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睜眼,沈芝面前是一張放大的臉,他閉著眼,濃密而細長的睫毛靜悄悄微卷著,看起來似是還睡得沉。她屏息凝神瞧了會,轉念大驚,兩人怎會同宿在一間榻上?
不合理!不合規矩!
當即把褥子全數裹到自己身上,并輕輕蹬了他,朗聲喚道:“傅青宓!”
他醒來的倒是快,見身上沒有褥子也不惱,反而盯著沈芝緩緩笑出聲。
“可是餓了么?怎的把自己裹成了糯米團子?”
聽他避重就輕的問話,沈芝怒不可遏,一動不動盯著他:“誰允許你來我這里的?早知就不該喚你進來用飯。”
傅青宓坐起身盤腿坐在她對面,勾起唇角露出抹輕松笑意,好笑地提醒:“芝芝,你怕是忘了這處屋子是我置辦的,我愿意宿在何處便宿在何處。”
這完全就是流氓行為,他素來正經得緊,怎么到她面前老是不著調。沈芝無言以對,悶聲不吭就要下榻去。
“既然如此,沈芝就不在這里給你徒添麻煩。”她氣鼓鼓丟下這句話。
傅青宓知曉自己又惹來她不快,頭疼地撫額按了按,一把將她從榻邊撈了回來,右手扣在她腰間。
“勿動!”他的神情突然變得嚴肅且認真。
“你是在意名分么?等處理完所有事情,我再迎娶你如何?由舉頭三尺處神明見證,我傅青宓以傅家榮耀,求娶沈芝為余生唯一伴侶,至死不渝。”
沈芝愣了會神,勉強壓下怦怦亂跳的心,冷靜推開他。
“沈芝?我姓沈么?我明明是冒充的人。”她的聲音里,不自覺溢出痛苦。
“你不是提過常做夢么?夢里那個自稱你娘的女人為江氏,至于她的死因以及你爹姓甚名誰,我均不知曉。有人刻意安排了阻礙,我屢次查而不得。但由此多少猜到不會是什么好的事,這才沒告知你。”
“是么?”沈芝看向他的目光,似信非信。
她忽而貼身上前,在他耳畔輕聲輕語道:“勢必沒有人告知你,你撒謊之時,拇指會蜷縮在手心,呼吸會放得極緩慢。”
聞言,傅青宓呼了口氣,松開握著的手:“有時候太聰明了未必是好事。芝芝,把握當下才是要緊事。”
“不,爾非我,不知我之痛苦。”
“夫人,大官人,婢子備好水了。”嬋兒在屋外說道。
沈芝反應過來,若無其事退到一邊,干咳兩聲:“進來吧。”
嬋兒進來,小心抬頭瞧了兩人一眼,忙低頭替沈芝取衣更換。
“大官人,有人遞了帖子過來,想邀您前去參加宴席。”末了,嬋兒又補了句:“對方說了,需攜女眷。”
傅青宓面露疑惑,接過信紙一看落款:江家。當年誓死保護西成王的江家?請他赴宴,怕是沒安好心,且不說為何要提醒他帶上芝芝,光憑著踏入江陵開始,日日派人監視他,就足以懷疑其居心不良了。
“攜女眷么?呵……”沈芝笑笑,“不是攜女眷過去么?你還杵在我這兒做什么,快些去尋你的紅顏知己吧!”
午時,沈芝跟在傅青宓身后,低眉順眼,奮力扮演個溫良恭淑的女人。
他們來到了江家門前,沈芝抽出自己的手,恨不得時間倒回,前腳才催他去尋紅顏,后腳便答應了陪他做戲,反轉來得總是這么猝不及防。
她低聲說道:“到了。”咱們得規律些罷,不然成何體統?
傅青宓側過頭看看她,嘴角噙著抹笑意,像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肥羊一般的大尾巴狼。
“芝芝,不是說過一切聽我安排么?你這般迫不及待推開我,到時候被懷疑不像我的紅顏知己,可怎么辦?”
怎么辦?沈芝瞪大雙眼,臉上笑著,私下卻竭力抑制撂挑子不干的心情。復伸手到他面前:“夫君可別忘記了,答應妾身的事。”罷了,不過假扮今晚而已,怕什么,此處亦沒有人認識她。
這種和離又糾纏不清的感覺,惱人啊。她低頭盯著那只握著她的溫暖大手,別扭的同時心安不少。連情不自禁紅了臉都沒發覺。
“可是傅二爺?”門口的小廝作揖問道。
“正是。”
“這邊請。”小廝在前面帶路,“我們老爺恭候多時了。”
“有勞。”
進了府門,沈芝邊走邊嘀咕:“江家看起來還挺不錯的。”
傅青宓附和道:“這是自然。江家是封國出了名的巨賈,殷實家底抵得上半個國庫。看到園中的假山了么?制作假山的石頭均是差人從遠在千里之外的南海運過來的,花了不少銀錢。”
“怪不得看著如此養眼,在別處從來沒見過這樣好看的石頭。”
“你喜歡?”傅青宓忽然問了句。
沈芝不明其意,坦誠地點點頭:“嗯,喜歡。”
“如此,日后我也行商罷。”
沈芝正欲詢問原因,只覺手一空,瞧見傅青宓對著前方拱手。
“江老爺。”
這是位看起來極為嚴肅的老者,面上是副不茍言笑的模樣。按說是商人總覺得少了些什么,精明老練倒是和其余的如出一轍。
“傅郎君無需多禮。昨日聽聞你來了江陵,怎么也不提前寫封信啊?”
“傅某擔心江老爺不方便接待,遂……”
“這位是……”姓江的老者盯著沈芝,半瞇著眼。
“哦……此乃傅某內人汪氏。此番南下江陵,便是為尋她而來。”
沈芝默不作聲上前兩步,福了福身,繼而乖巧地候在傅青宓身側。余光看了看他,他微微頷首,眼里透著贊賞之意。
“原是如此。傅郎君請先一步進屋,江某去去就回。”
別了江老爺,沈芝方才敢大口喘氣。她也不知為何,面對江老爺的時候,總覺得膽戰心驚,惴惴不安。
于是,拽了下傅青宓的袖子:“這個張老爺什么來歷?我看你對他極是謹慎,還說謊騙他。”
傅青宓抬眼掃視四周,沒什么異樣之人,才附在沈芝耳側:“你夢里的女人是江氏,而他也姓江,你說呢?”
沈芝顯然被嚇壞了,好半晌沒回過神,結結巴巴道:“你……你是說,他……這個江老爺是我的外公?”尾音里隱隱還能聽出她的欣喜。
“嗯。”他斂眉,話鋒一轉,“不過,你別抱希望,他不會認你的。”還是將那個不忍說出來的事實道了出來。
“為何?”沈芝突如其來的喜悅瞬間冷卻下來,要認她早就認了,哪里等得到現在,等得到她被沈府接過去養?
“興許是他還不知道我的身份呢!”她如是安慰自己。
傅青宓抬手撫了下她的腦袋:“芝芝,我來實踐答應你的事了。可做好準備來接受一切了么?包括你娘的死。”
“我……”沈芝搖搖頭,遲疑不決,“我不知道。”一種不祥的感覺縈繞在腦海里,心中開始打起了退堂鼓。很快,他的話切斷了后路。
“現下也來不及了。江府今日的宴席是給我設下的鴻門宴。”
說罷,沈芝沉下心果然聽到不遠處,有許多腳步走動的聲音,伴著哐當哐當響動,或許還帶著刀劍。還沒開口,傅青宓先她一步,安慰道:“放心,都在我的掌握中。到江陵便知道他們盯上我了,早晚有這一天。要是不來,他們便去找我了。走吧,你肚子該餓了。”
沈芝撇嘴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早把她還有親人在世的喜悅拋到九霄云外。這人,都什么時候了,他還惦記著讓她吃飯。
傅青宓帶著她,踏進一間提前布置好的屋內,里面擺著一桌上好的果品酒菜。他滿意點點頭,挑了個好位置:“芝芝,我們便坐在這處吧。”
話音才落,江老爺邁步跨進來。
不多時,又走進來一位。沈芝定睛一看,世子牧戈!
“來得巧不如趕得巧。久等了,二位。”
傅青宓略顯驚訝看了眼,很快壓了下去:“傅某能在江陵見到世子,實在榮幸之至。”
“本世子也很榮幸,再次見到傅兄。”
真是男人之間的虛偽友誼。沈芝懶得去搭理他們,警惕地打量了屋內一圈,想來應是個接待外客的廂房了。一會倘若有個好歹,她跟傅青宓對此處人生地不熟的,難保不會落了下乘。
再,牧戈既然跟西成王是父子關系,哪怕不是親生的,終究大致相同。心懷叵測,狼子野心,欲奪取這封家的天下。她想靠自己的力量去尋找真相,卻不想害他搭上自己。
而江老爺也就是她所謂的外公,看起來跟西成王一派走得極近,莫不是……沈芝不敢想象。
盡管所有事與她不相干,可一旦起兵造反,戰亂起,受苦的永遠都是各地百姓。傅青宓掛念的不就是這個么?不然前世亦不會堅決地帶病去蜀中查探。
席間,沈芝顧著悶頭吃飯。
牧戈兀自沒頭沒尾說道:“幾月前,倘若傅兄高抬抬手,沒準今日還是高高在上的相國呢!”
“那真是傅某太沒眼力了。不知世子看上了那筆撥給百姓的救命錢。”傅青宓一臉頗為遺憾的表情,又道,“江老爺財大氣粗,且和王爺又是姻親,身為王爺義子的世子想要這點錢,想必江老肯定樂意得很。”
嗯?江家和西成王有姻親關系?沈芝伸長了脖子,然遲遲沒有等來下文。
“是啊。傅兄如今身無半點官職,又不得當今圣上信任,一直勤勤懇懇為國為民,最后落得如此下場,可悲可嘆。”
“不如投靠義父,保管大業成后,依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國大人。”
傅青宓沉吟不語,少頃,樂呵呵開口道:“世子覺著傅某是這樣的人?”
“那就得問問夫人才知曉了,你說是不是?”牧戈看向沈芝,“沈二小姐,此番來江陵當真不巧,連著下了幾日的雨,錯過了美好的月色啊。”
沈芝停下夾菜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有話直說。”
“沈二小姐就是爽快人。本世子欣賞的便是你這樣的,倘若你愿意說服傅兄投到義父門下,你的身世之謎一字不落告知于你。且說不準,江老爺很是愿意認回你。”
說到這里,沈芝算是明白了,帶她來的用處。好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她先來了江陵,傅青宓跟上,牧戈又尾隨其后。
“我想世子可能算盤打錯方向了。我和他之間的關系,不是早就清楚了么?現下,我該以怎樣的立場勸他呢?再說了,江老爺而今于我而言,僅僅是位初見面的長者。世子說什么笑話,認回不認回的……”
牧戈嗤笑了聲,拍了拍手:“本世子以為你已經感覺出來了。你娘,正是江老爺的第三女,當年宮里的蕓妃。而你,是她與人私通生下的孽種!”M.??Qúbu.net
江老爺明顯扭開頭,重重哼了哼,仿佛為有這么個女兒感到恥辱。
她是私通生下的孽種?沈芝蒼白著臉,一雙眼睛濕漉漉望向傅青宓,只見他微微點點頭。
“那……為什么沈將軍明知我非他親女,還將我帶回京中撫養?”
“呵呵……大概是因著當年他帶兵追殺你娘,最后逼人自盡罷。”牧戈冷笑,“想知道參與逼死你娘的還有誰么?”
他及時止住話頭,目光落在傅青宓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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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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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