時,封鄞開口道:“父皇,兒臣前去瞧瞧吧,你們在此好生保護著。”
“也好。”
封鄞自然沒想到,落到湖里之人會是沈芝,那個他日思夜想放不下的人。
另一方,陵舍和牧戈趕到湖邊廊道之時,親眼看到了沈芝被封鄞救上來,窩在他的懷里昏迷不醒著。
“世子,不是說……”
牧戈瞧了瞧身邊的武侍,一頭霧水:“本世子安排的人在這里。”
陵舍皺起眉頭:那眼前這一幕怎么回事?不是他是誰呢?
遭了!他心中升起不祥之兆,按照他們先前的計劃,麗妃娘娘哄著圣上駕臨柳相國府,即是說此刻圣上也在!萬一……瞧見了吱吱的真實面目,可如何是好?biqubu.net
他一掃眼,果不其然瞧見了端坐于涼亭中的人。不是高高在上的那位,又是誰?
而封鄞則抱著救上來的沈芝,一副焦急萬分的模樣,快步邁向涼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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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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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