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間,沈芝留了淑姑在海棠院同她用飯。兩人說說笑笑,一頓飯時間很快便過去了。
“沈姐姐,那我這先走了,你早些歇著,明日再來給你換藥。”
淑姑理好帶來藥箱,負至身上就要出門。
“且慢。”沈芝朝碧雪使了個眼神,碧雪立即會意,轉身走進里間。
不多會,復出來附到沈芝耳畔,說道:“小姐,姑爺業已歇下。婢子瞧了瞧,睡得熟哩。”
沈芝滿意地點點頭,斜斜靠在太妃椅上,不急不慢開口:“淑姑,我有些事想問問你。不必急著走,坐下喝會茶如何?”
“好。”淑姑想也不想應下來,將身上的藥箱取下遞給碧雪。罷了,該來的總會來,躲也躲不了。
只是,她不知道,那么沉重的事實真相,沈芝真的有勇氣聽下去么?
“我知你是想詢問關于二爺中毒的事宜。在此之前,望你能夠做好準備,畢竟我一外人,知曉后都只覺得脊背發麻、后頸生涼。”
淑姑的直截了當,讓沈芝愣了片刻,仔細思量過后:“你說吧,我心中有底。”
看著沈芝略微心不在焉的面龐,淑姑著實難以安心:“原本我打算待你傷勢恢復,再告知于你的。要不要,過幾日再談此事,我看今日不太妥帖。”
沈芝輕輕擺擺手,語氣平淡:“今日適合,不宜再拖了。”
她剛被余氏這長舌婦人,陰了一遭。要不是她傷未好,怎會向現下如此忍氣吞聲?
聽罷,淑姑一咬牙,都是她自己選的了,她亦是沒有辦法的。
“你可聽說過鎖眉草?”
“鎖眉草?”沈芝不解其意,“我聽聞它乃是一味草藥。”
“非也。此鎖眉草非彼鎖眉草。我口中所言的這種草,長得與可入藥的鎖眉草相似,且大多數人無法辨識。就連從醫多年的醫者,也不一定能識別出來。與其說它是鎖眉草,倒不如說是斷命草!”
“斷命草?但這與二爺的病有何聯系?難道是用錯了藥?”
淑姑笑笑,抿緊唇,眼睛定定看了看沈芝:“若是用錯了藥倒還好,那是無心之過。可二爺的暗疾,是有人故意為之。”
沈芝雖然猜到了淑姑嘴里所說的“有人”是誰,但還是希冀她的發現里有證據證明是傅青夫婦。便問道:“是誰?”
“是誰我不清楚,但此人應當是在傅家這座宅院之中。畢竟連續下了這么多年的藥,只有身邊人可做得,其他人的話,我估摸著沒這個機會。且二爺素來心思深沉,除去此毒見者甚少之外,我以為還有另一原因。”
淑姑頓了下,思索之后接著道:“倘使不是二爺信任之人,又豈會至今日仍毫無察覺?”
“嗯。我知。”沈芝贊同地說道,臉上沒有顯出任何吃驚,仿佛一切盡在意料之中。
她伸手端過茶壺,替淑姑倒了杯茶。因此錯過了淑姑和碧雪看她的眼神中帶上的那一抹詫異。
淑姑想了想,許多疑問埋在心中到底是難受的。遂不由自主問:“看你的神情,似乎對此事并不驚訝。沈姐姐,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知曉所有事情,而且連那人是誰也早就知道了。”
沈芝一怔,沒有想到淑姑會轉個彎問她這個問題,不知該如何回答。總不能告訴她們,她是死了又重新活過來之人,她們現下所經歷的一切,她早就在上一世經歷了一次。
于是只好淺笑,緘口不言。
“你默認了?”淑姑半是訝然半是疑惑,“從一開始,你似乎知道的事情就很多。你甚至知道我爹的死。可那時,一來你并不是當事人,二來尚且還年少,怎的對這些事,如此清楚?”
“這……”沈芝無言以對。不是知道,其中的這些事情,都是自己回憶前世傅青宓的一番行為,方才大概摸了個透徹。
為了解自己當下之困,她假裝口渴,端起茶杯往嘴里灌了杯水,結果動作過猛,盡數撒在了衣衫上。
“小姐!”碧雪慌忙上前,皺眉嗔怪,“您怎么這般毛毛躁躁,夫人若是看到,定是要教訓您了。”
突然意識到夫人已經不在了,碧雪趕緊噤住了口,小心翼翼打量沈芝的神色,見她無異常,方才舒了口氣。
于是乎,碧雪持著錦帕,給沈芝擦干水漬:“您慢些喝,沒人和您搶。”
話畢,沈芝捂嘴咳了咳,張口解釋:“淑姑,你說的事,我只是大概猜到了,所以沒有覺得吃驚。早前,我不就提過一二,只是當時你未曾放在心上。”
“是么?”淑姑半信半疑。
半開著的窗外,夜已經降下來。有風從窗戶吹進來,燭燈搖曳。
沈芝扣了扣桌面,提醒淑姑:“你還沒說清楚鎖眉草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快些告訴我,才好去查找證據,抓住歹人呀。”
“沈姐姐,你的身子可還未痊愈呢!”
“無礙,無礙,我的身子不行,腦子還行。況且不是還有你們幫我呢!”
見沈芝態度如此堅決,淑姑決計把自己的發現一一說出來。
“二爺常常用的熏香,記得么?”
“嗯,記得。”沈芝點頭沒有猶疑,兩世為人,她對傅青宓最深刻的就是身上那抹讓人感到分外平靜的熏香。
“便是那味香,才是毒藥。”
什么?沈芝大吃了一驚,全然沒有想到原來她苦苦查探而不得的真相,竟然就在她身邊。
“可是,那香我聞著讓人心緒極平穩,怎么?”
“話雖如此,這也正是它劇毒掩藏下的誘人之處。當年我爹死的時候,留下書信告知于我:這鎖眉草不是尋常的那味藥,而是能斷送人命的毒。”
沈芝點點頭,若有所思,她又猜錯了。
她從來沒預想到,傅青宓身上的病竟是如此兇險。
“咳咳……”屏風處傳來了聲極輕微的低咳,沈芝忙側過頭,掃了一眼。屏風下方處,赫然一雙鞋子在那。
他什么時候醒來,站到那處聽她們說話的?沈芝腦海里冒出疑問。
而后,若無其事朗聲喚道:“夫君,從什么時候開始,怎的喜歡立在屏風后偷聽我們女兒家的悄悄話了?”
碧雪身子微微一抖,她家姑爺醒了?
淑姑亦順著沈芝的視線看過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心道:這下全完了,尚在病中讓人憂心忡忡的兩個病患,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皆知曉了。
她本意是不想教他們這么早知道的……
“女兒家的悄悄話?”
傅青宓面無表情緩步移出來,他今日倘若不是假意提前宿下,又豈會知道他的妻,瞞著他的事,多了去了。
“時至今日,我都不知你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才是假。”
聞言,沈芝心頭生了氣,臉上卻并沒表露,反而佯作無事的模樣。
“夫君此話何意?”
傅青宓直視著她,輕哼了聲,轉而對著淑姑道:“給我講講長期用那熏香,有何危害罷。”
淑姑福了福身,悄悄看了沈芝一眼,詢問如何是好?
兩人的小動作,全數被傅青宓收入眼底。
“怎么?講不得還是我聽不得?”
“能。二爺當然聽得。”淑姑訕笑了笑,這才將其中厲害娓娓道出。
“二爺常用的熏香,乃用鎖眉草混上一味補藥制成。那味補藥便是來自西蜀的珍貴藥材。由此制成的香正常人使用并無害處,反而能平緩心緒、靜心養神。然習武之人尤其是受了傷的,萬萬用不得。”
“哦?因何?”
“原因與他,受傷的習武之人用了,輕則致使終生不能再用武,等同廢人;重則不消數月,毒蔓延全身血脈,不治而亡。”M.??Qúbu.net
“此毒竟是如此霸道?”
沈芝這才明白過來,為何傅青宓幾番救人,皆暗疾復發。想來應當是暗中用了武,體內的毒性發作吧!
虧得她還一直誤以為是每日服用的藥有問題。
“就是如此霸道。然讓我更恐懼的,是這下毒之人。”
此時,傅青宓微瞇著眼,負過身:“此香,你們可知當年是誰送與我的?”
見此情況,沈芝暗自猜測:看他的模樣,難道是傅業?
她還未來得及開口問,傅青宓便提前說了個令她沒想到的人。
“正是廖神醫!”
“不可能!”沈芝堅決否認道。她在臨死前,偷聽到那對夫婦說的是:多虧了他們下的藥,不然傅青宓哪能那么容易對付。
然而,沈芝剛說完,淑姑忽地跪下身子,聲淚俱下:“不錯,正是我爹。”
言語中,充滿了悲戚。
“想必二爺定是不知,我爹早已死去。就在給你熏香后的當晚,被人橫腰一刀,慘死在城外路邊。”
“什么?”傅青宓難以置信。這些年他竟然苦苦找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沈芝想:是了,上一世,傅青宓知曉廖神醫逝去似乎是在老太君壽辰之后。那么,距離他派出的探子回報他,還有幾天。
“我爹是被逼的。”說著,淑姑流著淚,重重磕了個頭。
“他說有個叫文業的人,逼迫他做的。我一直到處尋找此人,皆不得其果。但功夫不負苦心人,來到傅府后,一番巧合,我終于見到了此人。”
聞言,傅青宓驀地撩起沉重的眼瞼,看向跪在地上的淑姑,一時心緒百轉千回。
“是誰?”話里帶了些只有他聽得見的顫意。
“正是三老爺。”
他的三叔么?真教他覺得可笑,他那雙腿不是為了他廢掉的么?既然想害死他,又何苦犧牲雙腿換自己這條命,還在他面前,百般惺惺作態?
想罷,傅青宓苦笑兩聲。
正當時,安康忽從院中急匆匆跑來,連安都顧不得請,跑到傅青宓身前,遞了封信。
“二爺,線人剛傳來的消息。”
傅青宓穩了穩情緒,接過信,迅速展信通讀。
看完后,臉色微變。
“我知曉了。過些日子,會抽個時間過去。辛苦你了,下去早些歇著吧。”
安康走后,沈芝起身,還沒開口說話。傅青宓便率先朝碧雪和淑姑使了個眼神,兩人均丟下一句話:
“沈姐姐,我去歇息了。”
“小姐,您早些歇著,婢子先退下了。”
而后,兩人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沈芝視線里,氣得她一口氣憋在胸口發泄不得。
“夫君,時候也不早了。你看,要不妾身伺候你歇息吧?”
傅青宓躲開沈芝伸過來的手,對她的示好避而不見,哼道:
“你的身子。”傅青宓上下打量了沈芝一眼,“指不定是我來伺候你。”
沈芝無語凝噎,不知如何接話,只好呵呵尷尬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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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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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