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席后,因有了帝后二人存在,眾人比之前收斂了些。沈芝悶頭吃東西,只覺一道目光盯著自己,抬眼看了看,果不其然對上了牧戈的眼。
他使了個眼神,沈芝略微搖搖頭示意:現在不是好時機,再等等。
見她沒什么動作,牧戈忽然莫名笑起來,湊到身側端坐著的封鄞旁邊,說了什么沈芝不知道。她只知道,封鄞聽完話,目光熱切地掃過來,頓時連含在嘴里的清酒苦澀得刺舌頭。
而后,封鄞起身作揖:“父皇、母后,兒臣有事啟奏。”
“鄞兒,何事啊?”皇后放下手里酒杯,“是關于求娶誰家姑娘之事么?”
聽聞是關于封鄞終身大事,圣上亦來了興致。
“上次鄞兒說過,心悅一個姑娘。此女聰慧可人,且德才兼備,不知她是誰呀?”
封鄞微微撇頭瞧了瞧沈芝,電光火石間,她忽然明白過來牧戈的用意。真是教他費盡心機,布下這局。想借她來拖太子下水?此番她要是和太子有婚約關系,之后當圣上知曉她乃江氏所生,而不是沈家二小姐,不用想都知道后果多嚴重。
往輕了去封鄞太子之位被削,重則欺君之罪發配北夷蠻荒之地,終生不得入京。好算計,料定圣上記恨當年那樁背叛,步步為營瓦解其身邊勢力。
由此看來,為了知道傅青宓的下落而連累封鄞,她沈芝怎么忍得下心。原本就欠了他人情,現下如何能利用他?
封鄞垂眸掙扎了片刻:“啟稟父皇,兒臣說過。她便是……”
不行,她要阻止這件事。于是乎,沈芝趁眾人注意力都在封鄞身上,不露痕跡掀翻了桌邊的果盤。哐啷……巨大的響動,引來主位上人的關注。
她佯裝擔驚受怕的樣子,惶恐跪下身子,頭伏得極低:“民女該死,毛手毛腳攪了興,求圣上責罰。”原本想著圣上在今夜對這樣的小過錯,不會在意,不消多時便會讓她退下的。
然而,事實出乎沈芝預料。頭頂傳來一聲:“所跪何人?”
沈芝還未開口,封寧已然搶在前頭:“回父皇,這便是沈府二小姐。兒臣同你求的人情呀,想讓沈家姐妹一起參加晚宴。您忘了嗎?”
“抬起頭來?!笔ド厦畎愕恼Z氣里,有不容置疑的威嚴。
沈芝渾身一怔,總覺著什么地方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朕命你抬起頭?!备呶簧系娜酥貜土艘槐?,此次話語里夾雜了些許怒意。
“圣上息怒。民女妹妹向來膽小怕事,估摸著嚇壞了。”沈璃膽戰心驚解釋完,伸手扯了扯沈芝的袖子,悄聲道,“妹妹圣上喚你呢!”
正當此時,牧戈忽然站出來:“沈二小姐膽小怕事?說出來怕是要惹京中人笑話?!闭f著,看向封寧,“你說對吧,永寧?”
聞言,封寧連連點頭,附和道:“父皇確實如此。沈芝她膽子大著呢,定然不會被輕易嚇到。”
此刻的場面變得異常詭異,沈芝把頭埋得極低,絲毫不敢動。見她這樣,皇后冷冷瞥了眼封寧,呵斥道:“寧兒,不得無禮,還不快些坐回去?!?br/>
接著開口笑著打圓場:“皇上,既然人家不愿抬頭,您又何必強求呢?許是您的天顏,把小女兒家嚇壞了,一時回不過神。”
“是么?朕瞧著她覺得甚是熟悉,仿佛在何時見過一般,遂想看看長得是什么樣子?!?br/>
然后話鋒一轉,嘆了口氣:“不愿意便罷了。朕有些乏了,欲回去歇下了,諸位且盡情享用美酒佳肴?!?br/>
沈芝的心這才從嗓子眼穩穩落回去,差一點她就惹事了。待那抹明黃色的身影出了宴廳大門,她直起身子,若非沈璃扶了她一把,幾乎摔倒在地。
她的注意力集中在牧戈身上,沒發覺大門處,皇后特意回頭瞧了眼,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
“沈……”封鄞欲同沈芝說些話,然對方半點意愿都沒有,只好訕訕坐了回去。
今日倘若不是運氣好,得皇后娘娘打圓場,應付了圣上,沈芝想,現在早就掉到了牧戈的圈套中。
出了這樁意外,加上她來的目的沒能打成,且封寧又將姐姐帶走。這場晚宴沈芝是再也不想多做停留,便獨自出了設宴廳。
身后有人跟了出來,她自然知道,出了牧戈還能是誰?自己搞砸了他的計劃,他豈能輕易放火她。
“世子當真計謀高超??!”沈芝邊說邊撫掌,一副為其能力折服的模樣。
牧戈看出她的虛假偽裝,并不當成一回事,反而笑笑:“雖說沈二小姐沒有完成咱們約定的事,但本世子向來說話算話,傅兄的下落還是要告知你的?!?br/>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本世子一番好心,沈二小姐不領情便罷了,何至于如此冤枉?實不相瞞,自你離開江陵后,傅青宓回到江府詐降于本世子,豈料才第三日他便準備逃離了。”
“然后呢?”沈芝一顆心繃得緊緊的,雙眸微張期待下文。
“可惜被發現了?!蹦粮赀z憾地說道,“本世子平生最厭惡之人便是叛徒,對待這樣的人絕不手軟。所以沈二小姐,相信憑你的聰明才智,定然已經猜到他的下場了吧?”
“你殺了他?”沈芝難以置信,到底紅了眼,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問道。
牧戈呵呵輕笑幾聲,轉身離去。
沈芝握緊了拳頭,氣得臉頰鼓著,用盡最大的力量克制自己不沖上前。
那是莽撞的行為,只會給她給沈府招來災禍。她不停寬慰自己,切勿著了牧戈的道,她不相信傅青宓會那么輕易死。心里卻是沒底,陣陣抽疼,恐懼侵襲著她,似前世的自責內疚感卷土重來,眼睛里止不住落下兩行清淚。
遂加快腳下步子,眼前朦朧得看不清腳下的路,走著走著索性快步跑了起來。全然忘記了自己尚在皇宮。
突然間,腳下一個趔趄,沈芝被石頭絆倒,猛地撲到地上。掌心火辣辣的又疼又麻,宮燈照耀下隱約可見上面殷紅色的痕跡,她無聲而幽幽地嗚咽著,肩膀微微顫抖。
“對不起……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她實在找不出其他的話語形容此時的心情。
“你無礙吧?”頭頂響起一道聲音。
沈芝不想教人看出她落魄的一面,不顧掌心疼痛慌慌張張抬手擦擦眼淚,干咳兩下,利落爬起來拍拍衣衫。
“無礙。”臉上勉強擠出個她自認為端莊的笑容。
這是一個長得高大的男子,相貌平常無奇,一身粗布麻衣明明看上去像個市井處的人,偏偏正站在宮里她的面前。怎么看怎么不合乎情理。
許是看出沈芝的疑惑,他不急不慢解釋:“我是今日隨殿下入宮應急的。不知女郎君是……”說著,從袖中掏出手帕遞給沈芝。
“我?”
沈芝接下手帕,再沒有回答,反而仰頭望著夜空,沒頭沒尾說了句:“宮里的星星瞧著比外頭的更寂寥。”
“女郎君何意?”
“如此看來先生應當是殿下的謀士了,小女子有一事相求,煩請先生幫忙轉告殿下:承蒙抬愛,榮幸之至,然沈芝惜命,實在無福消受?!?br/>
言罷,沈芝匆匆離去,獨留那個粗布麻衣兒郎,愣在原地。沒人看出來,他的唇角勾起了個似有若無的弧度,很快便消失在宮燈的微弱光亮中。
“殿下。”兩人站在宮殿廊道下。
封鄞掃了眼面前的人,這是他三日前請回府的謀士陵舍。
“先生怎么來宮里了?”他帶來的分明是李質,到宮里接自己時卻變成了這人。
陵舍躬身作了揖:“回殿下,李兄身體不舒服正巧小人沒什么事,便前來交接替他一解燃眉之急。”
“有勞先生。”
兩人走在長長的宮道上,忽而封鄞輕輕嘆了口氣。
“殿下可是有什么煩惱?”
許是無邊夜色,催促人心中愁緒。封鄞緩緩開口:“本宮心悅一個人,然她對我并無男女之情,該如何是好。曾經有人指點過,而現下那人也不見了?!?br/>
“殿下心悅之人可是沈府二小姐?”
聞言,封鄞看過的眼神里帶著疑惑:“先生神通廣大,竟然連此事也猜中了?!?br/>
“并非如此。而是適才小人見到了沈二小姐,她托我向殿下傳話。”陵舍將沈芝的話一字不落說與封鄞聽,繼而道,“敢問殿下,捫心自問,江山與美人究竟想要誰!”
封鄞沉默良久:“倘若她能回頭看我一眼,這江山我……”
“住口!”陵舍忽然嚴肅呵道,“殿下難不成為了兒女私情要置百姓不顧?今日宮宴上,若不是沈二小姐,只怕殿下太子之位危矣。如今情勢不同了,望殿下仔細考慮清楚?!?br/>
沈芝剛回到沈府坐下歇了口氣,一杯口還沒喝上,李長盛便來了,她頭也不抬說道:
“姐姐她還在宮中,約莫晚些時候回來?!?br/>
“我來找你?!?br/>
“找我?”沈芝帶著疑惑的目光望過去,他表情異常凝重,如陰沉的烏云密布。她眼皮突突跳了起來,心頭頓生一抹不祥之感。
“查到傅青宓的下落了。”
沈芝端著茶盞的手抖了抖,又極力抑制?。骸霸趺凑f?”
“線人穿消息回來,說……在江邊找到了他的隨身之物?!?br/>
“誰說的?什么隨身之物?他怎么會到江邊?”沈芝的聲音不覺提高了些,眼睜睜瞅著李長盛拿出的幾件物什。精致的短刀,她記得是他隨身攜帶的;囊袋,上面歪歪扭扭的繡工,不是出自她的手又是誰的呢;還有那塊月牙狀的環佩,曾經他告訴過她是老太君在兩人成婚前一晚贈與的。
一件件,悉數是他的東西,她認得出來。沈芝先前遺留的最后一點僥幸終于土崩瓦解。牧戈沒有騙她,他竟然真的遭遇了不測。如果……??Qúbu.net
她想,如果她當時不走,說不定留下來能略幫些忙,也就不會……
“你……”李長盛搜腸刮肚,“還沒見到尸首,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苯K于找到個像樣點的安慰。
沈芝失望地搖搖頭:“將你們背著我商量的計劃說出來?!彼F在只想捋清所有事情,再好好靜一靜,這仇這賬要如何與他們算?身世什么的,她再也不想知道了。
“客棧外的馬車,是自離開江府后每日都停在那兒的,船亦是事先安排的。他預料過,七日內會送你出府,否則時間越長越難以保證你的安全?!?br/>
“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過和我們一起走?”
李長盛“嗯”道:“牧戈世子不可能什么準備都沒有就讓你們二人出府夜游。他敢讓你們出府,就有把握你們再回去。那晚的酒中加了西蜀秘制蠱藥青云子,他選擇留下來一為拖住人二為伺機尋解藥?!?br/>
“為什么不問問我的意見呢?”沈芝喃喃自語,“以為這樣撿了一條命我就會感激你嗎?不會的,我絕對不會?!?br/>
碧雪咬唇別過頭,難過得不忍再看她家小姐,這兩人總是這樣積累錯過袒露心聲的機會,以后再也沒有了。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愛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容
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