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見慣了諸多內(nèi)宅女眷的老太君,在面對沈芝之時,常常有種超脫年齡之外的感覺。
明明只是個十七八莽撞不更事的少女,處理起事情來,卻多了幾分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穩(wěn)重和成熟。
余氏陪著老太君坐在院中,沐浴在和煦日光下。只見她一手端著茶盞,一手捏著杯蓋,輕輕滑了滑,朝杯中吹了口氣。眼睛斜斜地瞥向身旁的老太君。
一雙狡猾的眼睛里,不知在打著什么鬼主意。她之所以遲遲不肯離開,就是為了坐等看看沈芝如何圓。畢竟她也派人暗中去找了找,那天晚上別說她人了,連個衣角都沒見著。
沈芝向來詭計多端,余氏再三考量,覺得光是整夜未歸,不足以讓老太君重罰于她。看來應(yīng)該再不露痕跡跟老太君說說她的好孫媳。
“老太君,妾身聽說原來咱們府里,給宓哥兒新納的側(cè)室……陳姨娘,可是會醫(yī)呢!”
老太君聞言,把手中的茶放下:“是嗎?你是從何得知?”
余氏干笑兩聲:“現(xiàn)下府里人都知道了呀。莫不是老太君還不知?妾身為這事,其實也暗暗開心了許久,宓哥兒身邊有此良配,對他的身子大有裨益。沒準兒啊,他的病就好了呢!”
“放肆!”老太君忽然大發(fā)雷霆,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嚇得余氏趕忙噤住了口,怯怯別開眼,她到底哪里觸了老太君逆鱗?
“妾身知罪!”
余氏跪下身,惶恐不安地低垂著頭。
老太君生氣,自然不是因為傅青宓納了淑姑一事,而是這事令她想起了兩件荒唐事。
當初沈芝勸服她同意淑姑嫁進來之際,提出的好處就是說能讓傅青宓的暗疾得到徹底根治,為了那一絲貪婪,這才首肯。結(jié)果倒好,嫁入沈府許久,她家宓哥兒的病沒好,反而受了新傷。??Qúbu.net
此事真是氣煞她也……
再,提起納側(cè)室,前這日子宓哥兒竟拖著病體來找她,不是為了看她亦不是別事,僅僅為了替玉香討個名分。
傅家祖上,哪有接二連三納妾的?身為書香門第,此行為若是族中人看了,還不鬧笑話。她百般勸解,宓哥兒不依,犟著要納。著實奇怪了,沈氏怎的連這事也不阻攔,直接攪到她這里?
幸得自己最后以身子不舒坦,欲歇息了為由,他才訕訕離開。可是,再過些日子,宓哥兒勢必還會再來的。
老太君如是想。想來想去,歸根究底還是沈芝這妻子當?shù)貌环Q職,方才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找上她這個年逾半百的老婆子,諸多操心。
不恪守婦道、不憐惜長輩,無論怎么看,都不該擔相國府當家主母。
“罷了,起來吧。”老太君揮了揮手,懶得再跟余氏糾纏,“你啊,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事,動不動就下跪,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老太婆嚴苛。”
難道不是么?余氏在心中回道,面上還是溫溫和和笑著。
“沒有的事,是妾身多事了!”
“嗯,你知道就好。雖說你也是宓哥兒長輩,我知你是為他好,替他開心,但到底是他房里事,身為嬸娘不宜過多關(guān)注。”
“妾身知曉,謹遵老太君教誨。”
盡管余氏嘴上這樣說,心中早就不耐煩地藐視了:老太婆,給你退讓些,還蹬鼻子上臉了。哼,不就是看著我一無所出么?
“二奶奶到……”
丫鬟在院子進來處,高聲喊道。
老太君聽完,適才剛緩上來的臉色,瞬間又沉了下去。
余氏偷偷打量一眼,伸手理了理衣衫,靜悄悄坐在老太君身側(cè),暗自得意。
“讓她進來。”
“喏……”
沈芝走進院子,一眼就瞧見了老太君及嬸娘余氏。
“給老太君、嬸娘問好。”
老太君也不叫起身,任由她跪著。
趁著老太君喝茶的間隙,余氏拿起繡帕掩在唇邊,擋住了那一抹幸災(zāi)樂禍的笑。隨后干咳兩聲,假惺惺開了口:
“老太君,沈氏還跪著呢!妾身聽聞,前些日子為了追從府里跑出的人,還受了身傷回來。這么跪著,恐怕……”
聞此,老太君怏怏不快,將遞到嘴邊的茶“啪”放回桌上。
“怎的?幾日不來請安,今日多跪下我這個老婆子還不成?老身還不值當她跪?”
沈芝低下頭,余氏這多嘴的,自己跪下要她管,真是不嫌事多,盡給自己添堵。
“老太君說的是,妾身僭越了。”余氏訕訕道。
“沈氏,老身聽說你受了傷?現(xiàn)下身子可好些了?”
“回老太君,好些了。”
“嗯……如此,那腦子定是也清醒著了?”
一席話,問得沈芝不明所以然,只好跟著問題老實回答。
“孫媳清醒。”
“好,那你給我說說,沈府起火前一晚,你一夜未歸,究竟去了哪里?”
話音剛落,沈芝打了個顫,怎么又問她這個問題?那么不光彩的事,她著實不想回答。
且此處乃老太君身前,又不是傅青宓,自然是不可能信任自己的。既無人證,誰會信她?再者先不說信與不信的問題,屆時她被人扔去豬圈里的事傳了出去,她該如何在京中立足?
只怕相國府的夫人,她也當不得了。
沈芝咬咬牙,避開問題不答:“不知老太君為何詢問孫媳此事?”
“自然是有些疑惑,你速速回了老身。”語氣中是不容置疑的嚴肅。
這可就讓沈芝頭疼了,她咽了口口水,隨口扯了個謊言:“孫媳沒去哪里,就呆在一友人處,因身體困乏,不小心睡了過去。”
“誰?”老太君的語氣漸漸帶上了些怒。
沈芝遲疑片刻,她還真舉不出宿在誰家。好友陳嫣?不合適的,她一個出閣女子,怎好去她家過夜?
于情于理皆不恰當。
“你倒是好好跟老身說說,待在了誰家,好派人去問問。”
話畢,沈芝敏銳覺察到老太君話外的意思,她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被懷疑不恪守婦道。盡管自己處處避嫌,還是忽略了高門大戶對女子行為的嚴苛。
“老太君是想問妾身當晚有沒有做有損相國府顏面的事兒罷?”
見被猜中了心中意思,老太君幽幽看了沈芝一眼:好啊,如今都敢當著下人的面,這般公然挑釁自己權(quán)威了。自己問話,她照答便是,躲躲藏藏、吞吞吐吐,反而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倘使她沈芝問心無愧,又何來現(xiàn)下問了話不答之理?
老太君的沉默正好映照了沈芝的想法,她忽然覺得自己分明沒有做任何錯事,被人欺辱就不說了,還被自家人狠狠甩了一巴掌。一種屈辱自然而然由心底升上來!
“老太君這是不信沈芝本人嗎?我堂堂將軍府小姐,知道分寸,豈會做些壞了名聲的事!”
不卑不亢的態(tài)度,在老太君眼里,明晃晃地成了向她示威的表現(xiàn),登時冷哼一聲:
“在你徹夜不歸之時,可曾想過這些?老身給你兩個選擇,一:一五一十交代當日去了何處做了何事;二:你既然不愿意說出來,那便家法伺候,直到你說出來為止。”
左右不都是讓她說出來。沈芝不樂意了,脾氣上頭,頭一扭閉口不言。
這下可把老太君氣得撫著胸口,半天說不出句話,指著沈芝連道:“好啊好啊,一個個都反了天了。是我老婆子不中用了是吧,不將老身放在眼里。”
說罷,吩咐身旁的秋婆子:“秋,去給我請家法伺候!”
秋婆子微微福身,轉(zhuǎn)身進了屋。
沈芝一肚子的委屈說不出口,今日這頓家法,她當真逃不過去了么?
自沈芝被老太君處的人請走之后,碧雪不安地在屋外徘徊,走了不下幾十趟。
捏著衣擺,揉了又揉。嘴里念念有詞:老天保佑,別教我家小姐出事啊。可看來請人的姐姐,怎么看都不像會和和氣氣的樣子。
也不知姑爺還要多久,今日的治療才會結(jié)束。
安康蹲在門邊看門,碧雪來來回回走,晃得他心煩意亂:“碧雪姐姐,你就別走了,晃來晃去眼睛都花了。”
碧雪一副快哭的表情,睨了安康一眼,沒好氣回答:“你家主子在里面,你倒是不擔心。我家小姐可是被老太君請了過去,教我如何不憂。”
正當此時,桂椿從老太君處神色慌張一路跑過來,還喘著氣兒,就氣喘吁吁說道:“不好了,小姐挨家法了。”
“什么?”碧雪還沒來得及消化突然見到桂椿的驚喜,就被她家小姐受罰的消息嚇得不輕,面色慘白。
“可如何是好?”碧雪想了想,她家小姐身子弱,舊傷沒好,哪里受得下家法。
“我要進去找姑爺。”
安康聽話,擋在門口:“不成。新姨娘吩咐不允許有人打擾施針的,不然二爺傷著了怎么辦?”
碧雪不聽,推開安康又被他跪在地上拉住腿,一時無法前進,兩人氣惱得互不相讓。
桂椿焦急得在碧雪和安康之間,瞧了許久:“哎呀,你們兩個別鬧了,倒是想想辦法。”
這方剛說完,傅青宓拉開門,頭上的汗還未來得及擦去。他身上披著的衣服歪歪扭扭搭著,整個一副落魄不堪的模樣。
“怎么回事?”
桂椿看了看他,沒有猶疑:“回二爺,小姐頂撞了老太君,因此要挨家法。適才婢子過來之時,已經(jīng)去請了。這下恐怕在行家法了。”
“她不是那般莽撞之人,到底因何?”
“這……”桂椿眼神閃躲,不敢說話。但想到她家小姐,心不覺偏了過去。
“嗯?”
“二爺,是三夫人在老太君面前提了小姐沈府大火當晚,徹夜不歸之事。小姐不愿說,言語急躁了些,這才……”
傅青宓眸光微深,伸手攏了攏外衫,抬腿朝前走去。
“你好好跟我說說,三夫人是怎么說的?”
傅青宓是知道桂椿的,在老太君前勤懇伺候,是個不可多得的忠心之人。
路上,桂椿將事情來龍去脈均說與傅青宓,目光里充滿信任:“二爺,我家小姐不是那種不更事的人。她以前確實有些……然還是知道哪些事該做哪些事不該做的。”
傅青宓頷首,徹夜不歸那晚,他知道她去了何處的。對于沈芝不肯說出來,也能體諒一二,祖母做的事,固然有些為相國府顏面考慮,但更多的只怕少不了嬸娘在一旁說的話罷。
剛步至老太君處院外,沈芝一聲聲慘叫聲入耳。
傅青宓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抿著唇,大步邁進去。
“住手!”
雖是一聲極其冷淡的聲音,在沈芝耳里卻是異常溫潤。她睜著盈滿淚花的眼,抬頭望過去,第一次覺得傅青宓這個男人,是她的神。
傅家的家法,真是讓人太痛苦了,疼得她只想滿地打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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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gòu),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yīng),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zhì)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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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